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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岳和朱厚熜絕對是倆有毒的人,朝鮮國主李峼去見朱厚熜,被派去挖土豆,蒙古右翼三萬戶可汗俺答,見了王岳之后,天天往牛圈跑,尤其是推飼料,又是掃牛糞,又是給牛洗澡。
兵部戶部那邊怎么談,他不在乎,只要時間到了,俺答就撅著屁股往王岳的牛棚跑。
張經和徐階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這事情就離譜,他們很想宰俺答一刀,畢竟這貨竊據河套,朝廷上有不少復仇之聲。
或者干脆說,他們不想接受俺答的方案,還資助蒙古人西征,這事情本身就很離譜,干脆出兵,直接滅了俺答多省事,還能給我們添點軍功,都好幾年沒用兵了,大家伙都急不可耐了。
偏偏這時候俺答成天往王岳那里跑,根本是狐假虎威。
“元輔不會不明白俺答的打算,那為何元輔要縱容俺答?難道元輔真的不愿用兵?”張經遲疑著對徐階道。
徐階兩手一攤,“張大人,你是我師的軍務參謀,按理說應該比我更懂啊!師父他究竟是什么算盤,我也不敢隨便揣測…不過要我說,咱們倆還是讓師父做主算了,在對待俺答的事情上,能放松就放松一點,你看怎么樣?”
張經想了想,終于點頭…
經過了十幾天的商討,兵部終于拿出了一套方案…大明向蒙古右翼提供軍械鎧甲,加上糧草軍服…總價不低于一百萬元。
另外明廷每年拿出二十萬石糧食,照顧河套地區的留守部民,承諾保證生活,還要如數采購物資,讓他們生活無憂。
三年之后,蒙古諸部陸續西遷,明廷還要提供便利,不得阻撓。
作為交換條件,俺答則是以西征獲得的土地為籌碼,優先提供給大明…
這份合約送到了內閣,其他各部立刻就炸了,尤其是左都御史王廷相,他直接拍桌子了。
“張尚書,徐尚書!你們是不是讓俺答給收買了?”
張經繃著臉道:“王大人,你說話要講證據!”
“證據?”王廷相冷哼道:“要是有證據,我直接辦了你們!你們瞧瞧,這叫什么條件?我不說別的,朝鮮竊據遼東土地,元輔是怎么處置的?發兵征討,要讓朝鮮歸還土地,賠償租金,嚴懲不貸。怎么?到了俺答這里,錢不要了,土地也可以暫時不歸還。咱們還要給糧食,給軍械…萬一俺答回頭咬咱們一口怎么辦?”
一直不太說話的唐龍也悶聲道:“以我大明的國力,收復河套并不困難。若是花錢贖回,重蹈宋徽宗買回燕云的舊事,我們都會成為笑柄的…你們兵部和戶部,應該有個交代。”
張經和徐階面面相覷,咧嘴苦笑,我們也想交代,可我們不知道交代什么啊?
師父的確對俺答另眼相看,優待過了頭…你讓我們說,怕是也說不清楚啊!
文淵閣中,空氣十分壓抑,幾位部堂高官互相氣鼓鼓的,簡直要打起來似的。
正在這時候,王岳笑呵呵從乾清宮那邊回來,他剛去跟朱厚熜聊了一會兒,這才回到內閣。
見眾人面色凝重,他就有所猜測,臉上含笑。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給俺答的待遇,太過寬松了?”王岳笑道:“來,拿地圖來。”
很快有人拿來了一張巨大的地圖,桌子上是放不下了,王岳就讓在地面上攤開,然后他趴在了上面,又伸手招呼幾個人,讓大家伙一起圍著。
王岳笑呵呵道:“有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了這張地圖,咱們說話就方便多了…你們看,這些年來,咱們恢復了大寧都司,討伐了朝鮮和倭國,接受了琉球,并且征討安南…你們瞧瞧,咱們用兵的重點在哪里?”
這么簡單的問題,根本不用兵部張經,歐陽必進就直接答道:“是東半部…事實上這兩千年來,歷朝歷代,就有從西北向東南的態勢!”
他的這個論調,讓大家伙眼前一亮,還真有點道理。
秦漢隋唐…這幾朝共同的特點,就是以關中為根據地,一統六國,反擊匈奴,大破突厥,主力都是咱老秦人。
可以這么說,陜西這一塊,主導了天下一千年。
但是隨著環境的破壞,關中平原已經越發貧瘠,無法承擔帝國心臟的職責,都城就從長安變成了洛陽,從洛陽變成了開封,再從開封變成了南京…
都城遷徙的背后,是整個經濟重心從北向南。
歐陽必進說整個天下大勢,從西北向東南,這是十分恰當的。
“太宗皇帝把都城從應天遷到了北京,雖說是離開了江南,但卻離不開江南的財賦供養,這才有了漕運…”
王岳總結道:“過去的十幾年里,我們變法改革,對外用兵…核心就是圍繞著京師動手,不斷鞏固京城,你們以為然否?”
眾人沉吟,恢復大寧都司,清丈田畝,天津開海,討伐朝鮮,推行海運…還真是為了鞏固京城。
所謂天子守國門,這話說著豪氣,但實際經營,卻是一肚子苦水。
不光耗費巨大,而且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全都不得安寧。
到了現在,只怕不會有人覺得,都城還有什么危機了。
既然解決了安全的問題,是不是就該思考下一步了?
要怎么發展壯大大明朝,開創真正的中興盛世?
面對這一幅巨大的地圖,大家伙陷入沉思…恢復河套,必須提上日程,解決俺答,也是刻不容緩,只不過這么干,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王岳微微一笑,“諸公,你們覺得光是河套就夠了嗎?”
“啊!”
吳鵬一驚,慌忙道:“元輔還有更大的謀略?”
王岳輕笑,他把手落在了河西走廊,“諸公,咱大明能控制這里嗎?”
幾個人一看,紛紛老臉發紅,十分尷尬…終大明一朝,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北方,對于西邊卻是沒有多少實質掌控。
傳統的漢唐西域之地,并沒有算在大明的疆域之內,不得不說,這是一大遺憾。
而更糟糕的則是在正德朝,就連羈縻統治的哈密衛,也丟失了,淪落到了吐魯番手里。
這些年西邊的戰斗一點也不少,殺戮劫掠,每年都有大明的兵將戰死,也有百姓被掠走。
有人要問了,為什么沒有動靜?
道理很簡單,就四個字:鞭長莫及!
“復套固然很重要,但光是復套就夠了嗎?”王岳笑呵呵道:“我們要不要進軍整個西域,收回哈密,攻陷吐魯番,掌控青海,把原來的西域故地,悉數納入版圖?”
怎么不要!
元輔啊,你要是說這個,我們不就有精神了嗎?
這幾個人往西北看去,腦袋一陣陣暈乎乎的…這還真是一塊龐大的土地啊!光是以面積論,甚至有半個大明那么大。
更要命的是這些土地向西延伸,幾乎無窮無盡。
要打下這么大的地盤,怕是不容易吧?
眾人不斷思量,漸漸抓到了王岳的思路。
“元輔是打算驅虎吞狼?”
王廷相探身問道。
“算嗎?差不多是放狗攆獾子吧?”
眾人遲疑片刻,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過之后,又忍不住驚嘆,王岳的胃口著實嚇人啊!
按照正常的思路,恢復河套,向西用兵,收復哈密,進軍吐魯番,一路進軍就是了…只不過按照西漢的經驗,想要完成這一套工作,沒有二三十年,別想成功。
畢竟又要移民,又要打仗,又要修橋鋪路,建造城池,還要百姓站穩腳跟…說句可不客氣的,想要徹底經營成熟,在場的眾人里面,就算最年輕的,也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
既然如此,王岳就另外開出一個藥方。
以俺答為前導…王岳不怕他反撲,也不在乎會遇到什么難題。王岳想的是怎么把這條路上的力量都調動起來,只要讓敵人都浮出來,集結到一起,以明軍的實力,足以一戰成功,至于接下來的事情,就慢慢再說吧。
哪怕囫圇吞棗,也要先吃到肚子里…半個月后,俺答帶著一身牛糞味兒,還有一個名叫曾銑的年輕官員,返回了河套。
“曾學士,讓你跟著俺車馬勞頓,俺真的過意不去啊!”
曾銑淡淡一笑,“可汗客氣了,下官在翰林院修地理志,這一次被派出來,能親眼領略山河壯麗,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看看風吹草低見牛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俺答眉頭挑了挑,也暗暗滿意。
而就在此刻,河南、湖廣、巴蜀,三地的兵馬匯聚…伴隨著清丈田畝的推進,大明王朝在這些省份得到了一批最優質的兵源。
經過了嚴格的訓練,這些新軍戰士能夠熟練操作火器,而且紀律嚴明…足足八萬兵馬,開赴西安府。
這就是大國底蘊,根本不用驚動京城,就能聚集起一支強悍的武裝。
“盧將軍,接內閣頒布陛下旨意…此戰直取西域,不復哈密,絕不收兵!”
盧鏜渾身一震,而后沖著士兵憤然大吼道:“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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