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修道不如種田

　　天津小站水稻，配合著口外鮮嫩的牛肉，加上剛剛種出來的鮮土豆…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調料，只要火候足夠，將燉熟的肉塊，土豆塊，配合一勺濃郁的湯汁，往米飯上面一澆…頓時味蕾就跪了。

　　朱厚熜連著吃了三大碗，然后斜靠著椅子，腆著鼓脹的肚皮，手里還捏著一片沙窩的青蘿卜，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

　　“王岳，你丫的是真會享受，朕在皇宮里，連一口熱飯熱菜都吃不上…瞧他們每頓弄了幾十道菜，別說吃，就算看著都煩人，他們純粹是想惡心朕！”

　　王岳呵呵一笑，并不多言，讓你這個皇帝口味刁了，下面人就不好伺候了。不過朱厚熜也沒有他念叨得那么慘，這家伙有自己的鬼主意。

　　他不愛吃御膳房的飯菜，不是還有黃錦嗎！

　　朱厚熜就讓黃錦自掏腰包，給他開小灶。

　　雖說是小灶，但最差的一道菜，也需要十幾只雞搭配…不然如何滿足皇帝陛下的胃口…為了這事，黃錦沒少和王岳哭，求著王岳指點他點來錢的路子，不然他就要被吃窮了。

　　王岳當然不忍心小天使受委屈，就把陸炳這個工具人叫來了，讓他跟黃錦一人一天。

　　即便如此，黃錦也扛不住，最后干脆把崔士林也拉進來，三家合伙，才算是應付下來。

　　“王岳啊，朕還是想不通，黃錦那幾個貨都跟朕哭窮，說他們花了多少多少…可朕吃著也不怎么樣，最多比御膳房好那么一點罷了…你說他們是不是欺君？”

　　王岳嚼著蘿卜，輕輕一笑…“聰慧如陛下，還想不通嗎”

　　朱厚熜哼了一聲，不屑道：“還不是給內廷的那幫人面子…朕的一個皇宮，幾萬太監宮女，吃穿花用，光是采買就肥了多少蛀蟲！他們把一個雞蛋當成一只雞賣給朕，把一塊手帕弄得比一匹錦緞都貴，他們嘴上說得好聽，說白了，還是在朕身上吸血。要是讓朕知道了，這土豆燒牛肉，竟會如此美味，他們還怎么活啊！”

　　王岳哈哈大笑，伸出了兩個大拇指。論起聰明程度，能比得過朱厚熜的，還真是不多，這家伙簡直長了一顆玲瓏心腸，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

　　“看清楚了又能怎么樣？那幫人都通著神仙呢！別的不說，光是王貴妃，自從誕下了龍種之后，就有不下十個管事太監，跑到她面前獻媚，杜妃還沒生下來，就有人過去，跟她們講，要如何培養皇子，如何奪嫡爭寵…這幫東西啊，就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說句實話，我早就想避居西苑，不問世事了。”

　　朱厚熜掙扎著坐直了腰板，“王岳，你說我避居西苑的話，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原來我是打算修道的，就算成不了神仙，但延年益壽，強身健體也是有希望的…可我看了你的那些書之后，又琢磨了好些時候，發現修道好像不是那么行得通…要不你給我想想，我應該干什么？”

　　王岳很認真看著朱厚熜，“陛下啊，要不你還是老老實實當皇帝吧，就別給大家伙添亂了！”

　　“呸！”

　　朱厚熜狠狠啐了王岳一口，“朕才不想當擺設呢！對了…這個土豆挺有趣的，你說朕在宮里種點土豆怎么樣？”

　　王岳竟然眼前一亮，“陛下，你真有這個心？”

　　“廢話！你當朕是說笑話啊！對了，你剛剛還說土豆是很神奇的玩意，總不會這么簡單吧，你快點講講？”

　　皇帝陛下都變得好學起來，王岳哪敢怠慢啊！

　　“陛下，其實咱們先說說牛肉也是可以的…”

　　對于傳統的農耕民族來說，牛都是寶貴的。

　　有的國家制定嚴格的法令，不許隨意宰殺。

　　當然還有更極端的，把牛捧成圣物，說成神的坐騎，以此來約束百姓，不許吃牛…這個辦法的效果其實非常好，只是延續了太多年之后，就會出現一個魔幻的情況，比如牛糞浴，牛尿治病…這要是讓當初定下這條規矩的老祖宗知道，也不知道會怎么想！

　　當然了，估計老祖宗也不會認他們，畢竟鬼知道有多少人侵略過，早就不是一群人了。

　　話說回來牛，除了耕田之外，還是非常重要的優質蛋白來源。

　　“過去干農活，雖然辛苦，但也分農忙和農閑…老百姓還是有很長時間休息調養的，就拿北方來說，多天貓冬養膘的時間能有好幾個月，對身體的損傷還有限。但是到了工廠就不行了，尤其是礦場，那就更可怕了，要是沒有足夠的肉蛋補充，不出三年，人就廢了。”

　　“我建議放開百姓吃牛，倒不是說這些干重體力活的就能吃得起牛肉。而是有了牛肉供應，羊肉啊，雞鴨鵝狗啊，還包括一些魚肉啊，相對價錢會便宜不少，百姓的餐桌就會豐富很多。”

　　朱厚熜認真聽著，卻也不敢完全認同。

　　“你說這些戶部那邊不是沒人講過…他們說一畝農田產出的糧食，遠多于一畝牧場養的牲畜，如果百姓都養殖牲畜，就會耗費無數飼料，最終餓死更多的百姓，說到底，米比肉重要！”

　　王岳哈哈一笑，“陛下說的是，戶部也沒有錯，可我現在要講的就是土豆燒牛肉的第二樣東西，土豆！”

　　“土豆？”

　　“沒錯！這東西對土地的要求不高，產量卻相當可觀，像很多山地，坡地，種了土豆，產量會更好。北境一些嚴寒的地方，種糧食收獲不大，但是種土豆，就會有奇效。這東西既能當飯，又能當菜…這不是計劃著修路嗎？勞工從哪里來？他們在折騰安南，折騰朝鮮，乃至倭國…但不管怎么樣，這幫人都不是不吃不喝，若是能靠著土豆，暫時填了他們的胃口，順便補充一下大明窮苦百姓的口糧，絕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

　　“陛下，您注意到沒有？這才幾年的功夫，朝廷的戶口就增加了多少？照這個速度下去…很快新一輪的人地矛盾就會爆發，咱們連第一次清丈都沒有做完，還有勇氣，進行第二次清丈嗎？”

　　朱厚熜吃了一頓土豆燒牛肉之后，返回了宮中，起初大家伙也沒什么動靜…但很快人們就發現，尊貴的皇帝陛下變了個人。

　　他把屋子里那些道家典籍，修真秘術，什么九陰九陽，天帝經，無始無蹤經都給扔到了一邊，沒這個天賦，連筑基都做不到，還修什么啊！

　　修真不如種田！

　　朱厚熜翻出了歷代的農耕書籍，沒日沒夜研究，這也就罷了，朱厚熜還跑到了宮里面翻找…找來找去，居然讓他翻出了當年朱元璋使用過的犁杖鋤頭鐵鍬…據說這是朱棣弄到北京的，為的是懷念他爹創業艱辛。

　　只不過到了朱老四這里，他也就是意思一下，絕對不會像朱元璋一樣，在宮里自己種小米吃。

　　但是沒關系啊，老朱家的種田基因，居然在朱厚熜身上覺醒了。

　　他特意下旨，在御花園單獨弄出了一塊空地，還交代黃錦，要小心仔細翻了，然后再把西苑那些珍奇異獸拉的便便都弄來，撒在土里。

　　當然了，這里面就有王老爹當年弄來的長脖子麒麟…朱厚熜也發現了，這些狗屁瑞獸，除了吃得多，拉得多，也就沒什么值得稱道的了。

　　干脆拿來肥田算了。

　　朱厚熜在宮里拼了命折騰，終于驚動了外廷，朝中官吏們也都聽說了，只不過他們得到的版本有點不太一樣…王岳從海外仙島弄來了長生仙草，必須使用五色土種植，還要施用珍奇異獸的便便，什么仙鶴啊、梅花鹿啊，甚至是麒麟！

　　再輔以玉泉山的水澆灌…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就能長出神藥…這個藥也神了，居然是金丹的形狀，上面還有七竅，生來就能吸取天地靈氣，吃了一顆，就能延壽三十年…

　　這個版本不斷演變，延壽三十年變成了一百年，一百年變成了一千年，后來干脆就直接原地飛升了。

　　“元輔，陛下寵信方士，身為朝臣，咱們可不能無動于衷啊！我等要拼了這條命，勸諫天子！”

　　面對著義正詞嚴的百官，張璁眨巴了一下眼珠，又把一袋子“仙丹”用布蒙上，“那個…我就跟你們一起去面見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