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遠伯太魯莽了,實在是太魯莽了。”
賈詠連著念叨了好幾遍,張孚敬卻是臉色鐵青,握緊的拳頭發出嘎嘎的聲響!
終于動了藩王!
這絕對是一塊非常難啃的骨頭。
藩王無一例外,都姓朱,都是朱家人,既然是朱家人,就要比臣子親近,所謂疏不間親,誰敢對藩王下手,必然會招致一片批評。
別看平時文官經常拿藩王說事,利用他們刷聲望。
可是在這個關頭,他們卻是很清楚,應該站在哪一邊!
家國天下,沒有家,哪來的國?
一個人要是連親戚都不在乎了,這個人該何等喪心病狂!
天下人又該怎么看?
身為萬民君父,至少要照顧好自家人吧!
若是有臣子對藩王下狠手,那就更是居心叵測,用心不良了了。他想干什么?利用天家,提升自己的聲望,這等人簡直比王莽和曹操還要可惡!
瞧見沒有,只要想攻擊你,不管角度多刁鉆,人家都能找到借口。
張孚敬雖然耿直大膽,可面臨這么個情況,也憂心忡忡,尤其是賈詠,他還琢磨著能順利脫身,安穩下臺呢!
哪知道真的把天捅破了!
“張閣老,這回老夫是扛不住了,鍋太大啊!”
張璁重重哼了一聲,“先別亂,既然師父這么干了,就有道理,我估計那幾個藩王必定是有問題的,沒準就跟德州的事情有牽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跑不了!”
賈詠咧嘴苦笑,“多大的罪那也是藩王啊!連陛下都沒法把他們怎么樣的!反正啊這次的事情是鬧大了!”
賈詠唉聲嘆氣,半點也樂觀不起來。
正在這時候,六部的幾位尚書終于來了,甚至連都察院,大理寺,鴻臚寺都一個不缺…簡直可以直接給王岳來個三法司定罪了。
“張閣老,賈閣老,剛剛接到了消息,撫遠伯抓博的藩王不是三位,而是四位!”
“四位?”
“對!”桂萼沉聲道:“還有涇王!”
賈詠身軀搖晃,險些摔倒!
要了親命了!
這個涇王也是憲宗皇帝的兒子,和興獻帝朱佑杬一輩,也是朱厚熜的叔叔!
親叔叔!
大明的宗藩制度,就是這么操蛋。
皇帝的兒子是要封王建藩的,朱元璋生了二十六個兒子,除掉太子朱標之外,其余的諸子,悉數封王,戍守一方。
這是第一代藩王,他們普遍占據天下要沖,擁有最好的封地,比如北平的燕王朱棣,西安的秦王,開封的周王,濟南的齊王等等。
接下來的皇帝,包括朱棣在內,子嗣都不算多,漢王和趙王還自己找死,可以扔在一邊了。
等到憲宗皇帝這里,又生了十幾個兒子。
原來的好地方都被分封過了,就只能四處找地方,安插這些皇子。
像朱佑杬就被弄到了安陸,而那位衡王,本來應該塞到衡陽的,可衡陽已經有了桂王,沒法子,只能安排到青州。
至于涇王,則是被安排到了沂州(臨沂)。
老朱家的這些藩王,整體的趨勢就是從一線新一線,向二三線進發,并且有侵占四五線的勢頭…假如出現了某個超級種馬,或者時間足夠長,每個縣城都有個藩王,那絕對不是夢想。
至于藩王下鄉,也是可以期待的。
“兩位閣老,衡王和涇王,都是陛下的親叔叔,憲宗親子,孝宗皇帝的兄弟,且不說別的,就算為了朝廷的體面,我們也不能視而不見啊!”
桂萼痛心疾首,其他諸位大臣也都紛紛進言,尤其是夏言,更是慷慨道:“藩王需要處理,卻不能如此處置,朝廷無情無義,何以服眾!我等身為大臣,務必要請求天子,斷然召回撫遠伯王岳,另外派遣賢德之臣,處置此事!絕對不能蠻干了!”
席書和方獻夫也是一.asxs.頭,“沒錯,兩位閣老要是不愿意,那就只有我們幾個去求見天子了!”
張璁黑著臉,賈詠唉聲嘆氣。
“既然如此,那就去面君吧!是非曲直,請陛下公斷!”
這幾位大臣一起進宮面圣,而王岳此刻也在跟四位藩王談心。
他沒管魯王和德王,而是滿臉笑容,瞧著衡王和涇王。
“兩位王爺,下官是興王潛邸的人,當年興獻帝可是沒少說起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陛下和我們這些人,都聽得耳朵出繭子哩。”
涇王也急忙點頭,“可不是,誰親也不如我們兄弟之間親啊!只可惜兄長早早走了,撇下我們無依無靠,茍延殘喘,真恨不得能早點過去啊!”
這位咧著嘴,哇哇哭泣。
在一旁的魯王都撇嘴,裝什么裝啊!
興獻王就藩的時候,你才兩歲,還穿開襠褲呢!這么多年,你們也沒有見過,還能有個屁的感情,純屬扯淡!
只不過既然是演戲,有人配合,卻也不擔心穿幫。
“涇王殿下,您對陛下情真意切,下官都極為佩服。我奉命過來,其實是想和王爺談一件事情。”
“什么事?”涇王格外警惕,他突然被王岳弄來,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或者說,這根本就是鴻門宴!
“涇王殿下,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最近大明從朝鮮手里,討回了千里疆土,這塊地方,在秦漢就是大明的疆土,還成立過漢四郡。”
涇王還真讀過一些書,他警惕道:“撫遠伯,你提到這事,是…”
“是這樣的,這千里疆土不能沒有人負責。雖說這些地方苦寒,物產也不算豐富。但畢竟地廣人稀,潛力巨大。只要運作好了,在幾年之內,都是聚寶盆,搖錢樹。尤其這些地方沒有亂七八糟的爭執,也不用怕議論…再說明白點,就算是燒殺搶掠,也沒人會管。我可以向王爺保證,這塊的產出,保證是沂州的五倍以上,以一郡之地,換取王爺在沂州的田畝,不知道王岳愿意不愿意?”
“這個…”涇王頓時就愣住了,王岳說得很誘人,可他什么都不會啊!
“撫遠伯,實不相瞞,我自從就藩沂州之后,連城門我都沒出過啊!”涇王可憐巴巴道。
王岳大笑,“王爺,我可以給你配屬三千名蒙古騎兵,給你提供二十名精干的文士,還能借給你三十萬兩銀子…這些充作搬家的經費,不知道王爺還有什么要求沒有?”
涇王想了想,眼睛冒光,可他還有些擔憂,“王大人,我現在不許出城,什么都不行。若是過去了,也住在王府里,還有什么意思啊!”
“哈哈哈哈!”王岳朗聲大笑,“涇王殿下,您怎么糊涂了,若是過去了,您的身份就是塞王,是可以領兵作戰的!地方上所有的土地田畝,礦產物資,都是王府的,生殺予奪,全要聽從王爺的安排,您的權柄可是比現在大得多嘞!”
聽到能出去玩,涇王可徹底動心了。
外人看他們這些宗室藩王,吃喝不愁,除了生孩子,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干了,是何等愜意!
可他們的憋屈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自從朱棣靖難成功之后,整個大明,防范藩王就像防賊似的,對他們做出了最嚴厲的限制。
這些皇天貴胄,說出來都可憐,他們就是一群囚犯,好多人只能躲在府里的小天地,不停生孩子。
有的人被憋瘋了,就去研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燒鉛煉汞,還有干脆就跟寧王似的,積蓄兵馬,造反奪權。
其實他們也知道,不是誰都能學朱棣的,或者說,朱棣就那么一個!
但他們更愿意冒險,大不了一死唄!
反正都被憋瘋了,死了或許也是個解脫!
在這個關頭,有人告訴他們,可以換個環境,擁有兵馬,能夠自己做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這是何等福氣啊!
別說什么塞王,就算當個普通人,他們也愿意啊!
“王大人,什么時候走啊?我都迫不及待了!”涇王迫不及待道。
衡王也露出了濃厚的興趣。
“王大人,我在青州有些年頭了,家里的壇壇罐罐還不少,不知道能不能?”
王岳輕笑,“我給王爺準備船只,有什么損失,我承擔!”
“爽快人!”
衡王立刻點頭,“好,既然這樣,我答應了。”
他們倆都同意了,自然把目光落在了魯王和德王身上,而此刻最尷尬的人就是魯王了。
“王,王大人…是,是不是本王也要去,去遼東?”
王岳笑著搖頭,“王爺可以不去。”
“不去?本王還能留在山東?”
“是啊!”王岳感嘆道:“您不留下不行啊!德州那邊幾萬人,這么大的案子,要是不了結了,您也不能安心上路啊!是吧?”
魯王的老臉瞬間就黑了,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
“王,王大人,德州的案子,案子跟我,給我沒關系啊!”
王岳淡淡笑道:“我當然相信王爺是清白的,不過總要調查一下…三法司啊,錦衣衛啊,東廠啊,大家伙都摩拳擦掌呢!”
一瞬間,魯王哭出來了。
“王大人,冤枉啊,我實在是太冤枉了!”
這時候涇王福至心靈,笑呵呵道:“再大的事情,也大不過為國戍邊。撫遠伯,魯王要是愿意去,這個案子是不是就能暫緩啊?”
王岳頷首,“那總要看德州的人能不能順利散了,是吧?魯王殿下?”
此刻,魯王的老臉都綠了…插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