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遺憾之美
對于李金禹他們爭論的問題，歐楚良不是聽不懂，而是不好回答。
每個人對足球的看法不同，對足球運動的見解自然也就不一樣。
有人認為足球就只是一項單純的體育運動；有的人認為足球是一種可以傳承的文化；有的人認為足球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實力；還有人認為足球只是一項賭博的工具。
站的立場不同，見解也就不同。
華麗足球和功利足球本就沒有對錯之分，在這種情況下，并不是少數人的一方就要聽從多數人的。
或許對于羅馬里奧來說，他就是一個藝術家，他所追求的，就是在自己有限的職業生涯里，創造出幾個可以令全世界牢記的進球；而對于巴西國家隊其它球員，教練，官員，商人，政客，球迷來講，一座大力神杯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珍貴。
你能說羅馬里奧的選擇是錯誤的嗎？
你只能說羅馬里奧和你的觀點不合。
如果非要論個對錯，那就錯在當初選人的時候，不應該選擇這樣一個并不把奪冠當成畢生追求的球員。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或許羅馬里奧剛剛倒下去的話，這會兒巴西人已經開始捧杯了。
“這里涉及到一個足球哲學的問題，不同的足球哲學對足球的終極追求是不同的。”
“就像足球皇帝貝肯鮑爾，他所代表的德式足球追求的最高目標是戰斗、勝利！這是一種功利的足球，現實的足球！”
“但是除了戰斗、勝利之外，足球運動還肩負著一個更大的使命，那就是“創造”，創造一種能令人長久回味的經典的美。
“歸根到底，足球除了是一項運動之外，還是一門藝術。對于藝術而言，美是它的最高境界。勝負只是暫時的，美好卻是長存的。”
“一個偉大的足球運動員或許會有很多冠軍獎章，但一個富于冒險精神，敢于將勝負置于度外去努力地追求美的人，也同樣偉大。”
“羅馬里奧的選擇，或許在你們看來是一場‘冒險’。但對他而言，又豈不是一次追求美好的嘗試呢？”
歐楚良這番話，算是解釋得很明白了。
雙方都沒有錯，只是站的角度不同罷了。
看著屏幕中雙方繼續進行比賽的隊員，在消化完歐楚良言論的李金禹輕聲問道：“歐哥，你說這場比賽最終誰會贏？”
“誰知道呢？”歐楚良攤了攤手，他是知道結果，但他卻不確定。
“那歐哥，你說雙方能踢點球大戰嗎？”李金禹再次問道。
“很有可能。”歐楚良點了點頭。
“為什么？”
“因為點球對意大利人更有利。”歐楚良肯定道，“意大利人本就擅守，帕柳卡又是桑普多利亞的主力門將。我要是佩雷拉，也不希望球隊和意大利踢點球的！那簡直是最臭的戰術了！”
沒錯，和擁有一個頂級門將球隊互射點球，那太愚蠢不過了。
歐楚良說完，卻暗自握緊拳頭。從他內心而言，還是很希望帕柳卡創造奇跡的。
果然，三十分鐘后，雙方均無建樹。
世界杯決賽歷史上第一個在常規時間內踢成0比0、需要用點球決勝負的比賽出現了。
三星意大利VS三星巴西，美國佬真的是賺到了。
藍衣軍團的6號巴雷西率先站在球前，下一秒，他的射門便將天上的飛機打了下來。
而帕柳卡也的確如歷史上重演，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15號桑托斯的點球踢向自己的左側，正好撞到了帕柳卡的拳頭上。
隨后，11號阿爾貝蒂尼、17號埃瓦尼同11號羅馬里奧、6號布蘭科均已射中，比分變為2比2平。
在這之后，意大利19號馬薩羅出場。他同樣把球打在了塔法雷爾的拳頭上，壓力再次來到了帕柳卡身上。
巴西隊隊長鄧加第四個操刀，腳法老練，把皮球推向了帕柳卡的另一側。
“哦噢！！！”
在場所有意大利球迷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呻吟。
“歐哥，你不是說意大利擅長踢點球么？”
“擅長，并不代表絕對勝利。足球是圓的，沒準巴喬也把球踢飛了呢！”
“什么？那不可能！”李金禹像是一個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尖聲叫道，“巴喬是意大利的功臣，是他把意大利帶到這里來的！他注定是那個幫助意大利創造奇跡的人！”
聽過李金禹的宣言，歐楚良搖了搖頭，沒再言語。
點球大戰來到第五輪，最關鍵的一輪。
這時，全世界的球迷都瞪大了眼，注視著緩緩走向點球點的羅伯特巴喬。
4年前，巴喬雖然也為意大利征戰，但卻不被主教練重用。
4年后，巴喬終于以絕對主力身份站在了世界杯的賽場，并且帶領狀態低迷的意大利，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決賽現場。
現在，他再次站在點球點前，來主罰這粒“必須”被打進的點球。
對意大利來說，想要獲得一線生機，必須在巴喬把球罰進的情況下，再度撲出巴西隊最后一個點球。
這對已經精疲力竭的意大利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巴喬站在點球點前，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重生一次的歐楚良雖然知道結果，但此時此刻，他卻依舊和其它隊友一齊，攥著拳頭凝望著屏幕。
他希望看到巴喬打進，就像希望自己也能改變中國足球一樣。
受傷的巴喬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帶卻依舊邁著堅毅的步伐，奔向皮球。
兩聲悶響，那是足球撞在橫梁上的聲音。
歐楚良雙眼緊緊盯著那顆重新彈回場內的足球，內心里猶如翻滾的大海一樣，波濤起伏。
他清楚地記得，巴喬最后一腳是將球直接打飛，連橫梁的毛都沒碰到。
為什么會這樣？
自己這只小蝴蝶，真的已經煽動起了翅膀？
就在歐楚良思考之際，塔法雷爾早已從地上爬起來，沖出球門。
還未跑兩步，便雙膝跪地，雙拳朝天。
這一刻，羅伯特巴喬成為了巴西人的背景板。他在世界杯上，留下了一張凄美絕倫的憂郁背影。
“看，這就是足球的遺憾之美。”看著巴喬落寞的背影，歐楚良輕聲說道。
這時，李金禹和張涌海等人卻早已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雖然已經清楚點球踢到這個地步，意大利很難再取勝了。但當巴喬真的將點球踢偏時，所有的意大利球迷還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看著屏幕中巴喬落寞的背影，這一刻，他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世界杯結束了，巴西隊再一次如愿以償取得了冠軍。
那片黑白交織出來的世界，卻是那樣的動人心魄，那樣的令人難忘。
當天晚上，歐楚良俯在桌前，認真地寫著世界杯的回憶錄。
“...有那么一剎那，我甚至覺得巴喬是故意將點球踢飛的...”
“...當時的意大利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巴喬將點球踢進，帕柳卡也很難撲出巴西隊的點球。”
“...作為球隊的領袖，在世界杯的最后一刻，巴喬甚至為了意大利國家隊燃燒了自己的靈魂。”
“...既然終將要輸掉比賽，那么為何不由我來背負這惡名呢？”
歐楚良并不相信巴喬真的會在最后一刻放棄奪冠的最后一絲希望，但這并不妨礙他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揣測一番。
站的立場不同，觀察問題的角度也自然不同。
足球，這圓滾滾由三十二塊皮革縫制而成的東西之間，又有誰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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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祭奠一下世界杯后被槍殺的哥倫比亞后衛埃斯科巴。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自行搜索兩個埃斯科巴，去真切地設身處地去了解一下其它國家的足球。
和哥倫比亞的黑暗相比，中國足球的確有些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