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大地,天色陰沉,月亮躲進烏云之中,使草原的夜色變得格外昏暗。
三更時分,距離西突厥不遠的北邊,一個小山崗上面,楊侗著他的手下低頭俯視著火光漸漸稀少下去的突厥大營,雙眸閃爍著狼一般的光芒。又等了片刻之后,楊侗翻身騎上粟末靺鞨進獻的被命名為黑旋風的黑馬,他揮了揮手,在他身后,一名校尉彎弓搭箭,早有士兵取出了火折子引燃,湊到涂滿火油的箭矢旁邊一撩,箭矢騰地冒起了一簇火苗。
校尉手一松,弓弦在嗡的輕鳴中,火箭破空射出,如同一顆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劃過。
這邊火箭才熄。
另外兩支火箭在一東一南方向同時騰空而起。
“點火,放火馬沖營!”楊侗低聲喝道。
“喏!”
幾百名戰士牽上了一些馬匹,這些馬每五匹牢牢綁成一排,眼睛也被蒙住了。
一旁的戰馬飛快的舉起事先準備好的火把,引燃掛在馬尾上的干草,干草和馬匹身上都涂滿了火油,遇火即燃,頃刻間,半個馬背便被籠罩在火焰之中。
“轟隆隆”
失去視力的一排排戰馬發出一聲聲痛苦嚎叫,瘋了一般沖向前方,西突厥大營。
西突厥的營帳沒有隋軍那般講究,雖然也有防御,但在驚慌失措、痛苦難當的火馬面前,那簡陋的防御形同虛設,甚至沒能起到一絲阻礙,便被五匹一排的奔騰火馬輕易撕破。
“繼續!”
隨著楊侗的一聲繼續,一排排火馬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朝著大營席卷而去!
很快!
慘叫聲在昏暗夜色下,奏響了死亡一般樂章,帳篷被狂躁的火馬踏破,根本來不及反應的西突厥將士就這樣被無數鐵蹄從身上踏過,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徹底化作肉泥。
“敵襲,擋住他們!”被驚醒的統葉護可汗懊惱自己的大意,但再怎么懊悔也來不及了。
當他看著一排排燃著烈焰的駿馬,頓時臉色大變,這些戰馬現在逃命本能的飛馳,簡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快,射死這些馬!”不少將領大聲呼喝著,有人挽弓搭箭,想要射死這些已經被火焰燒的瘋狂的火馬,但火馬已經被灼熱的炙烤燒的瘋了,箭矢帶來的痛苦,遠遠無法與身上的火焰帶來的痛苦相比,反而讓它們更加瘋狂了。
更恐怖的是火馬就是火種,它們遇到的營帳無不燃燒起來,熊熊火焰登時沖天而起,聲勢極是駭人。
它們撞上帳篷人群,所到之處摧枯拉朽一般,將之夷為平地。任憑你武藝再高,面對一匹匹驚慌失措,橫沖直撞的戰馬也只有死路一條。
人誰不懼死,這還手余地都沒有的時候,一個個西突厥士兵就如發瘋著魔般的調頭逃竄,自相踐踏、自相擁擠,一些人無處躲避,被燒得哀嚎慘叫,哭喊連天……
最為可怖的還是他們自己那些受驚的戰馬,畜生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驚嚇的它們撞、踏、踢、跳、躍十八般武藝樣樣施展開來,給西突厥大營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楊侗的本意是用火馬破營,擊潰敵軍戰斗意志,讓敵人不能組織起有效反擊,只是沒想到效果比預期還要好,這讓他想到了火燒同羅的一幕。
等了好一會兒,看到另外兩邊不再放出火馬,果斷下達攻擊命令:“殺!”
“殺!”
大隋將士幾乎同時爆發出驚天的怒吼聲,一隊隊隋軍士兵如洪流一般,向突厥大營發起了沖鋒,劇烈喊殺聲響徹長空,真正的進攻開始了。
“放他們過去!收縮兵馬從后面發出攻擊!”統葉護可汗雖然惱怒、驚懼,卻沒有失去一名首領應有的冷靜,隋軍此時的氣勢最足,而己方正處于最混亂和恐懼的時候,強行阻擋的后果,就會如同被火馬踐踏的帳篷和擋在它們身前的戰士一樣,被無情碾壓,這時候應避其鋒芒,同時也是集結將士的契機,待隋軍氣勢用盡回身再攻之際,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有了統葉護可汗的命令,西突厥戰士們不再強行硬碰,開始收縮兵馬,放任隋軍帶著腥風血雨的殺過去,頓時讓隋軍壓力大減,他們在大營中一陣橫沖直撞之后,直接擊穿了整個大營,從南方沖了出去。
“給我追!今晚一定要…”統葉護可汗咬牙切齒的看著揚長而去的隋軍。
然而,沒等他說完話。
奔騰馬蹄再度臨近,卻是裴行儼借著熊熊火光,看見己軍將要穿過大營時,立即從東方率領兵馬殺進了大營,原本準備要去追擊楊侗和羅士信這支北方軍的西突厥騎兵,根本沒有發現來側翼的敵人,被裴行儼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原本整頓好的軍隊,再次陷入混亂。
統葉護差點被氣炸了,此時此刻,他就算想避讓也不可能了,混亂越來越嚴重,他只能集中兵力對付裴行儼再說,然而便在此時,與楊侗和羅士信交叉而過的尉遲恭也殺到。
“吾乃馬邑尉遲恭,突厥狗還不受死?”
爆喝聲中,尉遲恭舞動馬槊,帶著人馬殺進本就混亂不堪的突厥軍中,一桿馬槊綻放萬點寒星,鮮血凝結而成的血花一路綻放,一名名西突厥將士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掠過的寒芒摘走了性命。
而在尉遲恭率領大軍沖過之后,西突厥大軍如潮水一般阻在了他們缺口,而此時,成功調轉馬頭的楊侗和羅士信又率領大軍從南方殺了過來。
西突厥兵再度被來勢兇猛的隋軍沖散,這一次是擁有沖擊力量的騎兵,他們從后背殺來威力更是可怖。
在北邊按捺了許久的薛萬徹不等尉遲恭這一支完全殺出,便帶著生力軍往南方突入。
西突厥兵很快又被南北大軍切割成了一塊一塊,再也沒法把殘余的力量集中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西突厥兵的傷亡越來越大,他們仍在勇猛地搏斗,可形勢已近于絕望。
“不要亂!不要亂!”統葉護可汗坐在馬背上憤怒的吶喊著。
然而西突厥士兵先被火馬沖得驚惶失措,又被楊侗羅士信一通劈頭蓋臉的猛打,然后又是裴行儼、尉遲恭兩支兵馬先后夾擊而來,士氣早已降到冰點,此刻哪還戰斗意志?況且楊侗羅士信和薛萬徹又分別從南北殺了進來,根本就沒有還手的余地。
此時此刻已經有人四散逃竄,任統葉護可汗如何喝罵也難以挽回敗局。
夜色下,統葉護可汗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他只看到周圍火光沖天,火光之中,不斷有身穿赤甲的隋軍人影浮現,一時間竟看不出有多少敵人。
他只看到大隋鐵騎來回穿梭于自己亂成一團的大軍當中,所向無敵,己軍已經不成建制,而于南北方向穿梭的隋軍像是翻地鐵犁,在人群之中肆意劈殺,千軍萬馬如同海潮,來來回回傾瀉而出…
“大可汗,快走吧!”幾名附離拉住了統葉護可汗的戰馬,開始撤退。
統葉護可汗本想說什么,但便在此時,一聲炸雷般的咆哮在遠處響起:“沈光在此,突厥狗還不下馬就擒?”
卻是沈光這一支生力軍,從東北方向突進了陷入苦戰的裴行儼所在的東方。
“狠狠的殺!”
沈光帶來的是陌刀手這個大殺器,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憋了許久的勇士們,同時前邁一步,以手中的陌刀,兇狠的砍向了面前的敵人。大家手起刀落,人馬俱碎。
作為冷兵器最兇悍兇器的陌刀,在西突厥人面前露出它們猙獰面貌。
“手起刀落,人馬俱碎”是專門用來形容陌刀威力的語句。事實上,它亦如這句話一般,無堅不摧的陌刀,砍人人亡,斬馬馬倒。一些豪悍之士,更是直接的將人帶馬,一并斬殺于地。陌刀在最強悍的陌刀手連環揮舞下,就像割草般的將西突厥軍斬了下來。
在他們推進的道路上,西突厥兵很快就變成了一地的碎肉,殘肢斷臂和內臟像是鋪滿血肉的地毯一樣,慘不忍睹。西突厥軍太多太密集,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擋在大軍洪流的都被斬殺一空。
“這是什么鬼東西,太狠了!”統葉護可汗有些傻眼了,他身后的一干部將也看得脊背發涼。
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陌刀的威力,只是從東部突厥殘兵中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消息,說是大隋有兩支魔鬼軍隊,一支是騎騎兵,一支是人馬俱碎的重甲步兵。但耳聽和目睹的巨大差距,讓統葉護可汗他們這些兇悍的草原勇士都忍不住發怵…
“誰能告訴我,到底有多少隋軍?”統葉護可汗指著陌刀手,咆哮狂吼:“誰能告訴我,這又是什么鬼東西?”
“大可汗,撤吧!以后再打探也不遲。”一名部將牙齒打戰著說道。
原本還想集結部將一戰的統葉護可汗見苦苦支撐的東方也被這支摩大軍殺得崩潰了,瞬間感到一股寒意涌上來,哪還敢再戰?
“撤吧!”統葉護可汗捂著胸口緩緩后退,痛苦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咬著牙道:“莫賀咄負責收攏兵馬,立即全線后撤、不得延誤,違令者斬…”
說完,他的眼前一陣發黑,直挺挺朝后倒下去。
周遭眾人驚駭大叫:“大可汗!”
仗打到這地步,徹底喪失了指揮的西突厥兵早已潰不成軍,戰場上的西突厥人無心戀戰,拋下無數尸體四散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