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镕金。
夕陽下的義成城中昭武行宮,披上一層金色光華。
宮中。
流水琴音空靈透徹的響起,為這份秋色平添幾分雅致的情調。陰明月優雅坐在一處涼亭,雙手按在一張素琴之上,輕柔的撥動琴弦,一串串美好音符在她一雙巧手之下幻化而出。
一邊,楊侗躺在一張木榻上,雙手枕在腦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陰明月一邊撥動琴弦,一邊看著悠閑的楊侗,她感覺楊侗似乎在等什么人!這人應該十分重要,不然也不會在此停留這么久。
“殿下,有頡利使者求見。”羅士信飛奔而來,對楊侗說道。
“頡利的使者?”楊侗似乎早有預料一般,笑著點頭道:“讓他到偏殿。對了,讓人把叔寶、克明也叫上。”
“喏!”羅士信飛快的退走。
“殿下,這就是你等的人…”陰明月小聲問道,楊侗并沒說什么女子不得干政,算來她是大隋的武將,也有問政的資格。
“有可能!”楊侗微笑道。
當楊侗到了偏殿,秦瓊和杜如晦已經到了,不一會兒,一臉煞氣的羅士信將一名充滿睿智氣息的儒士帶了進來。
代頡利可汗出使的是一名漢家儒生,也就是大家最痛恨的漢奸,難怪羅士信如此不高興。
“趙德言參見秦王殿下。”趙德言作為頡利可汗的使者,表現不俗,不卑不亢,氣度從容。
“辛苦了,請坐!”楊侗肅手示意 楊侗的表現讓秦瓊、羅士信、陰明月、杜如晦愕然不已,要知道楊侗最痛恨的就是漢奸了。
“多謝殿下!”趙德言神色微微激動。
“趙先生是我們的人,他就是趙燕,代號007!”楊侗忍俊不禁的介紹。
趙德言見到楊侗當眾介紹,心知此四人是楊侗可信之人,行禮道:“見過秦將軍、羅將軍…”
眾人連忙還禮!
杜如晦笑道:“趙先生之壯舉,杜某佩服。”
“正是如此!”楊侗神色一肅,認真道:“若非趙先生,我們還不知道西突厥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變得如此強大,也不會知道統葉護可汗要和頡利可汗聯手入寇大隋,更不會有之前這一場大勝!此戰的大功,以趙先生居首。”
“趙先生的功績,有朝一日一定會顯露于世,我楊侗絕不會讓大隋功臣默默無聞。”
“多謝殿下肯定。”趙德言十分激動。
寒暄過后,楊侗問道:“不知先生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臣已說服頡利可汗,向我大隋服軟稱臣,并獻上牛羊、戰馬還有女人,如今張掖、敦煌、鄯善等郡人口缺乏,正好將這些女人分入二地以助繁衍,同時可斷突厥人口的發展!”趙德言微笑道。
“這也行?”秦瓊詫異的看向趙德言,據他所知,那頡利可汗可是只進不出的貔貅。
“突厥一敗再敗,前進死了幾十萬青壯,頡利可汗在于都斤山附近的人口只有四五十萬左右,加上忠誠于他的其他部落,頂天不到八十萬人,而且一半是女人,他可戰之士已經不足六萬人,即使他傾力發展軍隊,也頂多只有十萬。他現在面臨薛延陀和阿史那思摩夾攻,日子相當難過!不過他現在最害怕的還是我大隋,如果我大軍北上,他就完了。只要殿下答應不出兵,我想他會同意任何條件的。”
“那依先生看,我們該要多少?”楊侗想了想道。
“年輕女人十萬,羊一千萬只,牛比較少,可以要五十萬,精良戰馬五十萬。而且金山自古多黃金、玉石,突厥也一直讓人開采,殿下不妨要他黃金十萬斤、上好品相玉石五千斤。”
趙德言根據頡利可汗實際狀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頡利可汗給賣了。
“嘶”羅士信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道:“這也太多了吧?嘖嘖嘖,黃金和玉石都以斤算?”
“一點不多。”趙德言微笑道:“卑職為頡利可汗打理政務多年,這些東西他承受得起,還能繁衍生息,不過如果打三五年內戰下來,怕是只有依靠我大隋才能存活了。”
看著一臉云淡風輕的趙德言,羅士信感覺骨子都在發寒,哪怕作為敵人,此刻都不禁同情頡利可汗來。
如果這樣搞下去,突厥崛起根本就是一個笑話,想到頡利可汗被趙德言敲骨吸髓,還要感恩戴德,不止是羅士信,便是楊侗、秦瓊、杜如晦、陰明月都覺得頡利可汗實在太可憐了。
羅士信看向趙德言那張淡定的笑臉,居然有一種狠抽此人一頓的沖動。
“有把握嗎?”楊侗問道。
“卑職有九成把握!”趙德言一臉自信,過了一會兒,又說道:“聽說我大隋在戰爭中抓了些人?”
“確實有一萬六千余人左右!”秦瓊木然道。
這人,實在太壞了。
哪怕是再不喜歡頡利可汗,可秦瓊也有一種替頡利可汗出氣的念頭。
“按照突厥人的風俗,可汗陣亡,他的尸體是五十萬只羊,大酋長三十萬、酋長二十萬、小可汗二十萬,普通士兵十只,活人翻倍!如今頡利可汗士兵嚴重不足,即使募集到新兵,一時半會也訓練不好了,卑職生怕他抵擋不住兩大敵的進攻…建議殿下把這些士兵番兩倍賣給他。”
“好,此事就由你來操作吧!”楊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
此事若成,這一仗收獲實在太豐厚了。
“那卑職先告退了。”趙德言微微躬身。
“小心一些!別把自己暴露了,少要一點都沒關系。”楊侗關切道,這個007和財神爺萬萬不能出事了。
“多謝殿下關懷,卑職不會出事的。”趙德言自信道。
楊侗想了一下,對杜如晦道:“告訴蘇定方,對西突厥新可汗加以訛詐,他們盤剝西域這么多年,一定財得流油!就在趙德言所報數目上翻一倍。如果不給,我們大隋的軍隊會讓他們變成窮光蛋,大軍過處寸草不生。”
“喏!”杜如晦苦笑著應了,把搶劫說得這么大義凜然的中原君王,不說絕后,恐怕也是空前了。不過自己也有一種養不如搶的感覺。
“殿下,你說那頡利可汗會答應嗎?”
回到了后殿,陰明月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雖然她不太知道東/突厥的狀況,但知道東/突厥一直被楊侗搶,年年搶、月月搶,而且還老是吃敗仗,他們現在的日子絕不好過。
“會的!”楊侗想了想道:“頡利可汗野心十足,同時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只要能保住大可汗,再難他都不會放棄。”
“那殿下呢?”陰明月神差鬼使的問了句。
“我?沒考慮過。”楊侗目光深沉,如兩潭深幽的湖水,深不可測。
他沒考慮過失敗,不敢想。
陰明月會錯了意,看到楊侗‘自信’產生的魅力,怦然心動。
女人吶,一旦陷入情感之中!總會將自己心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
在頡利可汗望眼欲穿的期盼中,趙德言終于回來了,只是看到后者鐵青的臉色時,頡利可汗一顆心都涼了。
“趙先生此行如何?”頡利可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趙德言看了看頡利可汗一眼,唉聲嘆氣道:“大可汗,卑職讓您失望了!”
頡利可汗拍案而起,眼中閃著兇猛的厲色:“難道楊侗非要滅我不可?”
“這倒沒有!”
“哦?”頡利可汗一顆心給他吊得一上一下的,很是難受。
趙德言搖頭苦笑道:“楊侗要求極大,跟滅我突厥差不多。”
頡利可汗一顆心又懸了起來:“他要何物?”
“二十萬名年輕女人、牛百萬頭、羊兩千萬、戰馬百萬。黃金二十萬斤、上好品相玉石一萬五千斤。”各自翻了一番的趙德言苦澀道。
“這…”頡利可汗傻眼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一臉呆滯表情,“這么多?”
“是啊!”趙德言無奈一嘆,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了。
良久,頡利可汗目光赤紅,神色猙獰道:“趙先生,你一定要幫我,這里只有你能幫我了。”
趙德言苦澀道:“楊侗和以往的中原君王不同,他信奉的道理跟我們草原一樣,那就是強者為尊。并非是個講理之人,卑職費盡了口舌才有這樣一個結果。”
頡利可汗心中一片悲痛,嘴唇哆嗦道:“先生足智多謀,自我登基開始,都是你讓我度過一個個難關,我相信這回也可以的。”
“要不和阿史那思摩拼了!”趙德言說道:“阿那史思摩立足不穩,若是我們迅速將其擊敗,那些墻頭草就不敢脫離大可汗的控制。”
頡利可汗吃重道:“那依先生之見,我們應該如何打?”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是千古不變的至理,以我之見,只要我們強襲阿史那思摩,將之斬殺,那時大可汗便可收編他的部從,平白得幾萬精銳,亦能讓其他部落知道,反對大可汗的下場是如何嚴重。”趙德言身為文人,但一身煞氣極重。
頡利可汗怦然心動,“先生以為我們有幾分勝算?”
“至少五成。”
“五成?不少了!”頡利可汗站了起來,正要出去下令,忽而苦笑道:“我們似乎把隋朝給忘了!阿史那思摩是楊侗養的狗,楊侗又怎么坐視不管呢?我們現在根本打不過隋朝。”
趙德言呆了一呆,不說話了。
頡利可汗低頭沉思片刻道:“我們的兵不敢打了,倉促之間也募不到更多的兵,跟隋朝打的話,必死無疑。而且冬天就要來了,大家都要為過冬做準備,都不愿意打的。還是和楊侗談吧!只是這些牲畜就是命,若是給了他這么多,恐怕我們這個冬天都便要餓死。”
趙德言站了起來,躬身道:“既如此,卑職再去一趟。”
“多謝先生。”
“只是大可汗給卑職一個底限,也好跟楊侗談判。”趙德言肅容道:“大可汗可要想好了,若是太過離譜,恐怕卑職跑斷了腿,對方也不會答應的,甚至會把楊侗惹惱!卑職死了不打緊,就怕他冬天又來偷襲。”
“這…”頡利可汗不禁猶豫起來了,趙德言說的那個數目,他根本給不了,考慮了許久,才咬牙道:“三十萬女人可以給他,別的各減一半。”
趙德言呆住了,有些詫異的看著頡利可汗,居然都給了,頡利可汗這個家伙此時的表現,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是這么給出去,今年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臉上卻裝出無奈表情道:“如此的話,卑職心里有底了,這便去與楊侗呂布說,至于能否功成,大可汗要做好心理準備。”
“有勞先生了。”頡利可汗苦澀的點點頭,這樣眼巴巴的送上門讓人宰,還怕人家不高興,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對了,另外我們也要吃飯,希望可以用牛羊皮和一些黃金白銀、玉石、奇珍代替一些牛羊。”
“我們還有黃金白銀、玉石、奇珍?”趙德言呆了呆,這家伙還有藏寶?
“燕然峰上有!”頡利可汗苦笑道。
趙德言明白了,燕然峰的確有,那是供奉突厥歷代先祖的,每年都會堆一些,長年累月積累下來,還真不少。
估計早有挨宰準備,便將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不過想想,頡利可汗也確實沒辦法了,總不能讓人活生生餓死吧。
只是不管在中原還是突厥,動先祖的東西,那都是大不敬之大罪,頡利可汗這么做純粹是冒了極大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