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立軍,隨著秦瓊的異動,不可抑制的出現騷亂,雖說秦瓊并沒有立刻進攻,而是率領軍隊距離馮立四百步的方向列開陣型,但是看他樣子,是怕馮立朝他這一邊突圍,所以呈合圍之勢。
這些由各家家奴組成的軍隊哪還有戰心?不單是秦瓊,另外兩路兵馬的威勢,數量也不在少數,這還怎么打?
“不要亂!”馮立努力壓住心中驚慌,吐氣開聲,盡量讓將士們穩定下來。
便在此時,一支騎兵飛奔而來,在馮立疑惑的目光中,一行人徑直飛奔至前。
“在下秦瓊,不知馮立將軍何在?可否出來一敘。”秦瓊策馬來到陣前,雖只寥寥百人,但面對千軍萬馬卻泰然自若。
馮立皺眉不已,秦瓊是什么人?那是千軍萬馬中斬將奪旗的猛將,馮立自己的武藝也不錯,尋常一流武將都能戰一戰,還未必會輸,但對上秦瓊這種名揚天下的猛將,自己若是出去恐怕也是送人頭。
非是馮立膽小,只是他身系幾萬大軍安危,不能出任何差錯。
似乎知道馮立的顧慮,秦瓊將手中長槍往地上一插,自己前進了百步,隨行的親衛止步不前,秦瓊微笑道:“在下攜帶誠意而來,只求一晤。”
“馮立見過秦將軍,在下敬佩秦將軍膽識氣魄,也敬佩秦將軍在塞外取得的偉大戰績。但秦將軍如果是勸降的,免開尊口。”馮立看了看四周,策馬而出。
“馮將軍,難道不想知道我軍為何出現在這里?難道不想知道扶風如何?難道不想知道竇琮、裴律師、常何、馮端他們的下場嗎?”秦瓊微微一笑。
“愿聞其詳!”馮立看著秦瓊,只覺渾身發冷,秦瓊這輕飄飄的三問之下,卻是將己軍的情報說得清清楚楚了,既然隋朝知道了己軍的布局,其他兩路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瓊說道:“不管將軍信是不信,我們還在五原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關隴世家的計劃,為了給爾等從容布局的時間,更為了將關隴世家殘余勢力一網打盡,殿下這才在五原逗留了多日。你們集結之際,我軍同樣在集結。”
馮立心頭更涼了,冷哼一聲道:“據我所知,在關中的隋軍也不多吧?”
秦瓊哈哈一笑:“關中的隋軍確實不多,可將軍別忘了,我們在漢州、河池的屯田兵可不少,就算戰斗力再差,要對付剛剛放下農具、武備不齊的百姓還是可以的。更何況,我大隋西征李軌的大軍已也回師,馮將軍覺得扶風太白山那一支鬧得起嗎?至于馮將軍這一支…”秦瓊指著四周一圈,道:“是我大隋最精銳的軍隊,除了隨殿下進入長安的玄甲軍,另外四軍皆已就位。馮將軍驍勇善戰,理當知曉正規軍和雜兵的巨大區別。”
馮立心頭苦澀無比,他當然知道正規軍與雜兵的區別,不然他也不會往長武方向進軍,而是直接打向長安了。
關于長安,他都懶得問了,作為大隋第一人,楊侗又怎么不將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連竇琮依賴的常何跟馮端都暴光了,還有什么玩頭?
“只是…”馮立看了看秦瓊,沉聲道:“秦將軍明知如此,為何不發動攻擊,而是與我說這些?據我所知,秦將軍和尉遲將軍、薛將軍都不是一個喜歡廢話的人。”
“看來李淵對我大隋將軍都相當了解。”秦瓊聞言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大隋包括殿下在內,向來都是用實力和武力說話,沒有一個人喜歡啰嗦。如果馮將軍是突厥人、西域人、高句麗人,此時此刻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聽著秦瓊的話,馮立心中一陣不舒服,也對,被別人這么輕視,任何人都不會舒服。
“不管馮將軍是如何看我大隋秦王殿下的,但殿下曾經說過一句話,我秦瓊深以為然。”秦瓊看向馮立,沉聲道:“軍人價值,不是同室操戈,而是手中劍,在邊塞守護我族百姓;我現在不為大義,只為這幾萬名無辜的百姓,懇請將軍歸降大隋朝,只因大隋疆土流了太多自己人的鮮血。說到底,不管是我們,還有你我麾下將士皆是兄弟。關中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將軍卻要為李淵這等豺狼之輩將手中兵刃砍向自己的手足,甚至砍向無辜黎民,這是什么道理?更何況,此戰對于馮將軍來說,是一場必輸無贏的仗,又何必讓麾下的將士白白犧牲呢?”
看到馮立神色變幻,秦瓊沉聲道:“殿下查看過將軍過往,馮將軍藝高強,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不但精通兵法,更治理過地方,深得百姓之愛戴,是以殿下斷定將軍并非是嗜血殘暴之人;而李淵呢?為一家之私,卻將大義置若罔聞,先后和突厥的始畢可汗、頡利可汗勾結,甚至企圖聯手對付自己的同族,而且他現在連關中都丟失了,我大隋若是南下的話,他根本抵抗不了,這等殘暴不仁、窮途末路的人,將軍真要與其共亡嗎?”
馮立默然不語,良久才澀聲道:“我…”
秦瓊說道:“我向來敬佩忠義之士,馮將軍忠義,讓我敬佩,然將軍忠李淵,是小忠;忠于這個天下、忠于我族百姓,那才是大忠。再說了,我輩軍人,誰愿意將兵刃指向自己的同族?又有哪個將軍不想和衛青、霍去病那樣,揚名異域封狼居胥?縱觀當下,只有我大隋才能在短期內一統天下,然后兵鋒指向外敵。”
“更重要的是,馮將軍也是寒門出身,理應知道世家大族的可惡之處,將軍算是跳出火坑了,但你希望這幾萬名無辜將卒,接著當世家大族的奴隸,當當代代遭受世家大族的盤剝嗎?”
“我秦瓊現在給馮將軍一炷香時間,若一炷香之后,將軍還不肯降,我會協同尉遲恭、薛萬徹將軍一道進攻,到時候血流成河之時,只希望將軍猶能無愧于心。”
秦瓊說完,真就大大方方的離開了,而且不止他的部隊沒有繼續前進,就連尉遲恭和薛萬徹的部隊也退后了一些,但仍然保持合圍之勢,顯然不打算放過他們。
“馮將軍,怎么辦?”一將副將扭頭看向馮立,秦瓊的話對他們觸動很大,究其根源,還要秦瓊最后一番話起到了作用,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世世代代為奴。
馮立扭頭看向眾將,他知道這些將領對于秦瓊的招降已經意動了。
大唐已經喪失人心了嗎?
馮立有些茫然,這些與他潛回關中的將領,可都是李淵最信任的人呢。
馮立沒有說話,大家也不敢逼問,只是焦急的看著馮立,倒不是說李淵真的天怒人怨了,而是這一仗十死無生,如果秦瓊直接發動攻擊,大家都會賣命的為自己而戰,可現在的問題是不用打就能活下去,這樣一來誰愿意打?打仗畢竟是會死人的,說不定一仗過后,自己就沒了呢。
而且李唐除了起事之初,有過短暫的輝煌之外,一直被大隋按在地上蹂躪。
作為李唐龍興之地,偌大一個并州,短短一戰就沒了;丟了并州之后,還是百戰百敗,哪怕關隴世家竭盡全力的支持,可最后還是把關中這個根本掉丟了,如果不是楊侗網開一面,李唐君臣早就成為一具枯骨了。如今別的不說,光在地盤上,李淵就不如朝廷的五分之一,如果大隋打往南方打的話,李淵哪怕能夠擊退,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李淵有世家大族支持又能如何?隋朝一直在血洗世家大族,卻越洗越強。相反,在世家大族支持下的李淵反而越來越弱。
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在面臨三路大軍合圍之下,都無心作戰。
一炷香時間并不長,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開始焦急起來,紛紛看向馮立。
“馮將軍,要不還是降了吧!”一人小心的建議道。
馮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將軍想效忠李淵,可想過這些將士?”一名偏將急道:“我們在關中是孤軍,根本就是無所作為。而且我們連幾件像樣的兵器都沒有,這明顯是讓我們送死,既然明知必敗,又何苦讓這些被世家大族控制的無辜將士白白送死?”
“不能降!”眼看秦瓊約定的時間已到,馮立嘆息一聲道:“我們不能背節?否則,如何對得起圣上的信任?傳我軍令,三軍備戰!”
“喏!”眾將相視一眼,似乎達成了什么默契。
聲音方落,寒光乍起。
馮立心生警兆,連忙閃避,但大家并非攻向他,而是他坐下戰馬,戰馬吃痛,人立而起,馮立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從馬背上被顛下來。
“放肆!”馮立大怒,便要拔劍。卻見幾名將領同時發難,兩人翻身落馬,死死按住馮立拔劍的手掌,另外兩人各抓馮立一條腿往外扳開,馮立整個人成了一個‘大’字,接著還有兩人你過年殺豬那樣,用膝蓋死死的抵住馮立腰腹,令其動彈不得 “你們竟敢造反?”馮立厲聲喝罵道。
“將軍見諒,我等不想打必死之戰。”
一人嘆了口氣,命人將馮立五花大綁了起來,道:“我們雖不及將軍睿智,卻也知曉李淵是用我們大家的命,引來長安守軍,從而為長安的人創造機會,如果有機會贏,我們也認了。可計劃早就被秦王察覺到了,我們打不贏,大興宮也肯定攻不了,所以我等不想做無謂犧牲。”
“若非圣上,安有你等如今富貴?”馮立大怒。
“富貴?”一人哈哈大笑,道:“我等素來敬重將軍為人,不愿加害,然事到如今,要我們為李淵賣命,卻是萬萬不可能了。”
“命令將士放下兵器,我們不打了!我們接受大隋整編,從此安安心心的當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世家的奴隸!走狗。”
“吼!”話音剛落,便見周圍將士歡呼著丟掉了各色‘兵器’。
“你們…”馮立怒道:“難道沒有一點尊嚴、一點人格嗎?”
“若非我等舍生忘死,拼命于疆場,哪有他李淵如今的風光,但他又是怎么對待我們的?拼命的時候讓我們這些低賤的人上,功勞卻給了軍中那些紈绔子弟,甚至連軍餉都讓那些該死的混蛋克扣了一半,跟著這樣一個賞罰不公的皇帝,談何富貴?談何恩情?”
馮立心中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不禁苦澀的失神一笑。
“將軍忠義我等敬服,但若真開戰,大家十死無生。我們沒必要為一個薄情寡恩的人賣命。”此人搖了搖頭,命人向秦瓊請降。
不過,前來受降的不是秦瓊,而是尉遲恭,他率領千多人把兵器收繳之后,命人押送俘虜前往弘化郡。
“為何不見秦將軍?”
有人好奇的問著尉遲恭,尉遲恭未免多生事端,將隊正以上的叛軍將領盡數留下,并未隨著普通兵卒前往弘化。
尉遲恭咧嘴一笑:“諸位隨我來。”
當一行人押著馮立,來到秦瓊那邊時,卻看到秦瓊的軍隊只有一排,再往后,卻是一群女人在馬尾上拖著樹枝來回奔跑,遠遠看去,真像有千軍萬馬,但實際上,秦瓊這一邊的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到兩千人。
一個個頓時都傻了眼了。
薛萬徹很快也收兵前來匯合,身后兵馬也不過兩千人左右,而且全部是女人,一眾降將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對方看似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卻只有尉遲恭的三千人馬是真的,后面還是一群女人在作怪。
想通其中關鍵之后,一眾將領相視苦笑,早知如此的話,就算要投降也不可能輕易答應。
“將軍神機妙算,末將佩服!”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除了馮立之外,其余將領只能朝秦瓊恭維道。
“諸位將軍見諒。”
秦瓊微笑著朝著眾人拱手道,能夠連蒙帶嚇的將這支部隊給招降,心情相當不錯。
“將軍言重,李淵倒行逆施,我等望重歸朝廷久已,今日便是只有將軍一人我等也甘心投降。”這些將校雖是李淵心腹,可他們上頭還有無數紈绔子弟,所以拍馬屁的基本功相當不錯。
“敬德,你且隨軍將降軍送至弘化,諸位將軍便隨我前往長安,面見殿下吧,此后如何安排,全憑殿下做主。”
“末將領命!”尉遲恭拱手一禮,策馬離開。
眾降將紛紛應和,之前至少還有五萬兵,但現在就剩下一群光桿將軍,就算心有不滿,此時此刻也不敢表達不滿,現在就算不想去也由不得他們了。
秦瓊微微一笑,看向馮立道:“快給馮立將軍松綁。”
“敗軍之將安敢不縛?”馮立黑著臉道,他輸得太憋屈了,一箭未開就被自己人拿下了,而且如果對手真有四五萬大軍,那也就算了,但是對方只用三千名士兵、兩千個女人就把他們嚇住了。而且自己沒有栽在敵人手里,卻被一群豬隊友賣了,他如何甘心?
“將軍說笑了。”秦瓊親自為馮立松綁:“若非李淵倒行逆施,,諸位將軍也不會做出此等事來,此事錯不在大家,而在李淵。如今三軍既降,將軍且隨我去面見殿下,殿下對將軍也是欽慕已久。”
馮立扭了扭手腕,狠狠地瞪了一臉訕訕的豬隊友,悶頭跟著秦瓊整頓好兵馬,朝長安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