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神性」與「人性」

　　可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后。

　　李長歌先是作死般地輕咳兩聲，翻了一個白眼，緊接著露出禮貌的微笑：“沒想到，一年不見，大佬變得更加幽默了。”

　　織田舞提起了刀，尚未出鞘。

　　她懷疑這又是一個私生女。

　　寧右緊了緊脖子上的蝴蝶結領帶，微笑道：“看破不說破。”

　　蕭楚兒用力搖頭：“我不信。”

　　“咳咳。”李開雖然覺得會長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但他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先是撇了撇一旁黏著爸爸不放手的雪兒，再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織田舞和莫莉，李開秒懂：“我覺得她應該是會長的…干妹妹之類的。”

　　李二胖沒繼承他爹的人情世故，反倒心直口快、心直口快、心直口快：“你咋的,

　　又哪里整一個私生女回來？”

　　李修奇小聲嘀咕：“其實吧…我們也能理解會長的心情，畢竟一年了,

　　該有的都有了，這不奇怪，可會長總得找一個更靠譜的理由不是？”

　　所有人都不信。

　　其實不信才是正常的反應。

　　有“雪兒”的前車之鑒，他們更寧愿相信這是會長又多一位“私生女”。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爸生子，子生孫，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男人嘛，很正常。

　　可讓李二胖痛心疾首的是，你別老盯著野花去采，窩邊草光養著不摘啊！

　　暴殄天物吶！

　　眾人的反應，蛐蛐的神看在眼里。

　　她怒了。

　　小希捏了捏粉拳，面無表情地和伊凜交換了一個眼神：“我能揍他們么？”

　　伊凜納悶反問：“現在已經‘開始’了,

　　你出手不會違規？”

　　“放心,

　　不打死就不會。”

　　“成，”伊凜指了指李二胖：“就他吧。”

　　小希笑瞇瞇地走向李二胖,

　　后者聽著伊凜和小希那故意沒有隱瞞的對話,

　　先是覺得危，但他還沒來得及提問，小希便伸手往李二胖腦袋上輕輕一拍。

　　“啪。”

　　接下來詭異的一幕令眾人毛骨悚然，只見小希一巴掌拍下去后，李二胖那圓滾滾的腦袋，猶如柔軟的面團般，被拍成了一張薄餅。而李二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擠在一塊，歪歪扭扭，跟沒熟透的煎餅上，那深深淺淺的褶子眼兒。

　　蘇小素：“胖兒！”

　　李開：“我兒啊！”

　　與李二胖關系最為密切的二人，一看小胖子的腦袋被“拍扁”了，又驚又怒。伊凜卻微笑地擺擺手：“別著急。”手掌一抬，隔空虛按，輕松將二人壓回座位上。

　　“呼呼呼…呼呼呼…”

　　被拍扁了腦袋的李二胖沒死，他手忙腳亂地摸了摸自己的薄餅頭，發出奇怪的聲音。

　　“嘻嘻嘻，開個玩笑嘛。”小希伸手像是搓面團似的，三下五除二將李二胖的腦袋重新捏圓。

　　“小希，你把他們嚇著了。”小希懷里的小烏嬌滴滴地吐槽。

　　眾人這才發現,

　　這自稱是“神”的姑娘，懷里抱著一只人偶,

　　居然會說話。

　　李二胖坐回位置上,

　　驚魂未定地摸了摸“恢復緊致”的胖臉，他顧不上抱怨了，而是吃驚地看著小希，頓覺口干舌燥：“她…她，她真的是神？”

　　“小胖子，你怎么就不信呢？”人偶小烏飄在半空，玲瓏小魚嘴兒一張一合，兩手叉著小蠻腰：“神而已，你、伱、還有你，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小烏分別指著寧右，蕭楚兒，李二胖三人，他們當年就是“狗與勇者”的忠實隊友。

　　“你…請問閣下有何逼格？”口無遮攔的李二胖差點說出“你這貨又是誰”，但有了剛剛的前車之鑒，求生欲猛漲后，李二胖瞬間改口。

　　小烏立即變了一副口吻，學著當年扮演“素素”的口吻，惟妙惟肖地說：

　　“神劍，素素，”

　　“遵從召喚而來。”

　　“我問你，”

　　“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李二胖目瞪口呆，咣當一聲，胖胖的身軀砸壞了屁股下的凳子，坐在地上。

　　在“李二胖的頭先扁后圓”這出鬧劇后，在場所有核心成員，不信得信，信也得信。

　　他們可不想當著所有人的面，被搓圓捏扁。

　　太丟人了。

　　瞧那李二胖，都窩在“縮水”的素萌懷里，撒嬌哭訴。

　　唰唰唰。

　　馬大師發揮了專業素養，開始掏出紙筆，忠實記錄。

　　在這一年里，馬大師的收集情報能力，讓他成為了天啟公會的中流砥柱。

　　李開深知此人脾性，即便馬大師是天啟公會的人，他也從來不會白嫖馬大師的情報。對付馬大師李開僅用一招：給錢。李開這種做法將馬大師牢牢綁在了天啟公會的戰車上。

　　言歸正傳。

　　小希，小烏，眼下之意，在場有兩個神。

　　不甘寂寞的格林默默舉著翅膀。

　　所有人忍不住咕咚一下，吞了一口唾沫。

　　在經歷了前面爆炸信息的沖擊后，即便伊凜肩膀上再站著一個神，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伊凜按下了格林的粉色小翅膀，輕輕搖頭，失意格林別囂張，這時候當什么凸頭鳥呢。

　　伊凜開始發言，眾人安靜傾聽。

　　他從自己踏入門扉后開始說起，省去了和夏如雪的經歷，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后，便說：

　　“我在那個試煉里，被‘監察者’所殺死，進入了地獄。我想你們應該都在試煉里，遇見過‘亡靈’，而地獄，就是亡靈的聚集地。”

　　“在地獄里，我大約經歷了幾千次任務，嗯，有點難，不過我活著回來了。不過回來的時間點，是十年前，在四座塔降臨之前。”

　　“我以‘GM’的身份，隱藏起來，暗中布局。終于，在三天前，我殺死了監察者，讓一切走回‘正軌’。”

　　伊凜的說明里，省去了很多內容，但光是“省略版”的說明，都蘊涵了許多信息。突如其來的信息量，讓眾人陷入沉思中，默默消化。

　　“所以說，莫老一直都知道，世界上，其實存在著兩個會長？”沉默后，李開想通了一部分，扭頭問老神在在的莫人敵。

　　莫人敵點點頭：“呵呵，他是老夫的老朋友了。”

　　莫莉一聽，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郁悶地在桌子上畫圈圈。

　　李開深深吸了一口氣，震聲：“原來如此。這些年許多奇怪之處，都能解釋得通了。”

　　“地獄，”一直抱著長刀，坐在角落的織田舞，忽然用平靜的眸子盯著伊凜：“我在夢里，見過你。”

　　伊凜笑著解釋：“另一個織田舞在臨死前，偽影重疊，你們之間可能產生了‘共鳴’，你讀取了一部分偽影的記憶，也不奇怪。”

　　李長歌低頭沉思，喃喃自語：“怪不得我總夢見一些關于大佬的奇怪畫面，整得我還特意去看了心理醫生…”

　　“總之，”

　　伊凜五指張開，在眾人面前，展開了一副世界地圖的幻象。

　　“簡單來說，現在我們的世界，變成了一個試煉場。難度是諸神的黃昏，就是在永夜級難度之上。”

　　聞言，眾人臉色一沉。

　　但都沒再打岔，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沒了位置的李二胖坐在素姐的大腿上，安靜傾聽。

　　“后續的發生對我而言，也是‘未知’的未來，我嘗試推演，也沒能推演出明朗的結果。但如果是把目前的境況當成‘試煉’去看待的話。”伊凜摳了摳額頭上的死皮，語氣稍頓后，繼續說道：“無非就是‘任務’。”

　　“試煉，必定會存在著任務。即便是原則上‘無解’的諸神的黃昏，一定也存在著隱藏的任務。”

　　地圖上，不同的大陸板塊，分別出現了五個標記——

　　骷髏，盔甲，長劍，飯叉，蝙蝠。

　　“拋開‘蝙蝠’先不談，其他四位分別是‘死亡騎士’，‘征服騎士’，‘戰爭騎士’，‘饑荒騎士’。他們的單體戰斗力，遠超每一位使徒。想辦法解決他們，肯定不會錯。”

　　話語嚴謹的伊凜，用了“解決”這個詞。

　　不過其他人暫時沒注意到這個詞有什么不對勁。

　　“等等，為什么先拋開‘蝙蝠’不談？”李開皺了皺眉，身為副會長的他，開始發言，參加討論。他指著蝙蝠標記納悶地朝會長發問。

　　這時，伊凜肩膀上，格林得瑟地叉著小蠻腰，發出嘰嘰的怪笑。

　　伊凜白了一眼成天找存在感的格林，他看向李開，神情平靜：“這就是賭局…不，游戲規則。每一座塔，相當于每一個區，會誕生出一位‘天啟騎士’。在我殺死‘監察者’的瞬間，我得到了‘騎士’的序列，成為了騎士之一。而我…”

　　伊凜指了指肩膀上搔首弄姿的小蝙蝠：“按照啟示錄模版，天啟騎士本該只有四個。可我動了點手腳，讓我自己成為了天啟騎士之一，我，是夢魘騎士。”

　　“嘶…”

　　眾人聞言，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波是什么？要想打敗最終BOSS就讓自己先成為BOSS？

　　李二胖嘆息：“…牛逼。”

　　李開眼角抽搐：“牛逼。”

　　李長歌：“大佬真牛逼。”

　　莫人敵：“不愧是你。”

　　寧右：“666。”

　　馬大師低頭奮筆疾書：“這個情報起碼值一個億，真的牛逼。”

　　在一片牛逼聲中，腦瓜子特別靈、在短時間內便捋清楚“時間線”和“輩分”等關系的莫莉，忽然皺了皺眉，憋了老半天的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等等，你們沒人覺得奇怪嗎？你說的‘監察者’…到底是誰？”

　　伊凜手掌不經意間在合金會議桌上按出了一個清晰的掌印。沉默片刻后，伊凜淡淡地回答：“監察者，就是凌依依，我殺死了她，回到了‘這里’。否則，這個閉環，無法打破。”

　　“你怎么能…”莫莉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直以來，她和凌依依在駐地里情同姐妹，她們都不是使徒，所以和其他人都顯得格格不入的她們，玩得特別來，跟閨蜜差不多。如今一聽伊凜用這種口吻，輕描淡寫地說出“殺死凌依依”這個事實時，莫莉眼神復雜地看著伊凜，不知道該說什么：“你怎么能…你…”

　　伊凜由始至終，他的語氣、口吻、表情，就像是一潭湖泊中的死水，平靜得令人心寒。他沒有繼續回答莫莉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重點：“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全世界會有一波‘大清洗’和‘站位’，海亭市的地理位置，很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會再次遭受沖擊，小李，接下來辛苦你了。”

　　“寧右，你和邢飛負責的工程部，想辦法加固駐地外圍防御，盡可能將海亭市駐地打造成無堅不摧的鐵桶。”

　　“馬大師，現在所有的區服打通，邊界消失，你負責收集其他區服關于‘天啟騎士’的情報，價格你去找小李談。另外，特別關注的是美洲的「征服」和非洲的「饑荒」。”

　　“之前我們在招人的時候，已經統計過每個人擅長的能力。現在，李長歌，許安靜，你們負責挑人，挑選沒有內鬼的精英隊伍，以五人為一小隊作為編制。”

　　伊凜一道道命令頒布下去。

　　眾人領命，他們在得知了世界的嚴峻形勢后，都覺得自己肩負重任，沉甸甸的。

　　會議結束后，伊凜悄然帶著雪兒離開。

　　一直蹲在門邊的狗子，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屁顛屁顛地跑到小希和小烏那邊，當一條純粹而成功的舔狗。

　　“嘻嘻嘻，汪，好久不見咯。”

　　小希低頭，揉著汪兒柔順的白毛。

　　格林當然也跟著伊凜跑了。

她的騎士嘛　　會議室里，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總覺得，這次會長回來，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有些古怪。

　　莫莉仍陷于“閨蜜慘死”的悲痛中。

　　織田舞低頭，回想著那個夢的點滴。

　　“吶，我說你們啊，”小希一邊笑摸狗頭，一邊豎起一根食指，悄悄對眾人說道：“雖然但是，你們不理解他很正常。其實你們誰都不能怪他，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莫莉一愣。

　　小希朝其他人神秘兮兮地招招手：“你們想不想知道他的大秘密？”

　　可惡！怎么可以…當然是想啊！

　　李二胖第一個舉手答應。

　　這可是神的提議啊。

　　其實他們都好奇，伊凜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變成現在穿古裝、蓄長發、眉目間透著憂郁的男子。

　　小烏弱弱地舉手：“他會生氣的吧？”

　　小希反問：“那你想不想知道孩子他媽是什么人？”

　　小烏立即篤定地回答：“勇者心胸寬厚，一定不會生氣的…我想看。”

　　小希嘿嘿一笑，反手在身前啪啪啪一頓亂按，眾人眼前一花，再回過神來時，他們發現自己竟置身于一個氣氛夢幻的電影院里。

　　他們正坐在熒幕前，每個人手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桶爆米花，每個人的臉上都戴了一副墨鏡。

　　熒幕一亮。

　　電影開幕。

　　一個蘿莉聲旁白先聲奪人，開幕雷擊。

　　這個世界，有妖，有道，有魔，有佛，有朝堂，有戰亂，有紛爭。

　　天下分四洲，分別為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北俱蘆洲，南瞻部洲。

　　大乾王朝，南部，晉平省，青牛山下，青牛村。

　　這里有一位少年。

　　他叫林一。

　　冰山洞窟內。

　　伊凜正捧著傳奇級預言道具織理書，無形的“理”在身前交錯，猶如蜘蛛網般在伊凜身邊穿行，最后隱沒于不遠處的虛空深處，消失不見。

　　時不時，伊凜用手指板板上寫下關鍵的只言片語，一如五千年前的吉爾伽美什。

　　突然。

　　伊凜抬起頭，隔著冰壁看向外面某處，他的眼睛里浮現出霎時的迷茫后，隨后無奈搖頭：“你怎么總做多余的事情。”

　　小希帶著小烏出現在冰山洞窟內，看著盤膝坐在冰床上的伊凜，小希臉上罕見地流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他們不是你的小伙伴么？”

　　“是，又如何？”

　　“你的‘神性’提升得太快了，總不能讓他們誤解你吧。”

　　伊凜低頭，無喜無悲：“無所謂了。而且，神性提升，不是一件好事？”

　　“未必，晉升序列，成就神的位格，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簡單的一件事。這也是我為什么一直不和你說這件事的原因。”

　　伊凜笑了笑：“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一旦從‘棋子’變成了‘棋手’，就會拋棄這里？”

　　小希悶頭不說話，一時語滯。

　　伊凜起身，上前揉了揉小希的腦袋，哼，區區的神。伊凜覺得有些好笑，如今小希的力量仍未恢復，她虛弱到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地步了。

　　“你知道的，我是一個‘錯誤’，我憑空誕生，沒有根，沒有來源，沒有歸處。格林曾告訴我，即便是主宰，麾下掌控了無數世界艦的他們，也存在著一個難以割舍的‘主世界’，我想，我的‘主世界’，就是這里。”

　　小希搖頭：“這是其中一點。可我更擔心的是，你的神性崛起，人性未滅，我擔心…”

　　“簡單。”伊凜微微一笑，他精神態進入樞內，在王座之上，分別坐著兩個“魂分身”，其中一位臉上帶著復雜的“喜怒哀樂”，另外一位魂分身，卻莊嚴如神明，眉目清冷，令人望而生畏。

　　這兩個魂分身，分別代表著人性和神性。

　　神性朝伊凜點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光芒隱匿，如同寂滅。

　　再睜開眼睛時，伊凜的雙眸多了幾分人性的靈動，他朝小希笑了笑：“瞧，這不就可以了。”

　　伊凜暫時將“神性”給封印了。

　　這部叫做《三生三世萬里飛雪》的大電影，一播就是三小時。

　　全程高能無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