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寫這個日記的學員似乎說,他最后是跟著學生會副會長一起,作為敢死隊趕往訓練場阻擊入侵的怪物們,為其他人拖延時間——周可兒一下子就想到了剛剛從訓練場經過時,被吊掛在兵器架上死去的那好幾名學員。
看來那就是他們的最終結局。
誒等等,不對,其中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譬如那名死去的記錄員留下的遺書之中表現出來的,分明就是大部分其他學員還不知道,而且還將繼續不知道這個基地學院已經面臨難以解決的劫難——不然他就沒必要還對那位“沐子同學”隱瞞他為何而死一事,因為在周可兒現在手頭上這幾份日記中記載,在這一場抗擊入侵的抵抗戰中,所有的學員基本上全都參與了,而那名記錄員既然出現在那邊,那么肯定也是作為敢死隊的一員前去的,既然這樣,其他學員就不可能還不知道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他的隱瞞是毫無意義的。
從這一點上看,兩者的時間線似乎產生了微妙的誤差?光從當時情況的嚴重性上來判斷,那名記錄員寫下遺書的時間,應該要早于這位學生會成員寫下最后一篇日記的時間。
那么,究竟是訓練場所處的時間線與這棟宿舍樓所處的時間線不同,還是說只是那名記錄員的尸體在死后一直沒被找到,最后機緣巧合出現在了那里?亦或是說…這些留下的線索可能存在造假,甚至說全都是假的?
周可兒不能完全否定剛剛那個漆黑盔甲怪物一副被禁制阻攔住的樣子是演戲的可能性,說不準它就是為了讓周可兒確信這棟樓從頂樓往下就都是安全的,里面的信息是可信的,這才策劃了這樣一場戲碼。
在現在信息不足,而且無法確認到手的信息是否真實的情況之下,憑借周可兒本人這并不多智近妖的智商,確實還沒辦法立刻就做出有效的分析——基于警惕心而得出這其中有問題這一結論就已經是極限了,至于到底這個問題是什么情況,該怎么去解決…周可兒無能為力。
畢竟周可兒本身就不是什么頂尖智商的謀士型人物,更不可能像楚大校一樣在開局情報寥寥的情況下就設下驚天布局。
那既然自己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去讓給出問題的家伙來幫他解決,或者直接把給出問題的家伙解決掉。
周可兒直接提著劍就轉身返回樓上,隔著學生會長的那具尸體,就能看到那個漆黑盔甲怪物靜靜地站在整層樓尸體的中間,默默垂著頭,就仿佛在哀悼一般。
這倒是奇了。明明是勢不兩立的兩方,這種莫名其妙的哀悼是從何而來啊?
周可兒瞬間移動到漆黑盔甲怪物身前的不遠處,手中的長劍微微發出嗡鳴之聲,示意那家伙回回神,這邊有人過來了。
那個怪物聞聲轉頭看向周可兒,隨即混濁的眼眸之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沒想明白明明剛才看著周可兒下樓去了,現在怎么又出現在了這里。但它已經沒有過多的理智用于思考,很快就拋開了這個疑問,聲音沉悶地朝周可兒嘶啞地咆哮道:“邪異…詭…驅逐!殺!”
一邊咆哮著,它一邊一步一步緩緩地朝周可兒逼近,沒有一下是踩中或者剮蹭到一旁的尸體。
周可兒這下也有些訝異了——這家伙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說是要驅逐邪異,它也不看看自己這副尊容,可不比周可兒更像是邪異本異?就這么個玩意兒還喊著要驅逐邪異什么的…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等等…周可兒突然反應過來了,也就是說,剛剛這家伙到天臺上把周可兒引到這邊來,不是為了誘導周可兒破壞這邊的禁制,而是想要借助這里的禁制把周可兒這個“邪異”給封鎖在這里?
好家伙,這算什么,身在曹營心在漢啊?邪異也有邪異奸?
周可兒當即伸手指了指自己,再舉劍指了指對方,一臉認真地說道:“我,不是邪異,不是詭,你才是邪異。”
那個漆黑盔甲怪物腳步一滯,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不解夾雜著微微惱怒的情緒,這似乎讓它的理智和思緒稍微有了些恢復,只聽它悶聲回答道:“我,不是,邪異!我是,人類!在此…守衛!”
周可兒眉毛輕挑,當即追問道:“你是人類?好…那請問你是誰?名字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我…是…”
它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掙扎的神色,隨著它的回憶與思索,痛苦如同浪潮一般涌來,它忍不住雙手抱住腦袋,仿佛在經歷巨大的折磨,“我是…邢殿生?不是,我不是…我…是這里的,所有人…我也,不是…他們。我是所有死在這一層的人類的…執念!”
它的話語從一開始的斷斷續續,在發現自己的身份之后,仿佛隨著回憶的找回,理智也隨之逐漸恢復,說話一下子變得順暢多了。
“我是所有死者的執念,我是這個樓層的最后一名守衛者,我是最后的防線。”
漆黑盔甲的家伙眼神逐漸從混濁變得清明,但這種轉變并不穩定,這很可能只是暫時的,之后隨著時間的流逝和邪異的侵蝕,它還是會再度忘卻自己的身份,忘卻一切,渾渾噩噩地在這里游蕩,唯一能夠記住的只有守護。
“你在守衛著什么?”
周可兒冷不丁開口問道。
它聞言一愣,原本的氣勢戛然一滯,下意識地回答道:“人類,這棟樓里剩下的人類和領域。”
“人類?這棟樓里現在哪里還有人類?”
周可兒早就用邪異掃視過這一整棟樓了,根本就是一個活著的東西都沒有,別說是人類了,連小強都沒有一只,“你到底在守護什么?你真的清楚嗎?”
“不可能,不可能!人類,不可能滅絕!”
漆黑盔甲的家伙一副抗拒的樣子,堅決不肯相信:“我相信…他們!”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吧。如果真的看到了你所說的'他們',再說這些話吧。”
周可兒不想讓這家伙再繼續堅持著早就已經不存在的事物,那樣不也太可悲了嗎?比起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在這里如同死魂靈一般無知游蕩,不如早日獲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