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起始與終結

　　最終，周可兒瞳孔中的數字定格在了“柒”上。

　　但是此時，周可兒已然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所有的動作都是毫無意識所做出的。

　　但這并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意識，就在他瞳孔中的數字變為“柒”時，他便再度恢復了自己的意識——只不過這意識似乎并非仍然處于自己的軀體之中。

　　周可兒仿佛置身于一個不可感知的空間，他無法確切探知到自己的形體，卻能夠擁有觀察到此處情形與環境的可視力。無法描述，就好像實在時間彼端一般的，不可思議的幽暗廳堂——或許能勉強稱其為廳堂——之內，在可憎邪鼓低沉瘋狂的擊打聲和駭人魔笛空洞單調的嚎叫聲中央...

　　周可兒無法直視，但卻十分確認...一股沒有確定身形的毀滅力量存在于在那中央最深的混沌里，在一切無限的中心翻滾沸騰、褻瀆萬物。

　　這似乎超出了周可兒的承受能力，因而在他的視線之中，所有這一切又不時地溶解在一片深不可測的遼闊黑暗深淵里，無數更深的黑色世界與太陽就在這片深淵里旋轉，又時而恢復成方才所見的模樣，一時讓他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一種才是“真實”的，亦或根本就沒有一種是“真實”的。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沉眠于最中央的那個存在，被大群毫無心智也沒有固定形狀的舞者松散地環繞著，隨著由那抓握在無可名狀的爪子里的可憎長笛所吹出單調低音而安頓平歇——是的，祂正在沉睡。

　　無法想象，如果祂蘇醒過來，一切會遭到什么樣的劫難。

　　周可兒又仿佛看見無數奇形怪狀的存在正隨著巨鼓的敲打與長笛的尖嘯伴奏在祂身邊翩翩起舞。浩瀚的黑暗在此喃喃低語，口中所言皆是無法理解之物。

　　這些低語之聲不斷地灌入周可兒的腦海之中，周可兒仿佛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漸漸喪失，而正隨著這些呢喃而歸于一片癡愚與混沌。

　　怎么回事？為什么都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系統還沒有把周可兒強制斷開鏈接？

　　就在這時，周可兒已然有些朦朦朧朧的視線之中，仿佛看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注意到了他，隨即快步向他走來。

　　周可兒的腦中十分突兀的，如同恍惚之間，浮現了這樣的文字：

　　超越光與暗的領域，直達于難以抑止的太虛；就在這座隱藏在宇宙之中的、令人作嘔的墓地里，從超越時間、超越想象的黑暗房間中傳來瘋狂敲打巨鼓的聲響，以及長笛細微、單調、褻瀆的音色。

　　應和這可憎的敲擊和吹奏，那些龐大而黑暗的終極之神——那些盲目、喑啞、癡愚的蕃神們——正緩慢、笨拙、荒謬地跳起舞蹈。而它們的靈魂就是......

　　祂終于走到了周可兒的身側，于是湊到了周可兒的耳邊，輕聲低語道：“居然能來到這里，雖然我知道你得到了大地七秘教典，但沒想到你能這么快就來到此處...有意思，你的確是個很有趣的蟲子。既然如此，作為獎勵，就把我的名字告訴你吧...”

　　那個存在的聲音與周可兒腦海之中的呢喃詭異地重合，都在呼喚著同一個名字——

　　奈亞拉托提普。

　　周可兒的眼前瞬間變得一片漆黑，意識仿佛被粗暴地塞入了無法承受的東西，邊界的薄膜猛地被炸開，眼前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意識瞬間消散。

　　現實世界。

　　“砰！”

　　周可兒猛然痙攣起來，整個身軀蜷縮成一團——不，但不是身體上的痛苦，而是腦海之中無法承受的劇烈疼痛。

　　雙手十指都忍不住無法抑制地扭曲成詭異的模樣，整個身軀扭曲得仿佛像是被煮熟的蝦一樣，瞳孔之中因為翻白眼而幾乎全是眼白。

　　“砰！砰！”

　　一陣劇烈的敲門之聲傳來，外面是玻琉斯焦急的喊聲：“吾神，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十分邪惡，十分詭異的能量？您沒事吧？”

　　如果不是周可兒之前早就讓玻琉斯不要直接破門而入，有什么事情在門外喊他的話，玻琉斯這會兒估計早就已經一腳把門踹開了。

　　“沒....沒事。不用在意，出了一點點小意外而已。你繼續去玩吧。”

　　劇烈的敲門聲瞬間將幾乎陷入黑暗的周可兒的意識拽了回來，就仿佛溺水的人被瞬間拉出水面一般，讓周可兒暫且恢復了正常的意識。

　　“噼里啪啦！”

　　就在這時，卻見一道身影猛地直接踹破了玻璃，從中飛身而出——赫然就是明夢境。

　　她本來就不放心周可兒這么個恐怖的“大詭”加入除詭者隊伍——更別提是和她一起行動了，因此在向上頭報告了第一次除詭的記錄之后，就立刻接取了下一次的鑒定任務，準備快點讓他結束實力鑒定，等他等階被定在綠階或者青階以上，就不需要她來帶隊了。

　　因此她接取了任務之后就立刻匆匆趕來周可兒這邊——結果才剛靠近，就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異從周可兒住的地方沖天而起——別說是什么大詭了，大詭的邪異對于這股邪異來說...

　　根本就和不存在沒有什么區別。

　　這么恐怖的邪異，估計整個省的青階以上的除詭者都會感覺到。

　　明夢境的身體行動得比思維快多了，明明腦子里想的是“趕快呼叫救援，等那些紫階除詭者來解決這種情況”，但身體卻已經早就行動起來，猛地就已經破窗而入了。

　　周可兒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破窗而入的明夢境。

　　瞳孔之中還綻放著未曾褪去的邪異光澤。

　　明夢境一眼就看見了周可兒的那只瞳孔。

　　一瞬間，就仿佛有如同海嘯一般的邪異朝她涌去，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類個體在天災面前的脆弱。

　　與此同時，仿佛被牽引著一般，她體內的邪異也仿佛交相輝映地呼喚，沸騰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真的要死了！”

　　生死之間的巨大恐懼充斥著明夢境的腦海之中。

　　但此時...漸漸恢復意識的周可兒體內的邪異卻終于平復下來，散逸的邪異也瞬間收攏回體內。

　　就仿佛將整片區域內的所有邪異都吸收進了自己身體之中，一瞬間，整個人渾身上下到處都透著詭異。

　　明夢境終于大松了一口氣，踉踉蹌蹌地倒退，跌倒在地上，滿臉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