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審判前二三事(上)
“我找到了！”簡妮歡快地說：“贖死來自于紀元662年聯邦高等法院裁決罪犯復活案的判詞，原文是這樣說的：除叛國、謀逆、殺害尊親屬以及其他特別嚴重的情形外，普通刑事案犯在賠償受害者損失、取得受害者諒解后可以繳納贖金的方式免于死刑。贖金是5500金幣。”
聽了這話，阿爾伯特愣住了。
聯邦實行判例法，高等法院的判詞效力等同于聯邦議會立法。
愛麗絲沒有說謊，還真有這規定！
看著簡妮略帶憔悴的神情，他從少女手里接過厚厚的法律書，放在桌子上，起身站到她身后，順時針揉搓著少女的太陽穴。
簡妮靠在他胸口，輕聲說：“羅伯特的行為是謀逆，屬于不能贖死的范疇。那個姑娘搞錯了。”
這話讓阿爾伯特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法律要尊重，但他更想維護正義。羅伯特作為罪魁禍首，處死他就是正義！
他的手往下移，輕輕地按摩著簡妮的肩膀。少女側著頭，癡癡地看著自己的戀人。
阿爾伯特手里按著按著，腦海里思緒卻漸漸飄遠，不自覺的就想起平叛的那個夜里，美麗動人的愛麗絲攔在自己父親的面前，直面死亡的威脅也不退縮的樣子。
真的，好可惜。
“那個愛麗絲…她好看嗎？”
阿爾伯特下意識地回答道：“好看啊…”
“那，有我好看嗎？”
“咳…當然沒有了。”
“你又哄我了，你剛才分明就是走神了。抱著我的時候都在想著她啊…再這樣，我不讓你抱我了。”
“咳咳…”阿爾伯特不得不用咳嗽來掩飾尷尬，貼著少女的耳朵說：“我只是在想怎么審判而已，怕出現變故。”
唉，簡妮在這方面的感覺太敏銳了，在學院的時候就是這樣，對別的女孩起了一點點心思都瞞不過她。
“哼…不過你說的也對，她既然明確的提出來這條路子，不可能不知道有謀逆的限制。我再找找，是不是有相關的法律解釋，可以讓她繞過這個限制。”
阿爾伯特不由得苦笑：“還找啊，就找這么一條，你都累成這樣，我都心疼壞了。別找了，大不了我不跟她講法律了，直接給她父親定罪就是。”
簡妮搖搖頭說：“不行的，她是自由民，你若不按照聯邦的法律來，她是有權上訴的，那個時候就更麻煩了。至少現在，審判的權力還在咱們手里。”
阿爾伯特不由得嘆息道：“要是有個律師就好了，就不用讓你受累。”
“只有城里才有律師啊，小鎮里從來都沒有律師的，什么案件都是領主說了算。誰知道溪木鎮會有她這么個精通法律的姑娘，又恰好是自由民呢。”
小鎮上甚至連法律書都沒有，簡妮手上拿著的法律書，還是從沒收的愛麗絲的物品里翻出來的。
于是簡妮又開始埋頭查找，阿爾伯特則在一旁梳理邁克交上來的口供。
在彼此競爭下，這些官員們彼此間都揭發了個底兒掉，各種各樣的的成年舊賬都被翻出來了。但要想從紛繁瑣碎的口供里清理出他們的罪行、進而決定懲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以前小鎮上，這類的事情都是勞爾負責，現在勞爾關在牢里，阿爾伯特只能自己親自上場。他采取交叉對照的方法，為每個人整理好相應的資料，又和查抄的結果、本人的悔過材料對應，確保真實可靠，不漏不增。
好在這些官員都只是領民，阿爾伯特身為領主，可以任意決定賞罰，只要相對公平即可，不用去考慮聯邦法律。要是都要去查聯邦法律，那他早爆炸了。
兩人安安靜靜地各自忙碌著。忽然，簡妮開口打破了寂靜：“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怎么回事？”
簡妮把手上的書遞給阿爾伯特看：“紀元725年，聯邦高等法院審理瑪爾扎克王訴艾蕾王妃案，大法官裁決，即使是謀逆，只要受害人出于本心表示原諒不追究，那么也可以忽略謀逆情節。瑪爾扎克王曾經原諒過艾蕾王妃，所以艾蕾王妃和格拉姆在婚禮上接吻的事情最終沒有以謀逆論處，只算是一起普通的不貞案。”
這是溫絲萊特曾給她講過的故事。
阿爾伯特看了一遍，不由得嘖嘖稱奇：“瑪爾扎克也真是心大啊，居然能允許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婚禮上吻別，忍了三年才發作。”
要換了他，這婚直接可以不用結了。
“起初愛的時候，什么都能接受吧；后來不愛了，自然就要拿出來清算了。”
阿爾伯特啞然失笑：“因為愛？男人是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做這種事的。我倒是覺得，也許起初就只是一樁聯姻，瑪爾扎克可能對艾蕾家需要的更多一些，所以艾蕾才那么放肆，瑪爾扎克才那么隱忍。時過境遷，艾蕾對瑪爾扎克沒啥價值了，瑪爾扎克自然要清算了。”
簡妮皺著眉頭說：“好好的一個愛與背叛的故事，被你講得這么俗套。”
“我這是合理推斷。”
“我看哪，愛麗絲多半要援引這一條，只要你松口，她父親就不是謀逆，自然也就可以贖死了。”
阿爾伯特笑著將她攬在懷里：“我的想法你是最清楚的呀，我是根本不可能松這個口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哼…”后面的話沒說出來，卻是被阿爾伯特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嘴。
直到她的呼吸略略有些急促，他才放開了她。
簡妮理了理頭發，嘟囔著抱怨道：“成天欺負人，時間就這么被你浪費了。你不是定好了后天公審嗎？還有那么多事兒沒做呢。”
“大不了延期一天好了。”
簡妮搖搖頭說：“不行。民無信不立，你既然想管好溪木鎮，那就不能朝三暮四的。”
說到這里，少女低下頭，輕聲說：“反正、反正我是跑不掉的，你也不用急這兩天吧！”
看著她連耳朵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粉色的可愛模樣，阿爾伯特又哪里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