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學(上)

　　約莫一小時以后，馬車停了下來。

　　“大人，不萊梅堡到了。”

　　簡妮立即起身為阿爾伯特打開車廂門。阿爾伯特下了車，發現這里是一個半透明的浮空云臺，透過云臺能看到下方翻滾的白色云海。云臺前面是無邊無際彌漫的大霧，一條長長的寬闊云路通向霧中，不時有人沿著云路走進去。

　　平臺上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和珍稀坐騎，普普通通的馬車混在里面極不起眼。這里各個種族的人都有，阿爾伯特環視四周，稍微一數就有不下10個種族，但數量最多的還是人類。到處都在送別，有些人甚至激動到當場流淚。

　　烏薩爾和提夫一前一后走了過來，烏薩爾開口說：“阿爾伯特，多余的話我也不說了。加油，我等著你成就奇跡的那天。或者…”

　　或者的內容他沒說，但彼此心知肚明。阿爾伯特主動上前，給了烏薩爾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個叔叔雖然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他真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給了自己一個落腳點。

　　另外一邊，提夫和簡妮已經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簡妮輕聲抽泣著，書記員拍打著女兒的背，輕聲安撫。

　　“好好侍奉男爵，不要那么頑皮，不能那么倔強，千萬不能耍脾氣。這可不是在家啦，不管男爵有什么要求，你都要乖乖聽話…你自己有閑暇，也要好好學習…”

　　阿爾伯特松開了烏薩爾。烏薩爾對提夫說：“孩子們大了，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提夫，我們該走了。”

　　提夫點點頭，將女兒推開。簡妮收住了眼淚，走到了阿爾伯特身邊。阿爾伯特將她的粉紅色手帕遞了過去。簡妮接過手帕走到一邊。

　　“你們不用管行李，一會兒會有地精們把行李統一放到宿舍去。”烏薩爾說著，朝著遠處云路一指：“那邊就是入口，你們去吧！”

　　阿爾伯特點點頭，待簡妮收拾完，兩人進入了通道，通道里云煙繚繞，只有前后透著光。他們又走了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

　　八道淡藍色透明光柱從淡紫色的天穹上垂下來伸入云海，將上下浮島連接在一起。五個巨大的浮島街區均勻環繞漂浮在天空中，彼此間也有光柱相連。阿爾伯特回過頭，發現來時的洞口已不可見，只看見遠處有一尊高大的雕像。

　　兩人沿著青石板路向前走去，發現雕像原來是一個手持藍寶石法杖的美麗女子正出神地看著遠方。又走了幾十步，他們發現女子的身前原來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四周環繞著盛開的鮮花和草坪，幾只花精正在草坪上翩翩起舞。

　　“我們該去哪里呀？”簡妮抬頭看著他問。

　　阿爾伯特也不知道。他原本以為有那么多人進來，只要跟在別人后面走就是了。可沒想到只是在通道里走了那么一小會兒，周圍已經悄無一人。

　　該怎么回答簡妮呢？直說嗎？會不會讓少女慌張失措？阿爾伯特想著這些，沉默不語，神色自若，以此維持著上位者的威嚴，腦子里卻瘋狂轉動，想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時，他感受到懷里的通知書發熱、發燙。

　　阿爾伯特靈機一動，將通知書拿了出來。一拿出來，那張燙金的印制精美的通知書就開始燃燒，片刻后化為灰燼。

　　簡妮目瞪口呆：“這…”

　　阿爾伯特輕聲說：“別急。”

　　忽然，虛空中傳來“撲棱棱”的聲音，一只通體淡藍色的鳥兒從遠處飛來，逐漸由虛變實，圍繞著兩人盤旋：“嗨，尊敬的阿爾伯特·克勞斯男爵，簡妮·沃倫女士，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你們的專屬管家，你們可以叫我布倫特。”

　　“請問你們有什么吩咐嗎？”

　　阿爾伯特心里松了一口氣。果然，不萊梅堡早有安排，不會把學生弄進來丟在野地里不管。他對布倫特說：“學校有什么集中安排嗎？”

　　“晚上6點有一個集體會餐，特地為迎接你們新學徒而準備的豐盛菜肴，雖然不是強制參加，但是建議你們千萬不要錯過。”

　　聽起來還不錯。

　　“帶我們去宿舍吧。”阿爾伯特說。

　　于是布倫特在前面飛，阿爾伯特和簡妮在后面跟著，沿著小路來到西南方向的穿梭梯，乘穿梭梯來到鷹島，一邊飛，布倫特一邊給二人講述學院的故事。

　　不萊梅堡的學生被分為五種：見習、學徒、正式、精英、典范。每年霧季會招收一次學生，剛入學的新生被稱為見習。每年晴至時會進行一次大考，大考獲得優良以上評價就可以晉升。并不是所有人都會以典范生的身份畢業，大多數學生會在某一級停留數年后主動退學。四周的五座浮島就是分別供五種學生學習之用。

　　下方的這座大島稱為云島，校長樓、大禮堂、大廣場以及各種社團活動地點都在這里。上方的島稱為鷹島，學生宿舍和商店等生活建筑都在鷹島上。

　　教授們基本不屑于和學生們擠在一起，他們往往獨自建設自己的小浮島作為辦公和研究之用，乘坐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坐騎往返于工作和教學場所之間。

　　兩人跟著布倫特走進了一片叢林，這里到處都是參天大樹，樹干比人還粗得多。

　　布倫特飛到一顆大樹下，啄了兩下，說：“歡迎學徒。”

　　樹皮上浮現一個蒼老的面孔，面孔中央塌下去，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布倫特說：“這是空青樹，它體內有很多亞空間。這棵樹以后就歸你們使用了。現在讓我們進去吧。”

　　兩人跟著布倫特走進了黑色洞穴。大樹樹皮緩緩閉合，又緩緩張開，他們看見面前有一扇小小的門。

　　布倫特飛了過去，門自動退到一邊。看見了屋里情況，布倫特立即發出一聲尖叫：“警報，警報，發現未授權個體！”

　　有敵人？

　　阿爾伯特一下子興奮起來，血液里對戰斗的渴望在咆哮。他身上的魔力涌動，已經做好了現出原形戰斗的準備。

　　“少爺，是我啊！”

　　熟悉的聲音令阿爾伯特感到分外驚訝。他一個箭步沖進了房間，身穿明黃色花布襯衫的女孩站在角落里，驚喜地看著他。

　　是麗莎！

　　這時，布倫特的嘴巴亮了起來，一顆銀白色的奧術飛彈從它口中吐了出來，直直地飛了出去。

　　阿爾伯特來不及制止，一個閃身插到兩者之間，用身體硬接下了奧術飛彈。銀白色的飛彈把襯衫打出一個大洞，在他身上留下一大塊淤青。

　　雖然奧術飛彈只是一環傷害法術，但他也只是出殼沒多久的雛龍，奧術飛彈還是能夠對他造成些許傷害的。

　　“快停下來布倫特，這不是敵人！”阿爾伯特喝道。

　　“遵命。您在縱容非授權個體非法進入校區，我的建議是現在就讓她離開。”布倫特飛到架子上，若無其事的梳理自己的羽毛。

　　“她只是我的侍女。”阿爾伯特轉過頭對麗莎問道：“麗莎，你怎么也來了？”

　　要知道不萊梅堡號稱“自由平等價值觀的橋頭堡”，是不允許學生帶家仆進入的。理論上，不萊梅堡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甚至伴讀和主人也是平等的，都是不萊梅堡的學生。

　　事實如何沒人在乎，但表面上大家都還守著不萊梅堡的規矩。所以烏薩爾給阿爾伯特安排了簡妮作為伴讀，而沒有直接讓麗莎跟進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可現在，本該留在家里的麗莎卻出現在阿爾伯特的宿舍里。是有什么事嗎？她是怎么進來的？

　　“少爺，對不起。”麗莎走到阿爾伯特面前，雙手交叉鞠了個躬，女孩的眼神里透著祈求，嘴唇抿的緊緊的。“請您原諒我吧，我犯了個愚蠢的錯誤。打包行李時，我沒有把您的法術書放進去，等到發現的時候您已經出發了。我緊趕慢趕，還是沒追上，只好混進給學生送行李的仆役里，偷偷的進來了。您怎么處罰我都好，請您千萬不要把我從府上趕走！求您了！”

　　啊…阿爾伯特回想起來了。

　　這個事其實并不能完全怪麗莎。

　　東西是前一天晚上打包好的，但是阿爾伯特的習慣是每天晨起準備一次法術，于是他從行李里把法術書翻了出來，用完后隨手扔進了抽屜里。這件事麗莎并不知情。

　　然后嘛，阿爾伯特就把法術書的事兒徹徹底底的忘在了一邊。

　　所以，要說起來，這個事他自己的責任更重一些。畢竟，身為一個法師，居然連自己的法術書丟了都不知道，說出去那就是笑話了。

　　當然啦，按照世俗慣例，他是老爺，是主人，哪怕犯了天大的錯，也是手下的錯。老爺們是不會反省自己的，只會找手下的麻煩。

　　麗莎站在阿爾伯特面前，泫然欲泣。簡妮一臉擔憂的看著麗莎，卻不敢開口勸說。

　　阿爾伯特想了想，他對麗莎說：“麗莎，靠近點。”

　　女孩猶猶豫豫地上前。

　　阿爾伯特從口袋里拿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慢慢的擦干女孩臉上的淚痕，說：“我罰你把宿舍收拾好，不收拾好不準回去。”

　　女孩一下子破涕為笑，笑靨如花。她脆聲應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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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莎精神百倍的投入到整理宿舍衛生的工作中，簡妮主動給她幫忙。少女們將房間里里外外的全面打掃了一遍，開始擺放東西。

　　他們進入的這間房間是空青樹的主屋，主屋面積很大，約莫有兩百多平方米，高三米多，有兩個臥室、一間書房、一間客廳和兩個洗漱間。外面的陽光是無法到達亞空間的，小屋的天花板上鑲嵌著密密麻麻的日晶石，這種石頭能夠永遠發出柔和的光，讓屋子里亮堂堂的。

　　“空青樹內的空間很大的。您想去哪里，只要在默念一下就可以了。”布倫特對阿爾伯特說。

　　阿爾伯特走進樹腔，心里默念著：“我想去我沒去過的空間逛一逛。”

　　樹腔打開，阿爾伯特走出去，拉開房間的門。這是一間畫室，應當是之前的住戶留下的。地面上、墻壁上乃至于天花板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畫。角落里擺著一個畫架，旁邊顏料盤里的顏料還閃亮著。

　　“可算來人了！”

　　“謝天謝地！”

　　“把我帶走吧！”

　　阿爾伯特聽到嘈雜的交談聲，卻看不見一個人影。“誰在這里？”他問道。

　　“他能聽到我們說話！”

　　“哦，千萬別讓他發現我們。”

　　“不管怎樣我也要出去。我是名作，我應該被用精美的框架裱糊起來，在長廊里接受人們的欣賞和贊美。”

　　“我受夠了你的自以為是！”

　　“令人作嘔！”

　　阿爾伯特眼睛落在地上的畫作上——畫作上的人在活動。他撿起一卷畫紙，緩緩鋪開，畫面上一個美麗的女郎正在浴缸里擦拭身體。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太讓人害羞了。他會不會喜歡上我？”

　　阿爾伯特對停在他肩頭的布倫特說：“布倫特，你有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嗎？”

　　布倫特搖搖頭，說：“我沒聽到。這些畫其實很一般，畫者的功底不行，很多地方都不夠寫實，畫里面人物很少活動，更不能投影而出。這肯定是哪個學生練筆留下來的。您大可以讓人把這個房間清空。”

　　阿爾伯特再次仔細的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并不是用耳朵聽到了畫中人的交談，而是在心底感受到了這些畫靈的呼喚。

　　是天賦：心靈掌控。

　　你心靈的潛能被激發，你的附魔系法術變得格外有效，并且不再會被防護心靈的法術阻擋。

　　自從獲得了這個天賦，他也曾經做過一些實驗，但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同，不能用意念折彎湯匙，也不能讀取他人的心聲。

　　直到現在，這個能力終于初露崢嶸。

　　阿爾伯特說：“把這些畫留在這里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接下來，阿爾伯特繼續探索。在第二個空間，他一推門，房間里就散發出嗆人的藥劑味道，腥辣和惡臭混雜在一起，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噴嚏，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慌忙關上門，逃到樹腔里。

　　“布倫特，一會兒你去把那間房間打開，把味道散發出去。”

　　“好的。”布倫特回答道。

　　第三個空間里擺放著許許多多的書，完好無損的陳列在一排排書架上。這些書籍裝飾精美，內頁用的是稀有的白漿紙而不是常見的羊皮紙，紙張潔白如新，看起來這些書籍的主要任務是妝點主人的書房而不是充實主人的大腦。

　　阿爾伯特在書架間穿行，一本本掃過去。從書脊上的名稱看，這些書種類很雜，包括了魔法典籍、歷史故事、通俗小說和極富畫面感的愛情文學，最后這一種書是圖書室內唯一看起來比較陳舊的。

　　“得找時間讓簡妮整理一下。”阿爾伯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