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氣從附近的海水中滲出,如同一縷縷灰白的霧氣繞在陳的附近,只等著這條裂腹大魚的意志。
陳從容地看著這條突然暴動的大魚,裂開滿是利齒的大嘴:“是你有求于我。”
“求?”大魚的冰冷雙目映出陳的利齒,“你不殺了他們,我現在吃了你。”
始祖地龍盯著大魚空洞的雙眼,火袍再次融入體內,全身披上一層火焰。面對這只為死亡扭曲的海怨靈,陳很清楚交流沒有任何用處。
涌動的暗流在午夜層深處攪動,從未出現的烈焰在這冰冷的海水中突然出現。
爾礁,古原海域的海督府所在地。
這座海底城池位于黃昏層,擁有著數十萬的海民居住其中,是羅爾齊氏掌控的一座重要海底城池。
黑石塔,爾礁城中下民居住的一座高塔內。
勝覓驚恐地縮在石床下的縫隙里,看著那條怪物鉆進父親的身體內。恐懼扼住了他的咽喉,勝覓雙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忽然,勝覓看著自己的父親低下了頭,一雙失去了光芒的眼睛正盯著他。
“勝覓,你怎么躲在這里?”
“我,”勝覓趴著的身子向里側縮去,驚恐的聲音不住地顫抖著:“別靠近我。”
鮮活的目光一點點恢復在勝覓父親的雙眼中,只見他以往常的語氣斥責道:“快出來,今天我們還要出去采藻。”
勝覓看著這個陌生的父親,掏出了腰間的骨刃,吼道:“不要,你不要過來。”
憤怒的神情鮮活地出現在成年海民的臉上,又漸漸化為詭異的笑容。
在勝覓畏懼的目光中,沉重的石床被一點點拖出。恐懼驅使著勝覓拿出了最后的勇氣,他向著成年海民扔出了骨刃。
余光看了眼空手抓住骨刃的陌生親人,勝覓趕緊向著外面游去。他要趕快逃離這恐怖的一幕,要告訴王國軍人關于這怪物的情況。
鮮血從掌心流出,這一位奪心者好奇地舔食著海民的血液,戲謔地望著這個海民孩童逃離的背影。
“呵呵。”
奪心者緩緩游到房間門口,狹長的走道上,無數冷漠的成年海民望著那逃離的海民孩童。
“回來吧,我的孩子。”
奪心者不急不慢地向著一邊哭喊一邊逃離的海民孩童追去,通道兩旁的“成年海民”看著這一幕,默契地一同發出詭異的笑聲。
“噩夢,這一定是場噩夢。”
勝覓瘋狂地擺動著雙手雙腳,余光從通道兩旁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上瞟過,那些如今顯得如此陌生和危險的臉龐。
“快,快讓我醒過來。”
城外,緩緩駛進預定泊位的梭舟群內,拉卡祭司驚恐地看著那鉆進佐爾斯大將體內的怪物。
一道海魔法匯聚的水流從拉卡祭司的掌心發出,笨拙的“佐爾斯”被擊倒在地。
“好疼。”
“佐爾斯”呻吟著,又一個長條狀生靈從他的胸口鉆出。
那新生的奪心者面部轉向不斷退縮的拉卡祭司,狹長的裂口發出不太熟練的海民語:“成,成為我們其中的一員,你才能活下來。”
拉卡祭司看著重新站起來的“佐爾斯”,問道:“你們是什么怪物?”
“奪心者。”那新生的奪心者獰笑地回應:“我們是神靈的使徒,加入我們是偉大的光榮。”
“你們的神靈是誰?”
“佐爾斯”拍了拍新生的奪心者,說:“偉大的放牧者,孕育一切生靈的母神。拉卡,祂的位格遠高于你信奉的那些偽神,那才是你該真正侍奉的神靈。”
“成為他一樣的嗎?”拉卡祭司指著佐爾斯。
“佐爾斯”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愈發熟練地用海民語回應:“你和他不一樣,你是真正具有智慧的個體。我們會尊重你的獨立意志,只要你的智慧忠誠地服從于神靈的意志。”
拉卡祭司看向窗外平靜的梭舟群,沒有一絲的動亂跡象,他內心的最后掙扎也隨之消失。
“這是我的榮幸,我必忠誠地侍奉母神。只是這個梭舟群內,還有我世俗的首領…”
“他是母神的合作者。”
話語哽咽在拉卡的咽喉處,一個他不敢想象的真相隨之浮現在腦海中。
“外面的爾礁城?”
“佐爾斯”欣賞著對方內心的恐懼,閱讀這種情緒是奪心者最為美妙的樂趣。
“他們已經和母神的偉大意志融為了一體,成為了我等神圣的住所。”
惡心和恐懼的情緒翻涌在拉卡的內心,他顫顫巍巍地拿著手杖,跟隨著“佐爾斯”游出了艙室。
另一艘主將舟,孤翎看著閔螃及其身旁的其他英靈戰士,說:“閔螃,你在這里聯系不了你的首領,奪心者的能力足以隔絕你和他之間的心靈鏈接。馬上,你將連自身的存在都難以做到。”
閔螃從容地站在英靈戰士之間,回應道:“如果我們消逝了,祂就會感應到這里的一切。”
“不,”孤翎指了指身旁漂浮的奪心者,說:“他們會取代你們,這樣一切就會悄無聲息地進行了。”
“英靈的存在依賴于我們的意志,如果我們的心靈意志消失了,我們也會消失。”
孤翎的目光露出一絲驚異,隨后冷漠地說:“看來,你們只能去死了。”
黑石塔,驚慌的勝覓鉆進了平常偷東西的一條的秘道,瘦小的身體讓他能鉆進那個狹窄的洞口。
洞外,奪心者看著這個狹小的洞口,宿主強壯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行動。
“抓住他,他沒有被寄生。”
心靈網絡鏈接著奪心者彼此的意志,有一個未被寄生的海民孩童逃脫的消息迅速傳遍了這個傀儡之城。
狹窄的地洞里,勝覓無助地哭泣著。片刻后,穩定了情緒的勝覓轉入了身旁的另一個地洞,他知道這個地洞正通往那些走私犯們開鑿的另一條地道。
黑石塔地下的一條走私通道,身材瘦小的勝覓靈活地沿著通道邊緣游動著,雙眼緊張地不時向后望去。
黑暗的走私通道內異常的安靜,勝覓沒有聽到往常那些“賊魚”的響動,這反而讓他感到更加的緊張。
城主高塔,努力冷靜下來的勝覓想到了自己應該前往的地方。海督府所在的城主高塔有著最為精銳的戰士,如果整個爾礁還有一個地方還沒有被那些怪物占據,那就只有那里了。
鉆進走私通道旁的一個分岔路口,勝覓靈活地沿著這條隱秘的小道來到了城主高塔旁的一個出口。
今天的城主高塔依舊戒備森嚴,身披骨甲的戰士守在每個出入口兩旁。
觀察著城主高塔喧鬧的場景,勝覓暗自松了一口氣,大概那些怪物還沒有入侵這里。
忽然,高塔上方的海水中傳來一聲巨響,一艘梭舟的舟身發生了一起爆炸。
巨大的響聲響徹了整個爾礁,勝覓看到視野內城主高塔上的海民們如同傀儡般齊齊停住了身形,上萬只眼睛整齊地看了眼上方。接著他們又詭異地重新恢復了動作,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止住了勝覓沖動的想法,他的心如同被冰塊凍結起來的魚,完全地失去了暖意和活力。
“這是夢嗎?”
勝覓掐著自己的大腿,牙齒咬著手臂,咽下了喉嚨里的哭聲。
數道流光從那艘爆炸的梭舟里竄出,勝覓看見它們一道接一道被追逐的梭魚騎手消滅,但還是有一道映入了他的眼睛里。
不安的勝覓離開了這條只有他和最親密的朋友才知道的秘道,游到了一處貴族們丟棄廢物的垃圾堆里。
他靈活地躲開看守垃圾堆的一位老海民,鉆進了這些腥臭骯臟的垃圾堆深處。往日饑餓無助時,勝覓也會偷偷來這里拾撿東西。
夜色漸漸降臨,失去了溫暖房間的勝覓只能縮進一條大魚破碎的骨架里,蜷縮著身體。
黃昏層的夜晚是寒冷的,對于今晚的勝覓來說尤其如此。他失去了最親的親人,并且生活在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里。
夢中,勝覓孤獨地坐在一塊海底巨石上,無數條貪婪的儈魚在他的周圍游動。
這些可惡的食肉魚會跟在受傷的個體旁邊,用它們那細小尖銳的牙齒不斷啃咬著受傷者的傷口,讓受傷的個體最終因傷勢惡化而孤獨地死去。
忽然,一道亮光驅散了那些可惡的儈魚,一個衣著華麗的貴族出現在勝覓的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勝,勝覓。”感受著對方傳來的溫暖,勝覓小聲地回應。
閔螃微笑地撫摸著這個孤獨又純潔的靈魂,他本應該在那些奪心者的圍攻下消散,但同伴們提供的最后一點力量將他送去了這個未被污染的心靈深處。
“勝覓,你會是一個勇敢的戰士。”
勝覓抬起頭,看著這個高貴的身影,小聲地回應:“我,我害怕它們。”
“害怕并非是懦弱的表現,而是對危險的謹慎,你不用怕,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和你一起。”
“可,可我,我該怎么做?”
“去找祂。”
勝覓疑惑地看著這個貴族,“祂是誰?”
“一位能拯救這片海域的神靈。現在,這片海域的精神領域已經被那些危險的怪物污染,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去呼喚祂。”
“我,可我游不出爾礁。”
閔螃笑了笑,說:“不用擔心,我會和你一起。”
“你能幫我?”
“嗯。”
“這不是夢?”
“這是夢,但我是真實的。”
溫暖的海水喚醒了不安的靈魂,手握骨刃的勝覓驚慌地看向魚骨外,接著緩緩松了一口氣。
“走,我們離開這。”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勝覓的腦海里響起,他既驚喜又慌張地看向四周,最后發現手中的骨刃上浮現出夢中那個溫暖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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