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死亡的消息和神道的神跡一同向著東海岸上所有的部落擴散,接著又像風信子一般飄向更遠的遠方。
作為陀黎族最初的王,安南這個名字注定在這個種族的文明進程中留下深刻的印記,并成為陀黎文明中一個永不磨滅的傳說。
短短七天內,東海岸區域內納入陀黎族的部落都在收到消息后,紛紛派出了騎乘著無畏盤羊的吊唁使者。
安黎城,上神祭所。
月樹木板上的安南一如死時的平靜,沒有散發出任何腐臭氣味。這種異常的現象自然被陀黎族族民認為是上神的眷顧,也讓從未經歷過王者隕落的陀黎族族民有了更加充分的時間去舉行祭禮。
陳從容地坐在月樹板旁邊的地面,觀察著在安南的靈魂上越來越明亮的烙印。
亞德曼不耐煩地在門邊走來走去,與這位長相猙獰的上神相處了一段時間,他也漸漸明白了對方那只要不觸及底線就無比淡定甚至懶散的性格。
“現在是在做什么?”
陳看著性格越來越偏執張狂的亞德曼,回應道:“等,你難道想在自己王的祭禮期間大開殺戒?”
亞德曼默默地收回了白皙干瘦的指爪,給身旁的王子里鄔讓來了一條通道。
在一群陀黎族族民的簇擁下,王子里鄔走進了祭所,開始了最近每天都會上演的哭戲。
每到這時,亞德曼都能看到上神嘴角露出的戲謔笑容,也許這就是神靈對于世俗陰謀的態度——一場搞笑的表演。
不一會,又有一大群陀黎族族民還有歸順于陀黎族的使者走了過來,蒙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哭泣的里鄔聽到外面的喧鬧,立刻恢復平靜的面容,走出了神圣的祭所。
兩位安黎城內王的候選彼此在祭所外對視著,一時之間,緊張的氛圍出現在這神圣的凈土上。
亞德曼無趣地打了個哈欠,看著兩名王的候選再次擦肩而過,白皙干瘦的指爪輕輕地擦過王子里鄔的頸部。
死亡預感的冷汗從里鄔的后背滲出,危險的目光疑惑逗留在擦肩而過的蒙德背后,眼底的猶豫在剛剛傳來的預感下徹底消失。
蒙德與新來的其他部落使者一同先是祭拜了安南王的遺體,隨后走出了祭所。
站在祭所前的神道上,這位陀黎族族老圓桌成員、上神勇士成員以及“二百士”統領開口道:“族老們已經決定今晚對王的遺體進行火焰祭禮。”
還未遠去的里鄔腳步一滯,隨即帶著自己的擁護者遠去。
亞德曼看向陳,問道:“今晚他肯定要殺害蒙德,不如讓我先去殺了他?”
“世俗之事歸于凡人,”陳看著躁動的亞德曼,“你現在還不能殺他。”
亞德曼暴躁地啃咬著指爪,偏執的殺意近乎實質化地撲向了阻擋著主人的上神。
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在這個祭所之內,陳只是輕輕地壓下利爪,一切暴動的力量就被輕易地鎮壓。
夜色,陀黎族族民手持著火把守在神道的兩旁,蒙德、里鄔、風猛和另外五名上神勇士抬著月樹木板,面色沉重地走向神道上熊熊燃燒的火堆。
神仆們圍繞在火堆旁,用沉重的曲調歌頌著由安南一生的事跡編成的曲調。
莫名著,站在祭所外的陳有了一種老友逝去的傷感。
火焰熊熊燃燒,月樹木板上的安南遺體在陀黎族族民的注視下,投入了火焰之中。
因上神符號中火焰的存在,火祭被陀黎族族民認為是最易進入神的王國的方式。
零星的火苗從陳的嘴角冒出,飄入了燃燒的火堆中。
如同一陣微風輕拂,熊熊燃燒的烈焰再次竄高了一些。安南的肉體一點點被火焰吞沒,而在世俗的目光無法注視之處,熊熊燃燒的火焰正在以一個烙印為中心,鑄造一具非凡的信仰實體。
看著這上神展示偉力的一幕,原本因靈魂漩渦而偏執張狂的亞德曼眼底流露出畏懼與忌憚。
隨著亞德曼漸漸適應體內的超凡之力,他一度認為自身已和上神相差無幾,直到見識到神靈這塑造靈體的偉力。
“死而復生?”亞德曼喃喃自語,目光注視著那從火焰中漸漸走出的“安南王”。
“上神。”
踏出火焰的祖靈“安南王”恭敬地向著陳俯身,他那虛幻的靈體尚不能為世俗的生靈注視。
陳看著這個表情還很呆滯的祖靈,知曉安南王的魂質還沒有完全地回歸這具祖靈之軀。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與陀黎族文明生死相伴的祖靈了,你可愿意成為這副模樣?”
安南機械般地抬起手臂,這具重鑄的祖靈軀體喚醒了他生前那些鮮活的記憶,死者的不甘與掙扎則被上神的火焰和族群的意志漸漸磨滅。
“我將奉行身為祖靈的職責,守護我的種族。”
燃燒了一夜的火堆在次日成為了一堆封在陶罐里的灰燼,并由王子里鄔放在了祭所內的石臺下方。
王廳,族老圓桌旁的座位與以往相比又多了一張,正是屬于王子里鄔的座椅。
各個部落的使者站在王廳內,所有藍人的目光都幾乎都集中在圓桌上的一根權杖和一頂冠冕,那是屬于王者的象征。
陳、亞德曼與祖靈安南旁觀著這一幕,還是虛幻實體的祖靈安南自然也無法干涉眼前的一切。
族老中最為年長的一位貴托族老站了起來,說道:“按照王身前的囑咐,王位應該由你接任,蒙德統領。”
未等其他族老開口,王子里鄔重重地拍著桌面。
“貴托,我的父親有親口說過讓他接任王位嗎?”
此言一出,整個王廳都陷入了一片寂靜,鄙夷與熱切的目光同時投向坐在圓桌旁的里鄔。
臉龐上感到火辣辣的里鄔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吼道:“難道不是嗎,我的父親何曾公開說過要把王位給他?”手指著蒙德,里鄔得意地看向他,質問道:“你說,我父親說過要將王位交給你嗎?”
里鄔的無賴表現震懾了王廳內陀黎族族民,但這番強盜的邏輯對于現在的陀黎族族民來說,又實在沒有反駁的話語。
一片寂靜中,蒙德站了起來。在一眾族民的注視下,他坦然地開口道:“王子說得對,我將尊王子為王,并帶領親族去往魚嘴灣定居。”
躁動一下子在王廳中發生,六名族老慌張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反倒是自以為得逞的里鄔大笑著坐了下去。
亞德曼厭惡地啃著指爪,看向一旁的上神。
“不殺了他嗎?”
“不許。”
陳的目光轉向王廳外,他感受到了“熟人”的氣息。
“蒙德,”貴托嚴肅地看著這位陀黎族英雄,說道:“上神權杖選中了你,你就是王。”
蒙德看了眼又緊張起來的王子里鄔,恭敬地回應:“里鄔是王唯一的血脈,我不能奪走屬于王血的榮譽。”
“根據傳說,賢王蒙德為了表達對初王安南血脈的尊重。在繼位之爭中,賢王主動放棄對王位的繼承資格,帶領親族前往人魚灣定居…
但在賢王居住于人魚灣期間,各部落首領皆去拜見,不再前往安黎進貢。部落之間若是發生矛盾,首領們只會向賢王請求裁決,而不是去請教初王之子…
如此三年,賢王蒙德方才重返安黎,繼承王位…在賢王返回安黎之前,初王之子因暴虐無度,而被親族謀殺于住所內。”
——《古代諸王傳說•賢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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