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南宮的大火依舊沖天而起,以至于整個洛陽城的溫度都上升了幾度,就連天空都被煙塵所籠罩。
黑壓壓的,宛如一只看不見的手鎮壓著整個洛陽。
百姓們走出家門,驚駭地看著南宮的大火,神色慌亂,手足無措。
不知什么時候起。
“漢朝不仁,天火降世,滅漢除奸,旨在西方!”
這句話在人群中漸漸傳開,最終演變成一場恐慌,蔓延整個洛陽。
洛陽皇宮。
“混蛋,全是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我大漢南宮,居然混進去如此之多的細作!我要將那些守衛全部抄斬!”劉宏宛如一頭發怒的雄獅,瘋狂地咆哮著。
侍立在內的宮女太監個個抖如篩糠,生怕惹得劉宏不高興,直接將自己拉出去砍了。
“陛下,為今之計是確定細作的來歷才是。”趙忠小聲說道。
“來歷?那群廢物守衛連一個活的都沒抓到,寡人去哪問細作的來歷?去問那座還在燃燒的大殿嗎?去問那些被燒死的宮女太監嗎?還是去問那群廢物守衛?”劉宏咆哮著,唾沫橫飛。
趙忠身體一抖,差點跪了。
“陛下,您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趙大人也是為了陛下著想,還請陛下明鑒。”張讓躬身一拜,為趙忠說情道。
“是啊,陛下,老奴對您是忠心耿耿啊!”趙忠連忙跪地賣慘。
看到張讓趙忠兩人的模樣,劉宏長長地吸了口氣,將內心的怒火漸漸平復。
“我知道你二人對我忠心耿耿,但寡人實在氣不過,你知道昨天抓到多少個細作嗎?整整一隊人啊!若是他們趁著寡人出行南宮,對寡人行刺,那寡人豈不是必死無疑?”劉宏說道。
這次的南宮大火最刺激到劉宏的便是這一點。
若是有一日,他去南宮,正好由那隊守衛保護,那個時候,這對守衛若是對自己下手,那自己還能有命在?
而且,除了那隊守衛,宮中可還有其他的細作在假扮守衛?
今后自己的安全該信任誰?
種種疑慮,讓劉宏整個人煩躁異常。
聽到劉宏的話,張讓和趙忠兩人隱晦地對視一眼。
若是他們沒有記錯,兩人前前后后正好在南宮安插了一隊‘親戚’。
倘若沒有弄錯,正是他們安排的那一隊人放火燒了南宮!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陛下知道!而且,任何知道此事的人都要處理干凈!
兩只老狐貍僅僅一個眼神,就明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
“陛下,老奴以為,宮中的守衛應該能夠托付重任,北宮不比南宮,此處的守衛都是出生忠良世家,對陛下和大漢王朝那是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做出謀害陛下之事!”張讓說道。
“你如何確定他們不會謀害寡人?”劉宏不解地說道。
因為他們都是我的人啊!張讓內心說道。
不過嘴上,張讓自然不能這么說,而是微笑著說道:“陛下您忘了嗎?這些忠良世家,如今全靠陛下的俸祿養著,若非陛下援助,其中七成的人要餓死街頭,他們怎敢對陛下不利?”
“張大人所言極是,在北宮中,陛下的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如今我等需要排查南宮的那些守衛,說不定還有細作混在其中。”趙忠趁熱打鐵說道。
這北宮中也有他的大量親信。
聽到兩人的話,劉宏終于點頭:“你二人所說有理,這樣吧,讓父,便由你負責排查南宮細作一事,一定要好好查,一旦有所發現,直接給我誅九族!”
“請陛下放心,老奴定然不會放過任何意圖對陛下不軌之人!”張讓低頭回應,心中冷笑連連。
這一次,又可以將那些反對自己的士子們清理一遍了!
“陛下,老奴尚有一事要稟告陛下。”趙忠突然說道。
“何事?”劉宏眉頭一皺。
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劉宏都差點有了心理陰影,一旦聽到消息,本能地以為是壞消息。
“陛下,如今南宮大火未滅,以老奴愚見,此番大火必然會把整個南宮全部燒毀,如此一來,南宮所在的地面便空了出來,陛下應急令眾臣在南宮舊址上重建新宮,鑄銅人以鎮壓邪祟。”趙忠說道。
“造新宮,鑄銅人?”
“不錯,陛下您想,洛陽乃是大漢京都,我大漢天朝威名赫赫,如今又有秦大人這樣的卓越將領征戰塞外,屆時,必然會有無數蠻夷前來朝拜我大漢天朝,如此,若是我大漢京都尚有一座焚毀的南宮,會有損我大漢天威!故此,建宮之事迫在眉睫,望陛下應允。”趙忠長拜說道。
“此話有理,我大漢天威自然不能損壞,可是,如今國庫空虛,寡人上哪去籌錢建宮?”劉宏說道。
聞言,張讓趙忠雙眼一亮。
“陛下,老奴以為,凡大漢子民,都有義務為建宮做出貢獻,此番關系到大漢王朝的顏面,所以,陛下完全可以稍許增加賦稅,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一個畝稅,每畝十錢便可,用以建宮!”趙忠說道。
劉宏聞言,雙目一亮:“此話甚善,我大漢子民田地上千萬,若是每畝交稅十錢,那便是數億錢啊!如此一來,建宮前期的錢財便足夠了!”
劉宏大喜,若是宮殿能夠在短時間內建成,不就表明自己依舊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嗎?
大漢有如此的凝聚力,何須擔心為賊人所滅?
就在劉宏喜滋滋地幻想時,張讓開口說道:“陛下,老奴以為,不僅是大漢百姓,便是各地官員,也需要交納錢財以證忠心!”
“哦?讓父有何良策?”劉宏問道。
“陛下,老奴以為,可以根據各階官員的官職大小,讓他們交納修宮錢,小則數百,大則數千萬錢,如此一來,陛下很快便能收集到足夠的錢財,用以新造宮殿。”張讓笑著說道。
“好!好計策!如此一來,我大漢官民同心,何愁造宮之錢?”劉宏激動地說道。
“陛下,對于那些尚未赴任的官員,可以讓他們先到西園來交付錢財,然后再讓他們前往赴任。”趙忠說道。
“嗯!準!都準了!”劉宏說道。
“陛下英明!”
隨后,劉宏召開朝會,讓所有公卿大臣盡數到場。
大臣們以為劉宏召開朝會是為了向他們問責,畢竟南宮還在燃燒著呢。
結果,劉宏居然是讓他們交錢!
用來買他們官位的錢!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陛下居然還要增加百姓的賦稅!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若是陛下再收賦稅,則大漢子民將再無活路,請陛下三思啊!”一名大臣哭喊著跑出來,跪在地上請求劉宏收回成命。
“混賬!寡人此舉,有益于我大漢四百年威嚴,你居然膽敢阻攔!來人,給我把他拖下去。”劉宏怒聲說道。
“陛下,不可啊陛下,為了大漢的社稷,請陛下收回成命吧!”大臣依舊在哭喊,完全不顧拖著他的兩人。
直到這名大臣完全消失在殿中,所有人才回過神來。
司徒陳耽當即走了出來,拜倒在地:“陛下,方才劉大人所言極是,若是陛下行此賦稅,則天下必將大亂啊!臣懇請陛下三思!”
陳耽歷任三公,為官清正。
他的話在朝野中還是有很大分量的。
陳耽話音一落,便有數位大臣同時出列,紛紛跪倒在地:“陛下,臣等懇求陛下收回成命,建宮之事,應酌情推后啊!”
“陳大人此話差矣,陛下修建新宮,乃是為了大漢王朝,并非為了享樂,何須三思?”張讓捏著公鴨嗓說道。
“定然是爾等宦官小人慫恿陛下的,爾等就沒有想過天下的百姓嗎?去年動亂剛剛平定,正是百廢待興之際,怎能加稅!如此,百姓還有何活路!陛下,此時應該做的并非建宮,而是除奸宦啊!”陳耽恨聲說道。
這些年,劉宏的一些腦殘決定很多都是被十常侍慫恿的。
就像今日的增稅,必然也是十常侍慫恿天子。
奸宦不除,大漢不寧!
“反啦!反啦!爾等公卿大臣不思報國,反而一個個反對寡人的方法,還誣陷讓父,既然你們說此法不行,那你們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法來!若是有,那寡人便收回成命!”劉宏氣得大吼。
聞言,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一人想到其他方法。
“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忠臣,食君祿,不行忠君之事!整天就知道動動嘴巴,現在讓你們動腦袋卻一個個不再作聲!都是一群廢物!”劉宏氣得破口大罵。
眾臣無奈,如今的大漢天下,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來籌錢修建宮殿了。
“既然爾等都沒有更好的辦法,那就按照我之前說的那樣辦吧。”劉宏大手一揮說道。
“陛下,萬萬不可啊,請陛下延遲宮殿的修建,給百姓一點喘息的時間吧!”陳耽再此拜道。
“混賬,此時關乎我大漢門面,怎能拖延,來人,給我把陳耽壓入大牢,聽候發落!”劉宏怒聲說道。
眾臣連忙求情。
陳耽乃是朝中元老,怎能因此下獄!
然而,正在氣頭上的劉宏根本不聽,執意要將陳耽入獄。
陳耽被拉下去后,再也沒人敢出聲反對。
于是,劉宏的斂財大計便隨著詔書傳遍了整個大漢。
公元185年一月底。
大漢前司徒陳耽,于獄中自盡。
隨后,由太常袁隗接任司徒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