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二 我保證不亂動

　　小個子約瑟夫被從機艙里拖出來后，第一句話就是：“我想家了。”

　　他這句話說完，所有來自波蘭的空軍人員幾乎內心同時酸楚，眼角濕潤，國破山河在，他們只能在異國曲線救國，那些戰死的飛行員，只能魂落他鄉。

　　周至寒很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但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此時的中國雖然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但是畢竟中國還在，中國人民還在自己的國土上抵御帝日本鬼子的侵略。

　　最后，正、副隊長的戰斗機先后平安降落，他們的燃油也已用完，再晚幾分鐘就要摔機了。

　　地勤人員立刻把所有受傷的戰斗機推進機庫，連夜維修，有幾架需要大修。

　　一切處理妥當，所有沒有受傷的飛行員回到機場調度室，早有工作人員為他們準備好熱茶，咖啡和點心，但飛行員們還是選擇喝酒，并不是慶祝，而是酒精可以讓他們更快的安靜下來，緩釋內心和身體的緊張。

　　總指揮沒出戰，這一戰，他們太難了。

　　多爾巴諾維奇中尉直接拎著烈酒瓶，喝了幾口才緩過勁：“我們在半路時就遇見禿鷹軍團的兩個中隊，一直打到敦刻爾克上空，擊落兩架梅塞施密特和一架圖卡轟炸機，我方也損失了一架噴火。

　　到了敦刻爾克上空，戰斗更加激烈，雙方增援的戰機也越來越多，到最后變成了大機群混戰，德機的數量占據優勢，為了保護醫院船，我們一直戰斗到了天黑才撤退，兩個中隊一共擊落12架敵機，擊傷5架，我們沒有給盟國軍團丟臉…”

　　周至寒安慰所有飛行員，然后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喝喝酒，好好放松一下。

　　這一次盟國軍團傷亡慘重，需要休整，明天應該不會有出勤的任務。

　　卡倫拿著藥箱，回家給周至寒處理手上傷口，機場醫務室里的醫生，都在忙著為幾名受輕傷的飛行員處理傷勢，沒人管總指揮。

　　誰都知道卡倫醫生和總指揮的關系。

　　“哇！”

　　周至寒呲著牙，往后縮了一下手指，十指連心。

　　“呼…”

　　卡倫不由自主低頭沖著周至寒的手指連連吹風，然后默默懷疑自己這幾年的軍醫白當了，最后咬咬牙，冷著臉：“你還想不想開飛機了？不把傷口處理干凈會發炎的。”

　　“可是疼啊！”

　　周至寒想縮回手。

　　“嫌我弄的疼就找別人處理去。”

　　卡倫說著松開手，板著臉，對付病人醫生還是有一套的。

　　“好好好！”

　　周至寒呲牙咧嘴，深吸口氣，他知道找別人清理創口只會更痛，卡倫已經做到最輕柔了，他只是借機看看她的反應而已。

　　卡倫重新拿回鑷子夾起酒精棉花，板著臉，聲音冰冷而職業：“我會很快處理好。”

　　看著卡倫金黃色長發下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她身上還穿著自己寬大的襯衫，彎著腰，脖子太細把衣領襯托的非常開闊。

　　好風景若隱若現。

　　微微晃動的燈光襯托出左右陰影，看的周至寒脫口而出：“好美。”

　　“什么好美？”卡倫剛說完，立刻知道他在看什么，故作不知，冷著臉，“亂動只能是多受罪，不許亂動。”

　　“好！我保證不亂動…”

　　卡倫的臉騰一下紅了，低著頭讓長發遮住臉不讓他看見，心說，這壞蛋想把這句話變成口頭禪嗎，她心猿意馬，一不小心手上力氣使大，周至寒大聲慘叫，直叫報應來的好快…

　　“至寒！”過了一會兒包扎完畢，卡倫把藥箱蓋上，然后看著周至寒，“我看你們這邊缺少醫生，要不，我跟舅舅說，我到你們這兒來工作，你要不要？”

　　“好啊好啊！”周至寒連連點頭，對此他求之不得，“要要要！”

　　“不過…”卡倫欲言又止。

　　“不過什么？”

　　周至寒伸手抓住卡倫的手，然后有又呲牙咧嘴的放開。

　　卡倫微微一笑：“我怕菲婭絲·克莉絲泰勒少尉會不同意。”

　　周至寒頓時語塞，他沒想到卡倫會如此直接。

　　西方的大多數女孩子對于愛情，果然是很勇敢，也很直接。

　　“我知道菲婭絲·克莉絲泰勒很喜歡你，我看的出來。”卡倫補充完，然后靜靜地看著周至寒，這也是她要求來這里的原因。

　　“但我只愛你卡倫，這你是知道的。”周至寒輕輕擁住卡倫，真情流露，“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深愛著的女孩，這一生我都會愛你不變。”

　　這句話周至寒好熟悉，他好像在哪說過，不過這次是發自內心的。

　　“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中國，我怎么辦？”卡倫幽幽問道。

　　聞著從卡倫衣領里飄出的氣息，周至寒沒有說話。

　　他是不可能留在英國的，雖然只要他答應留下來，立刻就是少將的軍銜，一時間位子、票子、女子就全有了。

　　倫敦保衛戰即將開始，以他的能力，到二戰結束后，做到上將都不是問題，因為英國需要他，盟軍需要他。

　　就比如德國空軍的阿道夫.加蘭德，目前剛剛升為少校，在德國投降時已經是中將了，以他周至寒的能力，到戰爭結束后成為上將完全沒有問題。

　　到目前為止，他在敦刻爾克的戰績絕對不止50架，倫敦保衛戰后，他將是世界上第一個突破100架戰績的王牌飛行員，那時候盟軍不把他當做至寶才怪。

　　二戰中，得空軍者得天下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他的存在，至少可以讓任何一個國家的空軍有一個質的飛躍，這是當下任何一個飛行員都達不到的高度。

　　但，中國更需要他，她的心只在中國。

　　也許，可以帶卡倫回中國呢？

　　還有，卡倫愿意去中國嗎？

　　但隨即又想，卡倫是不能帶回去的，中國的抗日戰場上充滿很多不確定因素，他不會讓卡倫身處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中。

　　見周至寒沒有回答自己，卡倫也沒有再問，反而把他擁的更緊，就好像害怕他會突然離開似的。

　　過了一會，卡倫松開周至寒，嘴角甜出蜜來，柔聲問道：“至寒，你餓不餓，我去餐廳給你做點吃的？”

　　卡倫這樣一說，周至寒真的覺得有點餓了，看著燈光下嬌媚萬千的卡倫：“你的眼睛真美人更美。”說完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做出一副大灰狼的模樣。

　　卡倫的眼睛里立刻升起了地中海般的淡霧，這個英俊的東方男子讓她為愛不顧一切，寧愿拋棄條件優越的后方醫院，而跑到這簡陋的機場醫務室。

　　“應該有吃的，303、304中隊回來，餐廳肯定為他們準備好了。”

　　“哦！卡倫，你等我一下，我去餐廳拿點米飯過來，給你炒一個蛋炒飯，保證比你們英國大廚做的好吃。”

　　很快，周至寒從餐廳里拿回來米飯和雞蛋等各種佐料，親手做了兩碗蛋炒飯。

　　“至寒，”卡倫看著桌子上的兩碗蛋炒飯，湛藍色的大眼睛在燈光底下溫柔如平靜的海面，“你們中國都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可多呢，東坡肉，獅子頭，麻婆豆腐，過橋米線，火鍋，各種小吃，數都數不清，特別是我家鄉的豆花最是鮮美可口，放上一小撮淡黃色小蝦米丟在白嫩的豆花上，撒點翠綠的小蔥加香菜，再舀兩小勺密兌的湯料往上一潑，要兩根噴香滾熱的油條，一塊沾滿芝麻的大餅，那絕對是人間美味。”說著，周至寒狠狠地咽了幾口唾沫。

　　“哎！”卡倫雙手放在桌子上，下巴墊上去，微微歪著頭，眨著大眼睛，俏皮中帶著嫵媚和堅定，“要不，我跟你去中國？去嘗嘗你家鄉的美食？”

　　周至寒的內心再次升起一股溫暖，他從未如此激動過：“卡倫…”

　　6月3日。

　　早晨8點。

　　吃好卡倫做的早飯，周至寒自己駕駛一架德克薩斯人飛往本特利修道院。

　　今天的會議就在修道院的一個小會議室內召開，加上幾名內閣成員與會者一共十幾個人，周至寒的級別最低，而且整個會議室里只有周至寒一個外國人，法國，荷蘭，比利時的將軍們這次都沒有參加，這也說明了內閣成員對他極其看重。

　　會議由派克少將主持，他沒有過多的客套話，上來就直奔主題：“自發電機行動實施以來到當下，盟軍共從敦刻爾克撤離33萬士兵，其中英國遠征軍21.萬人，法軍12.萬人，這是戰爭史上空前的渡海大撤退。

　　這是一個奇跡。

　　目前，還有5萬法軍和8000多英軍留在敦刻爾克。

　　這8天以來，英軍共損失262架飛機和260名空勤人員，其中戰斗機損失210架，加上在德國閃擊波蘭作戰中，頭三天損失的232架戰斗機，我們共損失498架戰機482名空勤人員。

　　當下整個英國，所有戰斗機加在一起只有427架，備用戰斗機僅有28架。而我們的飛行員人數更是銳減，一線飛行員連300人都不到，這是對我們最不利的現狀，飛機可以制造，但飛行員短期內很難補齊。”

　　周至寒暗想，今天的會議，是不是要提前終止敦刻爾克撤退？

　　果然，內閣成員，空軍大臣接著說道：“經過慎重考慮，內閣決定，從今天早晨開始，逐漸減少派往敦刻爾克的飛機的次數和數量，白天大型艦船也不再前往敦刻爾克，到明天早晨8點鐘，敦刻爾克計劃終止。”

　　“如果撤退終止，還剩下的士兵怎么辦？”一名陸軍上將問道，很顯然他知道了內閣的意思，準備拋棄剩下的軍人，“現在還有8000多名英國士兵在海灘奮戰，如果我們就這樣丟下他們，怎么對國內的民眾交代？”

　　“我們會在今天天黑以后，再一次派出所有艦船，盡量在明天早晨8點鐘之前，把更多的士兵撤退回英國本土。”

　　空軍大臣看著那位陸軍上將，然后再次環顧眾人：

　　“這次大撤退雖然帶回了33萬士兵，但空軍也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如果繼續派戰斗機前往敦刻爾克，不出三天，我們的戰斗機的數量，將會銳減到連維護英國本土的安全都不夠。萬一德國空軍不再攻打法國，而是對英倫三島發起突然打擊，我們怎么辦？”

　　周至寒內心咯噔一下，真現實，現實版的丟車保帥讓法國把德國人繼續拖住，給英國以喘氣的時機，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為了國家利益可能換了誰都會這樣做。

　　國與國之間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為了自己的祖國沒有人會大公無私。

　　一直沒有說話的丘吉爾首相手中夾著雪茄，緩緩說道：“諸位，有戰爭就會有取舍，現在開始考慮我們國土的安全吧！”

　　既然首相都這樣說了，那就說明這件事，內閣成員早已經定下了下來無法更改，大撤退明天早晨確定終止。

　　周至寒暗想，果然是6月4日，敦刻爾克大撤退落下帷幕。

　　休.道丁上將站起身：“最近，德國空軍頻繁派出偵察機，飛到我國海岸線，刺探我皇家空軍的虛實，由此可見德國空軍有侵犯我國之企圖。

　　為了讓德國空軍知道我們還有實力讓他們折戟沉沙，所以明天早晨，皇家空軍將一次出動80架戰斗機，前往敦刻爾克掩護最后的撤退，本次出戰，將由全英國最優秀的80名飛行員組成，狠狠地打擊德國空軍，讓他們不敢輕易進犯我國土。

　　這次出戰，將由盟國軍團總指揮周至寒上校帶隊，早晨五點半出發，天亮之前到達敦刻爾克上空，此時，正好是德國晝間戰斗接替夜戰戰斗機的時候，我們一定要狠狠的教訓一下德國佬。

　　但是，八點鐘之前，所有戰機必須返航。”

　　周至寒站起身：“是。將軍！保證完成任務！”

　　丘吉爾首相站起身來，微笑著示意周至寒坐下，環顧眾人，緩緩說道：“這次敦刻爾克奇跡，周上校多次立了大功，奇功，一個人擊落50多架德國戰機，讓德國飛行員聞風喪膽。可以說，他是我們大英帝國皇家空軍定海神針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我們的飛行員就有必勝的信心，所以我們內閣一致決定，自今天起，任命周上校擔任皇家空軍總教官之職。”

　　周至寒一愣，連忙站了起來，他是來英國做教官的，雖然他想讓更多人知道中國，想讓中國在以后獲得更多的國際話語權，得到更多的援助，但從未想過要做英國皇家空軍的總教官：“首相閣下，我…”

　　“你就不要謙虛推辭了，周總教官！”丘吉爾首相伸出寬大的手掌，輕輕上下擺，再次示意周至寒坐下，“你的空戰技術以及你的執教經驗，遠在所有盟軍飛行教官之上，在此所有盟國生死存亡之際，任命你做英國皇家空軍總教官，就是希望你能給我們的空軍帶來全新的戰術。還有，你從現在起，擁有少將的權利和待遇，并且隨時可以打通我的電話。”

　　“是。首相先生！我保證不辱使命！”

　　周至寒知道無法推辭，站起來向在場的所有人敬了一個軍禮。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就能讓更多的人知道中國的抗日決心，讓中國取得世界的同情，獲得更多的抗戰支援，而且他知道，接下來中國會組成遠征軍，和英軍結為同盟，共同對日本作戰。

　　這是一個宣傳抗擊日寇，堅韌不拔的中國人民的大好機會。

　　會間休息，休.道丁上將邀請周至寒一起出去散步，交換了一下對當前局勢的看法，然后休.道丁上將突然停下腳步，問道：“卡倫給我打電話，想要去你那里工作，你覺得她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