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 無可取代
海邊的空氣永遠潮濕，咸咸的氣息，記憶猶新。
夜戰颶風爬升到八千米，機艙里依然有淡淡的火藥味和死尸的腐臭味。
天氣漸暖，這種尸臭味就像梅雨天濕噠噠的空氣，圍繞人飄蕩，黏著皮膚膩膩的躲也躲不掉。
一連幾天，雙方圍繞敦刻爾克展開攻防大戰，方圓百里內除了人的尸體就是廢棄的武器，幸虧空氣中有火藥味掩蓋尸臭，否則更嗆鼻。
戰場上的士兵們在尸臭里呆久了早已習慣，飛行員們剛飛到戰場上空就有嘔吐的沖動，一個小時后剛習慣就離開，隔段時間再飛回來，那股臭味就更加難以忍受。
周至寒拿出一根香煙，掰成兩截塞在鼻孔里，頓時舒服了很多，這是在淞滬會戰期間，老兵羊拐教他的辦法。
在離德軍炮兵陣地大概還有十公里不到的位置，夜戰颶風熄火，在高空如幽靈般向前滑行。
周至寒單獨駕駛夜戰颶風來偵查是有原因的，因為當有雷達的夜戰颶風在中、低空偵查時發現夜戰梅塞施密特，往往同時也被對方發現，甚至可能會被對方提前發現。
既然是來偵察地面炮兵陣地的，就只能低飛，從高處往下全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遇見強者，才能激發出強者的潛能。
德國空軍閃擊波蘭時，孱弱的波蘭空軍對德國空軍根本造不成威脅，直到遇見了英國空軍，德國人才算是遇見了對手，一路打到敦刻爾克，雙方飛行員損失慘重的同時，幸存的飛行員也變得更加老辣，比如重炮陣地這樣的軍事要地，德國人防守得非常嚴密，白天盟軍的偵察機根本無法靠近。
敦刻爾克初期，德軍布置在加萊附近的幾座機場被周至寒帶機偷襲，德軍痛定思痛后加強防御，現在，盟軍再想偷襲就很難了。
實際上，皇家空軍總部交給盟國軍團這個偵查任務，就是想讓周至寒前來。
偵查任務都是交給偵察機的，哪有交給颶風的，偵察機有人拍。
但偵察機白天無法靠近德軍的炮兵陣地，夜里又看不見，而且夜里派偵察機前來就是羊肉虎口，所以，只能把這個任務扔給有夜戰經驗的“天才”周至寒。
對此，周至寒欣然接受，這也說明了自己的價值，在英國皇家空軍中是無可替代的。
周至寒打開透明頭盔。
沒有在系統里買的透明頭盔，在這樣的高空里往下看，即便周至寒目力絕佳，也還是一片漆黑。
地面上德軍的炮兵陣地在頭盔里一目了然。
在海邊的三千米空中，有一架Bf110夜戰毀滅者和三架帶有雷達的夜用型Hs126偵察機。
Bf110夜戰毀滅者在兩個炮營陣地的中間上空盤旋，三架夜用偵察機以三角形的陣勢，在炮兵陣地的外圍五公里處巡視，他們的雷達波段首尾相連，雷達波段探測敵情的同時，也能探測到自己人，只要其中一架偵察機有異常，立刻就會被另外三架察覺。
“嘖！周至寒咋舌，”德國人吃了幾次大虧后變聰明了。幸虧沒派別人來，否則還沒到達炮兵陣地外圍，就提前被德軍偵察機發現了。”
周至寒首先滑行到了德軍布置在勒斯胡特斯炮兵陣地的上空，這里離海岸大概七公里。
果然，10門170毫米k18加農炮和8門210毫米MRS18型重型榴彈炮就布置在兩米多高的蘆葦里，不要說夜里，就是白天偵察機從炮群上面飛過也難以發現，炮口上放幾捆蘆葦，人站在十幾米外一眼望去，都很難發現。
夜戰颶風在空中繞著勒斯胡特斯轉了幾圈，透明頭盔把炮兵陣地的具體方位，以及每門炮的坐標詳細顯示出來，周至寒一點不落，全部記住。
夜戰颶風滑行飛到勒克里蓬的上空，果然，這里也布置和勒斯胡特斯同樣的一個營的重炮，周至寒用心記住位置，并記住所有大炮的坐標。
夜戰颶風在那架Bf110夜戰毀滅者的上方盤旋了一會，對方毫無察覺，就在準備離開時，周至寒的頭盔里突然又出現了另外一個炮兵陣地。
這個炮兵陣地，就處于勒克里蓬和勒斯胡特斯之間的一個凹地里，那里雖然沒有高大的蘆葦做為偽裝，但長滿了腰深的青草，大炮炮口平著在草地里，再蓋上青草偽裝，白天偵察機遠遠根本看不見。
這個炮兵陣地應該是趁夜里剛到達、布置不久，因為陣地上還有很多德軍炮兵在摸黑搬運炮彈，放在大炮的邊上，還有一些士兵在調整炮口所對的海面位置，10門155毫米火炮和八門105毫米lefh18型榴彈炮，這兩種炮的威力稍遜170毫米k18加農炮和210毫米MRS18型正型榴彈炮，但射程更遠，可以覆蓋另外兩門炮之間的夾角，這對于過往的船只來說簡直就是災難，這三個炮兵陣地形成三角形火力，可以把這一片海域全部覆蓋，過往的船只難逃遭炮擊的命運。
這種偽裝，周至寒在淞滬會戰期間用過，當時他們就是這樣把214號九六式艦戰隱藏在昆山東的湖邊草叢里，日軍的偵察機來回飛過無數次，就是沒有發現。
想起淞滬會戰，中國空軍哪一張張熟悉的年輕面孔再次浮現在周至寒的眼前，讓他心酸，淞滬會戰結束后，中國的空軍幾乎全軍覆沒。
雖然在1937年冬天，蘇聯開始援助中國空軍，但那些老舊的飛機不是九六式艦戰的對手，現在日軍的零戰已經在中國戰場布置，依然老舊的伊15、16，在零式戰斗機面前就更沒有生機了。
想到這里，周至寒恨不得現在就立刻回國，把零戰打服。
伸出雙手，搓了幾把臉，把思緒拉到現實，在空中轉了幾圈，牢牢記住這個炮兵陣地各個大炮的坐標，準備返航時他心念一動，記得昨天下午，克莉絲泰勒說為了調整這些大炮的打擊精確度，德國動用了兩只一戰時期的觀測氣球來調整彈著點，把整個敦刻爾克港和海灘變成一片火海。
這兩個觀測氣球現在在什么位置？今天夜里，海邊有多出一個炮兵陣地，會不會這兩個觀測氣球還沒有離開？
還有，如果這兩個觀測氣球存在這附近，氣球上的高倍望遠鏡，就能提前發現盟軍前來轟炸的機群，梅塞施密特就可以提前升空，布置在這三處炮兵陣地四周的高空里，獵殺布倫海姆轟炸機。
周至寒點燃發動機，螺旋槳轉起，夜戰颶風在高空里繼續向西飛行了十幾公，果然在西北方向，發現了一個德軍的軍用機場，機場跑道上停著幾架偵察機，沒看見戰斗機，應該是停在機場邊上的樹林。
二戰期間，所有國家的戰斗機場大多喜歡建立在樹林邊上，飛機都停在樹林里，這是當時的一種趨勢，后來才逐漸發展出帶有偽裝的機庫。
這很正常，二戰時期飛行員回首觀望一戰雙翼機，覺得落后二戰的梅氏、噴火、零戰太多太多，彼此簡直不在一個層面。
當噴氣式戰斗機橫空出世后，梅氏，噴火，零式又算什么…
時代改變人的思想高度。
德國人果然變精了，在機場的東側和北側之間升起了攔阻氣球，細細的鐵鏈，夜戰颶風的雷達根本發現不了，如果有盟軍戰機想來偷襲，烏漆摸黑中一頭撞到鐵網上去被纏住螺旋槳，必定墜落。
這些氣球的下端都固定在專門的軍車上面，可以隨意移動，氣球的高度可以升到六千米，兩個氣球之間橫拉著幾十根比大拇指粗的鐵鏈，飛機撞上去，在劫難逃，就像大魚被網纏住，越掙扎纏的越緊。
周至寒知道這種高空氣球的厲害，英國有一千多個這樣的氣球，在敦刻爾克空戰期間，英國大批派出戰機，為了防止被德國空軍趁虛而入，在英國的沿海地區密布了這種攔截氣球，曾經有幾架德國的夜戰型Hs126偵察機想要趁虛而入偵查英國本土，就被氣球纏住螺旋槳和機翼，飛機墜落，飛行員跳傘不慎，被鋼索斬成兩半。
仔細尋找了幾圈，這里沒有觀測氣球，周至寒離開德軍機場，朝南方飛去。
果然，在四五公里外發現了異常，那里有十幾輛軍車圍成一個大大的圈子，幾名德國士兵抱著槍，嘴里叼著煙，在四周警戒，在十幾輛車子當中一大片空地上，幾個大油布下面蓋著什么看不見。
周至寒判斷，油布底下蓋著的，應該就是觀測氣球。
找到了一個，周至寒繼續向南，三公里處，又發現了十幾輛軍車圍成一個大圈，四周有士兵警戒，中間幾塊大油布蓋著的，和剛才發現的那個形狀一模一樣。
對于這兩個巨大的觀測氣球，周至寒一個俯沖就能解決，但后果是，德軍立刻就會知道天亮后英軍會派轟炸機前來，這就得不償失了。
但如果不干掉這兩個觀測氣球，這上面的高倍望遠鏡，可以在幾十公里外就發現來襲的轟炸機群。
怎么辦？
周至寒決定暫時不毀掉這兩個觀測氣球，等明天早晨轟炸機群出動時，他提前來到這里，擊落這兩個探測氣球，還沒等德國人反應過來，轟炸機就可以展開地毯式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