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空中陷阱

　　這一切來的太突如其來，讓所有菜鳥愁緒如麻，驚慌失措，面面相覷。

　　怎么會…

　　這…怎么會這樣？

　　這還是昨天那支打的日本航空兵潰不成軍的無敵之師嗎？

　　昨天還在筧橋上空打了日軍一個18：0，今天…今天這是怎么回事？

　　繼續有軍機降落。

　　繼續有人受傷，有人死在機艙里，醫護人員哭著搶上去救人，地勤人員全力拯救戰機，撲火，滅煙…

　　機場上一片緊張，擔架，藥箱，穿白大褂包裹軍衣的軍醫，還有點點滴滴落在機場跑道上的血。

　　菜鳥們不知所措，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一切，瞬間擊碎了他們心中最美好的夢想。

　　昨天還是高歌猛進，今天怎會這樣？

　　機艙里到處都是血，慘不忍睹。

　　火藥味，血腥味，讓菜鳥們第一次感覺到了死神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如此臨近。

　　周至寒雙手捏拳，面目慘白難看，眉毛緊促擰在一起。

　　他不忍心讓這些還是孩子的菜鳥們見到這血淋淋的現場，如果在和平年代里，他們大多數還都是高中生，這時候還在家空調間里睡著屬于暑假的懶覺，然后起來牙不刷臉不洗的王者或者吃雞。

　　可殘酷的戰爭，又必須讓這些孩子提前接觸鮮血，傷痛，恐懼和死亡。

　　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現狀。

　　這個時代的中國大多數年輕人，都是在改變中蛻變，只能在苦難中成長。

　　返航的戰機繼續在降落，機身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傷，可想而想這次轟炸任務有多艱辛兇險。

　　幾名飛行教官匆匆帶著將要能單獨駕機起飛的學員，駕駛教練機升空，飛到地面瞭望哨外三十公里外，擔任偵察機和預警機的角色。

　　所有現場的人，在中國軍機降落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日本航空兵增兵，他們從最初的防御改出，開始反擊了。

　　周至寒知道，8月13日、14日的大勝，很大原因是打了日軍航空隊一個突然襲擊，打了他們措手不及。中國空軍也占據了數量上的優勢，而日本的軍機以配合地面海軍陸戰隊防守為主要任務，并不是升空擊落中國戰機。

　　中國軍機前來轟炸，日本軍機就升空迎戰，中國軍機油用盡離開，日軍機也不追趕，這就讓中國空軍占據了絕對優勢，讓飛行員們有種在日軍頭上自由進出，縱橫捭闔的優越感。

　　實際上這種優越感很可怕，它很大程度的讓中國空軍輕敵，滋長驕傲。

　　再加上第88師，第87師，第20獨立旅等地面部隊的配合，所以在戰爭全面爆發的前兩天，中國空軍占據了絕對優勢。

　　自從昨天下午開始，日軍從臺灣方向飛來戰斗機支援駐扎在上海的海軍陸戰隊，中國空軍的壓力才陡然倍增。

　　特別是九六式陸上攻擊機的第一次出現在中國上空，直接將中日雙方空中力量的比例改寫。

　　之前，日軍航空隊在華的戰機有九八式艦攻，九五式艦戰，九五式水上偵查機，九六式艦戰等機型。

　　九六式轟炸機的航程達到驚人的4000公里，是當下世界上航程最遠的轟炸機，從臺灣起飛，可以威脅到中國的廣東、廣西、福建，江浙滬，安徽等華東地區，它航程遠，航速也不慢，達到350公里，比大多數戰斗機的速度還快，雙發，1800馬力，整個機身為金屬外殼制造，機腹和機尾都有防護鋼板，普通機槍對它沒有什么殺傷力。

　　不懂醫學的周至寒和菜鳥們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人多了反而礙事。

　　現場有醫護人員和機場地勤人員。

　　繼續留在這里，對這些孩子們的成長弊大于利。

　　于是，周至寒親自帶領菜鳥們去操場上繞著圈慢跑。

　　跑步可以緩解壓力，釋放負面情緒。

　　現在，這些菜鳥們的心情低落到了冰點，需要做心理疏導，否則，剛才看到的這些血腥場面會在他們不甚成熟的心理留下陰影，這對于他們以后的成長非常不利。

　　周至寒不懂得怎么心理梳理，但他知道如何鼓舞士氣。

　　五公里跑完，菜鳥們氣喘吁吁，汗水把衣服濕透。

　　周至寒叫停。

　　所有菜鳥站成一排排，一個個霜打的茄子般垂頭喪氣。

　　周至寒渾身也被汗水濕透，他一臉嚴肅正氣，雙手握著教鞭，背在身后，緩緩從每一名菜鳥的面前走過，目光堅定：

　　“戰爭中，槍炮一響，就有人死傷，就有流血，就有尸堆如山，就有血流成河，就有殘兵敗將，就有戰功赫赫。

　　慫人在戰爭中死去，而強者在炮火中生存，戰爭的勝利永遠屬于強者，戰爭也從來不同情弱者。

　　瞧你們這一個個霜打的茄子般的慫樣，你們慫給誰看，你們這慫樣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爹娘嗎？”

　　聽到一個“慫”字，所有菜鳥立刻從心底產生了倔強。

　　菜鳥們瞬間腰桿挺了起來。

　　這就是周至寒想要的效果。

　　沒有哪一個年輕人，愿意承認自己慫。

　　周至寒目光如電，厲聲喝道：”所有人，立正，抬頭，挺胸，收腹，雙手背在身后，交叉緊握小臂，雙腿叉開，略寬于肩，不要讓我看見你的慫樣！”

　　瞬間，菜鳥們收腹，挺胸，昂頭，雙手背在身后，兩腿微微叉開，目光中又出現了神采。

　　“你們參軍只是為了吃飽飯嗎？

　　你們的爹娘生養了你們，只是為了讓你們做一個炮灰、做一個日本鬼子的炮灰？

　　你們，就沒有自己的夢想？

　　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榮歸故里，讓你們的爹娘過上好日子，讓你們的兄弟姐妹不再挨餓，不再受窮受凍，就沒有讓他們為你而驕傲的憧憬？

　　不想做將軍的士兵，永遠都不是好士兵，而在所有的兵種中，只有我們空軍飛行員離將軍的寶座最近。

　　如果你們能夠在戰爭中生存下來，你們就是強者，就有可能會成為將軍，你們就是國之重臣，你們將受到萬人景仰，你們的祖先將會因你們而榮耀，你們的后代會因為你而驕傲。

　　想要在戰爭中生存，你們就要有雄獅一般的勇氣。

　　記住，你們現在是中國空軍飛行員，你們就是天之驕子，日本飛行員能做到的，你們也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你們也一樣能夠做到。

　　目前，就兩條路，讓你們選擇。”

　　菜鳥們凝神傾聽！

　　“第一，想辦法逃離空軍，做一名逃兵，然后被抓回來就地正法，從此以后，你的家人會因為你而蒙羞，他們活在世上從此再無抬頭之日，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遭到唾罵！”

　　周至寒說著，環顧所有人：“這是你們愿意做的嗎。”

　　“不！長官！”

　　所有菜鳥們幾乎同聲說道。

　　周至寒暗暗點頭，一個個還特么有士氣不慫。

　　中國少年強，則中國強！

　　“第二條路，就是做一名勇敢的軍人，面對侵略者，你們敢于亮劍，敢于空中擊落侵略者的戰機，砍下侵略者的頭顱，書寫屬于你們的榮耀和傳奇！

　　不管在這場戰爭中能否生存下來，你們都是國之英雄，你們的親人都會被世人尊重，你們在戰爭中活下來，他們榮耀，如果你們在戰爭中犧牲，他們依然榮耀！”

　　所有少年們，昂首挺胸，目光變得炯炯，總教官說的話，就像一巨響雷，劈開了他們心中的陰霾。

　　這其中，有很多學員只是為了吃飽飯才當的兵，而總教官的一席話，直接揭開了他們心中的夢想。

　　很多人有夢想，有理想，但不知道怎樣去實施，怎樣讓夢想和理想成真。

　　所以膽怯。

　　所以害怕。

　　而總教官給的兩條路，一條是生一條是死，一條是恥辱一條是榮耀，如果選擇榮耀，就只允許勇敢前行。

　　這一瞬間，所有菜鳥們選擇了勇敢！

　　周至寒在學員們之間來回走動，為他們指明方向：“少年強，則中國強，你們強，則中國強！你們強，你的家人就榮耀！”

　　周至寒大聲問道：“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是選擇榮耀，還是選擇做一名逃兵！”

　　“榮耀！”

　　“長官！”

　　菜鳥們意志堅定：“我們選擇榮耀！長官！”

　　周至寒點頭，眉頭舒開。

　　就在10點鐘，南京空軍總部來了幾名校官。

　　8月13、14日中國空軍接連大捷，南京各界受到鼓舞，全國各大報紙，爭相刊登，鼓舞士氣！

　　各界愛國人士紛紛捐款，為國家抗日出一份力量。

　　于是，校長命令空軍總部，給所有參戰立功的空軍將士獎勵。

　　這幾名校官專門趕赴前線，慰問立功的將士們，鼓舞士氣！

　　但是，幾名校官剛進入杭州筧橋基地，就感覺到了形勢的不秒，因為基地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各種表情，有人忐忑不安，有人神情沮喪，還有人的眼中出現了恐懼！

　　幾名校官看見了很多受損、受傷回來的戰機，基地人員和機師們表情凝重，低頭修理戰機，沒有了昨天的喜悅。

　　幾名校官見到毛邦初，互相軍禮，寒暄了幾句，就切入正題，于是就知道了今天的戰況。

　　此一時彼一時。

　　雖然此時開表彰大會略顯尷尬，但無論戰況如何糟糕，也不能讓士氣低落。

　　表彰大會，也是鼓舞士氣大會！

　　為了表彰空軍的英勇，總部決定，昨天所有出戰的飛行員都有記功。

　　高志航大隊長被校長點名表揚，他是814空戰中第一個擊落敵軍九六式轟炸機的中國飛行員，戰績顯赫，晉升為中校。

　　昨天，當戰報飛也似的傳到南京，校長心情大悅，問第一個擊落日軍戰機的是誰。

　　周至柔回答：“空軍第四大隊，大隊長，高志航！”

　　那一刻，坐在總指揮部里的所有人，都記住了一個響當當的名字——高志航。

　　高志航，就是此時中國空軍的一面旗幟！

　　接著，周志柔給總指揮部里的所有將軍大員介紹了中國空軍在開戰前兩日的戰績。

　　當所有人聽說，從倫道夫空軍學院畢業回來的高材生周至寒在大風大雨的天氣里駕駛亨克爾He111A中型轟炸機摧毀了日軍建筑在上海的簡易機場，讓日本人打消了以簡易機場為支點的企圖時，在座的所有人全部站了起來，鼓掌祝賀。

　　所有人都知道，摧毀日本人設立在上海的簡易機場，對于這場戰役的開局有多重要。

　　校長當即就給周至寒嘉獎，由上尉晉升為少校。

　　對于所有戰死的空軍人員，一定要厚葬，并善待其家人，給其家人榮耀。

　　眼鏡蛇任云閣，烈火梁鴻云等為國捐軀的勇士們被寫進英雄譜，供后人瞻仰。

　　簡單而隆重的表彰大會開始，飛行員們一個個走上前臺，帶上大紅花，接受表彰。

　　高志航晉升為中校，擔任中國空軍截擊機司令。

　　毛邦初親自為高志航換了中校肩章。

　　周至寒晉升為少校，正式擔任中國空軍總教官，參加空軍一切機密行動。

　　一名中校專門為周至寒換了肩章，由尉官換成了校官。

　　所有昨天參加空襲日軍的空軍戰斗人員，一一走上前臺，接受表彰。

　　下午訓練時，周至寒指著自己的肩章，鼓舞菜鳥們：“只要你們忠心報國，奮勇殺敵，潛心學習飛行技術，將來，你們的肩上也會有校級肩章，甚至是將星！”

　　看著菜鳥們羨慕的眼神，周至寒終于放下心來，這些中國空軍的未來，終于今從天早晨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戰況繼續惡化，日軍不斷增兵，中國軍隊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

　　日本的鹿屋航空聯隊，木更津航空聯隊，從日本本土和臺灣起飛，對杭州筧橋機場，南京，合肥機場發起連續的進攻，為了保衛南京，中國空軍抽調一部分截擊機飛往南京，對上海的制空權逐漸喪失。

　　8月23日凌晨一點，中國空軍接到命令：預計23日拂曉，日軍松井石根將軍率領兩個援滬師團先的頭部隊將會在獅子林，川沙口，張華浜等處登陸。屆時，我空軍需派出戰機，配合地面兄弟部隊，給日軍迎頭痛擊。

　　就在筧橋機場的空軍快速組織時，又得到一個確切情報：日軍知道中國空軍會前去日軍登陸處轟炸，所以，日軍增派了最先進的九六式艦戰，給中國空軍布下了一個空中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