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轎車停在樓下,吸引著周圍的人視線,渡邊徹還算熟門熟路地坐了進去。
車子緩緩發動,九條美姬問渡邊徹去哪。
“品川水族館。”他答道。
“水族館?那種地方有意思?”
“你去過?”
“光聽名字就沒意思。”九條美姬斜靠在中央扶手上,右手抵著白皙嬌嫩的側臉。
“沒去過的話,去一次也沒關系吧?不是說:人的一生什么都要體驗一遍嗎?這樣才......”
“不好玩你要負責。”說完,九條美姬閉上眼。
她不說話,車內立馬陷入安靜,渡邊徹扭過臉看向機器人靜流,對方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渡邊徹親切地笑了下,靜流微微愣神,隨后眉頭一皺怒視他,手也放在了身后——那是上次她掏出手槍的位置。
渡邊徹又挑了下眉,完完全全是一個嬉皮笑臉的輕浮少年郎,但靜流已經集中注意力,不會再上他的美男計。
他略感無趣,只好看向閉眼休息的九條美姬,這個女人似乎很喜歡睡覺。
‘晚上肯定偷偷學習到很晚吧。’渡邊徹在心里惡意揣測。
一行人先朝澀谷表參道駛去,清野凜約好在那里集合。
車停在明治神宮前,表參道入口處,凜然而清麗的少女站在那里。
穿白色短袖和高腰長裙的她,和學校穿校服又是不同,但仍舊是那么鶴立雞群。
不說絕美的臉蛋、纖細的腰肢、修長勻稱的雙腿等外表,僅僅是站姿,就顯現出和其他女生不同的格調。
五月底天氣很熱,她卻全神貫注,沒有用手扇風或者感到不耐煩,一頭黑色長發,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華麗。
她散發出一種圣女般安穩的氣場,甚至讓人覺得是不是她周圍的溫度永遠舒適。
清野凜上了車后,把渡邊徹夾在她和靜流中間,好在汽車非常寬敞,三人總體來說身材也很細,完全不擁擠。
靜流朝清野凜微微鞠躬行禮,清野凜輕聲說了句上午好,然后她又對渡邊徹打招呼。
“上午好,渡邊同學。”
“中午了,清野同學。”渡邊徹看了眼她手里的商品袋,應該是在表參道買的夏季常服。
清野凜撩起上車時微微散落的長發,笑著說:“的確是中午了呢。”
渡邊徹微微一愣神,對方居然沒有拌嘴。
“今天很漂亮啊,清野同......”
“砰!”
渡邊徹抓住九條美姬朝他襠部踹過來的右腳。
他看過去,九條美姬保持斜靠的姿勢,冷笑著殘忍地看他。
“九條大小姐,您這又是做什么?我只是說客氣話而已。”渡邊徹把九條美姬的腳放下。
清野凜取笑道:“渡邊同學不懂女人心啊,這是嫉妒,和你客氣還是不客氣,沒有任何關系。”
她抱著雙臂,補充道:“我猜你今天一定沒有夸她,只夸了我吧?”
原來是這樣!學到了!
“九條小姐,你今天也很漂......”
“把他扔下去!”九條美姬沉著臉命令道。
靜流好像迫不及待般掏出手槍,指著渡邊徹,于此同時打開車門。
車正好駛過澀谷站,通過開著的車門,渡邊徹看到忠犬八公像一閃而過,速度快極了。
“等等等!”渡邊徹臉色一白。
這要是摔下去,身體得在地上打好幾個轉吧?然后糊成一攤不成人形的肉泥。
車外風卷進來,坐姿端莊的清野凜長發飛舞,她淡定地說:
“刑法第199條殺人罪,最高可以宣判死刑。渡邊同學,你放心去吧,法律會為你報仇,清野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比起事后報仇,我更想現在好好活下來!”
靜流不為所動,拿搶指著渡邊徹的太陽穴,一只手就把瘦弱的他扯向車門。
就在渡邊徹臉部感受到車門外夏季的南來風,他準備用積分加體力反抗時,九條美姬的聲音傳來。
“算了。”她的語氣輕描淡寫的好像剛才是讓筑地市場老板殺一條活魚。
渡邊徹舒了一口氣,掙脫靜流的手,同時車門被關上。
九條美姬看著發型被吹亂的渡邊徹,笑著叮囑道:“渡邊,小心說話,可沒有下次了。”
這個女人簡直是瘋子!
當時他是腦袋進了水,才會參與救她的臨時活動。
車內再次陷入安靜,在到品川水族館之前,學乖了的渡邊徹一直默默地玩手機。
說是默默,其實身邊兩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公共道德,只需要用余光就可以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內容。
LINE群聊。
國井修:上午的學習告一段落了,出來一起吃飯嗎?
齋藤惠介:補習班的課還有十分鐘,我沒問題 齋藤惠介:渡邊呢?
渡邊徹:不行國井修:學習也要吃飯吧?我們只花兩小時吃個飯而已齋藤惠介:嗯,我下午也有課,不可能一直玩下去渡邊徹:不是我不想,現在脫不開身 國井修:?
齋藤惠介:回老家了?
渡邊徹:給清野凜、九條美姬兩位大小姐當工具人國井修:你自殺吧 齋藤惠介:怪不得!羨慕!!!
渡邊徹:羨慕......
渡邊徹:剛才我因為出于禮貌,夸贊穿常服的清野凜漂亮,沒有夸九條美姬,結果差掉被殺了 渡邊徹:以上就是我的現狀,你們還羨慕嗎?
長久的沉默。
渡邊徹:同情我的話,下周一請我喝飲料吧 過了三秒。
齋藤惠介:總覺得你左右逢源,人生過得相當充實。
國井修:中午聚會取消!我要繼續學習!學習好才能過上現充生活!
渡邊徹:不,這主要看臉,要的是英俊。
“噗嗤——”
渡邊徹抬起頭,剛才發出偷笑聲的清野凜已經扭過臉看向窗外。
他瞪了這個毫無公共素質可言的家伙的后腦勺一眼。
車到品川站,水族館就在眼前。四人改用步行前往,沒用兩分鐘就到了。
清野凜沒有把商品袋放在車上,而是一直隨身拎著。
周六人很多,作為唯一的男性,渡邊徹攤開手:“我去幫你們買票,每人2300円。”
清野凜從一看就很高級的時尚白色圓形包里,拿出淡粉色錢包,又從錢包里拿出兩張一千円,三枚百円硬幣遞給他。
渡邊徹看向九條美姬,靜流遞來一張卡。
他拿著錢和卡代表眾人買好四人份的門票,分別發給大家。
一邊穿過入場大門,渡邊徹一邊說:“先去‘珊瑚咖啡吧’買飲料,可以邊逛邊喝。”
進了水族館,館內藍白色的燈光,使墻壁和天花板變成深海的顏色。
清野凜看著手里門票上的信息,輕聲自語:“海豚秀?”
渡邊徹見她微微閃爍的眼神,沒說話。
他自己沒什么特別想看的,原本紳士一些,主動提議去看也沒什么,但「東京帥哥」絕不在同一個地方摔倒。
九條美姬事事都要和清野凜比較,作為她們身邊唯一的男性,他被動地充當了裁判員的身份。
剛才調侃性的稱贊差點被引發血案,現在還是明哲保身為上。
“海豚?清野家也很頭疼你這樣的繼承人吧。帶路,我要去看鯊魚。”最后一句九條美姬是對渡邊徹說的。
“先買飲料。”渡邊徹堅持說。
九條美姬看了他一眼:“你來決定好了,不過我要提醒你,最后結果我不滿意的話,你知道下場。”
渡邊徹已經做好對方不滿意的打算,所以干脆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買完飲料,他沒去看鯊魚,而是走入一個昏暗的房間。
這里面有不少大型圓柱體水槽,很像電影里人體試驗的培育槽,蒲公英一般的水母在里面搖曳。
水母透明的身體,因為燈光的不同變成各種顏色。
這樣的場景讓無數游客駐足,就連清野凜都忍不住拿出手機拍照。
九條美姬站在藍色的水槽前,看不出感不感興趣地打量著。
“抱歉,抱歉。”
道歉的聲音很近,正在觀察水母漂浮,企圖從中學到什么的渡邊徹看了過去。
房間昏暗,有一對正在拍照的情侶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九條美姬。
女性笑著對她道了歉,又立馬催促男朋友按下快門。
渡邊徹視線轉向九條美姬,變幻的燈光下,她的臉色相當陰森,隨后又突然笑起來。
昏暗的角落,渡邊徹發現有幾名休閑打扮的男人緩步走過來,看起來好像也是來欣賞藍色水母的。
但在他們的袖口,渡邊徹發現有針管似的東西在反光。
他臉色一變,怎么也想不到僅僅因為不小心撞了一下,九條美姬就要殺人!
“喂,道歉就完事了?”渡邊徹單手拿著飲料走過去,站在九條美姬身前,沖那女人說道。
男朋友放下相機,快步走過來。
“怎么了?”他問女朋友。
女的說道:“我不小心肩碰了她一下,已經道歉了。”
男的轉向渡邊徹:“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渡邊徹余光看了眼四周,那幾個男的仍然看著這邊。
他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兄弟,我這是在救你,別怪我。’
“怎么了?就你們這種貨色也配碰我女人的身體?”他心里對九條美姬十分厭惡,故意惡心道。
“你什么意思?”女朋友被當面辱罵,這種情況是男的都不能忍。
渡邊徹不喜歡罵人,而且僅靠罵人恐怕消不了九條大小姐的殺心,他直接動手了。
快得看不到影的直拳直接命中男的面門,鼻血留了出來。
男的頭暈眼花,反應過來后,一句經典的島國國罵喊了出來。
然后渡邊徹又是常人反應不過來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這家伙估計體力也不行,立馬蜷縮成了大蝦。
“啊——”伴隨著女性的尖叫,周圍很快混亂起來。
“你干什么!”不小心碰到九條美姬的女人尖著嗓子罵道。
渡邊徹空著的手打了她男朋友一巴掌:“你再叫?”
‘對不起了,不過作為男人,請為了你的女朋友受點罪吧。’他心里默默對男的道歉。
“保安!保安!”
又是一巴掌,“你再叫?”
“警察!我要報警!報警!”
渡邊徹也不說話了,直接又是一巴掌,打在男的臉上。
這次用了點技巧,男的嘴角直接流血了。要不然以這個女人的瘋性,渡邊徹怕把這位老哥的臉打腫。
看到流血,女的不叫了,只是害怕又憤怒地瞪著渡邊徹,等著保安到來。
不一會兒,水族館最近的安保人員擠開人群走過來。
女的立馬喊道:“把他們抓起來!我要報警!他們......”
她話沒說完,渡邊徹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男朋友臉上。
“這位顧客!請您住手!有什么事我們會好好處理!”保安語氣嚴厲地攔在他們中間。
“把他們抓起來!我要報警!我要......”女的聲音在昏暗安靜的水族館傳的很遠。
渡邊徹回頭看了眼,九條美姬笑吟吟地看著他。
他讀懂了她的表情:還沒消氣,這也意味著那位吵鬧的女性還有生命危險。
他走過去,保安伸手來攔,渡邊徹感覺單手不方便,于是一扭身用膝蓋頂了對方肚子一下,保安立馬抱著肚子跪在地上。
其余兩名保安見狀沖了過來,也被渡邊徹隨手放倒。
他再次在心里默默道歉,走到情侶面前,對著男的又是一巴掌。
女的驚恐地看著他,男的表情很復雜,像是憤怒,像是恐懼,又很無辜。
“你吵到水母了。”渡邊徹無力地說道。
“噗。”九條美姬的笑聲傳了過來。
渡邊徹松了口氣,用愉快的口吻對情侶說:“下次再敢碰我女人,見一次打一次。”
說完,渡邊徹轉身走了回來,問九條美姬:“你沒事吧,有事跟我說,我再打他們一頓給你出氣。”
“算啦。”九條美姬揮揮手,“我心情不錯,放過她了。”
四人離開水母區,一路上居然沒有工作人員過來阻攔。
渡邊徹喝著手里的飲料,故意不經意地說:“我脾氣是不是太差了?只是碰了下就把人打成這樣?”
“這種程度算什么?”九條美姬像是沒聽出他的意思,毫不在乎地說,“碰了我身體還能活下來的人,她還是第二個,便宜她了。”
這是殺了多少人......渡邊徹感覺四周深藍色的燈光透著一股陰森。
九條美姬看穿了他的想法,笑著說:“放心,沒你想的那么多,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本小姐。”
渡邊徹尷尬地笑了下:“去看鯊魚吧。”
鯊魚在一個巨大水族箱里,里面還有很多其他種類的魚。參觀的話,需要走下一條螺旋狀的坡道,去巨大水族箱的正下方。
走到一半時,靜流身上突然響起電話聲,九條美姬微微皺眉。
靜流用了兩秒的時間就接完電話,對九條美姬低聲說了幾句。
“一群沒用的東西,什么都離不開我。”九條美姬轉身朝場館外走去,靜流也立馬跟上。
隨著她們的離去,坡道原本擁擠的人群立馬清空,這些男男女女,居然都是九條美姬的手下。
坡道上一時間就剩下渡邊徹和清野凜。
渡邊徹說:“是去看鯊魚,還是看海豚秀?”
從剛才就一直面無表情的清野凜回應道:“海豚秀還有二十分鐘。”
于是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完坡道,來到巨大水族箱的下方,這里有一條二十米長的“海底隧道”。
無數魚群在他們頭頂和身邊翩翩起舞,一會兒迅速游動,一會兒又突然禁止不動。
它們每一次轉向,身上的鱗片都會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活像萬花筒。
“你不好奇嗎?”渡邊徹的視線放在告示牌上,上面寫著魟魚、鯊魚、鯛魚等水箱里全部魚的資料。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你應該是為他們好。”清野凜盯著大約有八千只的斑點莎瑙魚,“你是一個好人,我看得出來。”
這不是什么好話,但渡邊徹還說了聲謝謝。
他又說道:“一般人都會好奇吧?譬如上次說的藥品、御茶之水又發了什么等等之類。”
“‘清野家頭疼你這樣的繼承人’......你不也沒問嗎?”
“我在等你愛上我,主動告訴我的那天。”
渡邊徹說完,清野凜吃吃地笑了。
渡邊徹并不是在故意開玩笑,他對她的事不感興趣,這句話準確地說甚至是在挑釁,但結果他自己也笑了。
清野凜純粹的笑容實在是少見。她以前的笑要么挑釁、要么得意,總是充滿了刻意。
“我也在等你愛上我,主動告訴我的那天。”她笑著回應道。
渡邊徹看著水箱另外一側,朝他睜開血盆大口的鯊魚,面不改色、但實際還是有點怕地對身邊的少女說:
“那就看看到底誰是未開化的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