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召喚獸一次來兩個

　　嚓，嚓，嚓，嚓。

　　約翰·薩爾全神貫注地聽著耳機里傳來的動靜。

　　售價超過五萬歐元一副的森海塞爾耳機，專為職業選手制作的定制版。今年新到手的外設。

　　在超過人耳聽力范圍的超高頻、超低頻區段，表現或許不如它服務于音樂發燒友的兄弟姊妹。但是，人耳能識別的中頻區段，聲音還原的失真率，甚至可以低至0.01。

　　更不用說榮耀游戲這種系統合成的音效，在耳機里，可以說是纖毫畢現。

　　這等高價，對于興欣來說，超過了他們年薪最高的方銳大大，十分之一的稅前收入。哪怕是韓文清，要買一副也得掂量掂量。然而，只能說美國比較有錢吧…

　　這種比賽用外設，對于美國職業聯盟當年的亞軍隊隊長，前一年冠軍隊隊長來說，想買，也就買了。

　　風聲，氣流擦過巖窗、穿入洞窟的刷刷聲，盔甲甲片之間輕輕地碰撞聲，鞋底和砂巖摩擦的嚓嚓聲，甚至細小的石子沙礫被粗糙的鞋底帶起，而后滾落在地面上的聲音，一點一滴，歷歷分明。

　　只是…

　　約翰·薩爾微微皺起了眉頭。

　　樓上的腳步聲，有兩個。

　　一個輕，一個重；一個迅捷，一個緩慢；一個干凈利落，另一個，卻帶著許多重濁拖沓的雜音。

　　這是…

　　是哥布林？

　　約翰·薩爾腦海中轉了一圈對手常用的作戰方式，面對盜賊，召喚出哥布林來混淆對手、同時探查陷阱，真的是那位領隊很可能做的事。那么，另外一個腳步聲，就是君莫笑本人了？

　　不像。

　　約翰·薩爾緩緩搖頭。

　　陰影跳躍和君莫笑并不在同一層，他看不見對手的身影，只能靠聽；按說另外一個腳步聲只可能是君莫笑了，哪怕用排除法，也能得出一樣的結論。

　　可是，五年職業生涯，千錘百煉的直覺，甚至在眼睛和耳朵得出答案之前，就強烈地提醒著他：不對。

　　不是。

　　不是君莫笑，不是他一直在等待著的對手。

　　那么，對手可能是…

　　影分身術落地無聲，劍影步召喚出的更是虛影，忍法影舞雖然能招出實體，可嘩啦啦一出來就是十幾個，不可能只有這么單一的腳步聲。那么他聽到的應該是——死亡騎士？

　　這個思路，還真是精彩。

　　約翰·薩爾不是沒有和頂級的召喚師打過。不說別人，就剛剛結束的第十一屆聯賽的季軍，紐約大蘋果隊，他們家的王牌，就是一位強悍的召喚師，恰好也是一位死亡騎士流的選手。

　　那家伙，在半決賽中給他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

　　哪怕單挑，兩個人也是互有勝負，約翰·薩爾的勝率不過稍高些罷了。

　　不過，召喚師對召喚物的控制，一般都只限于走位和攻擊方向。這種把召喚物的步速和落腳輕重都控制得精準到位，甚至可以用來冒充角色腳步聲的手法，約翰·薩爾懷疑，他那位美國同行，大概…沒那么閑。

　　畢竟召喚師又不是近戰攻擊手，躡手躡腳，亦步亦趨地混在死亡騎士邊上，圖啥呢。

　　“葉修這微操嘖嘖。”雖然身在選手席，沒有那么好的條件聽清楚比賽當中的細微音效，葉修這一手，還是讓許多職業選手看得雙眼發光。

　　方銳忍不住趴上前面去和蘇沐橙感嘆：“換了我在上面，估計也聽不清君莫笑在哪里。”

　　“可是這樣操作會不會負擔太大了？——他平時連這個也練？”楚云秀擔心的詢問好友。蘇沐橙輕松地搖了搖頭，笑容清淺：

　　“想多了。他就是覺得好玩罷了。”

　　是啊。

　　好玩…

　　蘇沐橙抿著嘴笑看大屏幕，在那里，君莫笑高抬腳，輕落步，和身邊的召喚物保持步調一致，把自己的腳步聲完全掩蓋在死亡騎士的腳步聲里，讓別人聽都聽不出來——多好玩兒啊！

　　她簡直可以隔著厚厚的比賽艙門，看到黑暗當中，葉修那雙閃閃發光，因為興味而向上彎起的眼睛了。

　　至于練習，蘇沐橙只能說，控制力這種東西，水準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不管葉修是不是為了好玩，一個哥布林再加一個死亡騎士，君莫笑自己在哪里，這個問題可真難倒了對手。大屏幕上，陰影跳躍左顧右盼，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伏低身子，悄悄開始上樓：

　　和現實中的露天博物館不同，榮耀游戲里的建筑，去除了一切人工設置的電線、燈光，還這個景點以本來面目。因此，除了直通外界的洞窟有自然光照射，巖山內部的那些洞窟和通道，就只能靠地面、巖壁反射進來的一點點陽光了。

　　有些地方半明半暗，有些地方昏昧不明，更有些地方，比起伸手不見五指也好不了多少。

　　這樣狹窄、曲折、陰暗的環境，自然是對盜賊有利的。至于對方為什么會選擇這個地形？

　　約翰·薩爾回想了一下這位中國隊領隊的資料，特別是從剛剛那個賽季開始一直到現在，個人賽從無敗績的輝煌歷史，只能判斷為…大概是藝高人膽大吧。

　　至少他到現在還沒聽出那個Don’tLaugh在哪里。

　　他想了想，操縱陰影跳躍退開幾步，悄悄找到另一條樓梯，盤旋向上。

　　或許是為了增添比賽的豐富程度，又或許是為了遵從歷史的設定。游戲方在這些洞窟之間增添了無數相互連接的巷道，四通八達，密如蛛網。

　　按照歷史，就應該是那些開鑿教堂的基督徒們常常被追殺，方便他們隨時可以隱匿退卻了。

　　而此時，陰影跳躍繞了半個圈子，再次踏入上一層時，便進入了整個巖山當中，光線最差的一塊區域：

　　黑暗教堂。

　　和普通的教堂一樣，開鑿在巖山里的黑暗教堂，也是十字形的結構。陰影跳躍從十字形較短的那一橫踏入教堂，藏在巖壁后面探了個頭，視角一轉，就看到了一只丑陋的綠皮哥布林，啪嗒啪嗒地舉著棒子，來回踱步。

　　稍遠處，一個強壯的身影披甲持劍，緩步走來。

　　至于那個理應操縱著兩個召喚物的散人，則還是影蹤不見。

　　雖然如此，約翰·薩爾的嘴角邊，也挑起了一縷興奮的笑意。

　　黑暗教堂就這么大，能躲的角落就這么幾個。再算上兩個召喚物的行動路線，要同時控制它們，就要同時讓它們保持在自己的視野里，這樣一算，對方角色所處的位置…

　　找到你了！

　　悄無聲息地，陰影跳躍的身形，像一滴水化入墨汁一樣隱入黑暗。

　　盜賊柔軟的皮靴，輕輕落地，近乎無聲。

　　而在墻壁和穹頂上的圣母、天使與耶穌，以及所有觀眾的注視之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正在兩個召喚物行進的路線之間，在君莫笑可能經過的每一個道口，被潛行的盜賊悄然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