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將

　　“俄羅斯隊本場出賽選手，謝爾蓋·盧尼奧夫斯基，職業柔道。角色名，伏特加和鹽。”

　　選手走向比賽席的時間，照例是背景介紹時間。為了增強觀眾的興趣，平時潘林都選擇講段子、說八卦，調侃一下選手的角色名，甚至來一兩個笑話。然而這一次，潘大主持的語調卻與之前不同，嚴肅之外，罕見地添了幾分凝重：

　　“謝爾蓋選手于第一賽季加入俄羅斯聯賽，在役八年，現年29歲。本賽季末已經宣布退役。之后，接受俄羅斯國家隊征召，出征世邀賽。”

　　李藝博在他身邊沉默不語。八年，29歲，已退役。這些信息的疊加，對兩位中國解說，只意味著一件事：接下來的比賽，將是這位俄羅斯老將在榮耀舞臺上，最后的絕響。

　　八年職業選手生涯。在中國國家隊，這個資歷與王杰希平齊，也就葉修和張佳樂兩人能夠超越——如果再把標準放得嚴苛一點，扣掉當中退役的時間，只有葉修一個人，擁有超過這位老將的賽齡。

　　以年齡而論，29歲，和剛剛退役的林敬言同齡。

　　單就這兩項數據，基本可以判斷這位俄羅斯老將，是因為年齡增長、狀態下滑，到了不得不退役的時候。

　　更何況，考慮到俄羅斯的榮耀職業聯賽，迄今為止一共只舉辦過八個賽季，這位老將，可以說是俄羅斯的開荒一代。

　　甚至，還有可能像中國的開荒一代，葉修、韓文清、魏琛他們一樣，在加入職業聯賽之前，就在網游里拼搏征戰過不止一年。

　　也曾經歷過那個時代，身邊有許多這樣朋友的李藝博感同身受，都不好意思開口調侃了。

　　…當然，這份資歷并不意味著，對方就一定有多強了。葉修這樣到了28歲還能帶隊奪冠，還能飚出764手速的奇葩到底還是少數，不信俄羅斯也有。何況謝爾蓋選手，剛剛那個賽季也沒拿過冠軍不是。

　　兩位解說短暫的沉默當中，比賽地圖已經載入，雙方角色分別刷新。只一瞬間，兩個角色就相向奔行，極快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啊我們發現，中俄兩國的兩位選手，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直奔中路，不進行戰術走位…”

　　和潘林李藝博不同，瑞士解說顯然并沒有立場偏向，點評起來也更加事不關己：

　　“感覺這個選擇對柔道而言并不怎么明智啊。眾所周知，俄國這位柔道選手，現年已經29歲，在榮耀選手中算是一位老將。一般來說，這樣的選手，經驗豐富，但專注力和手速都已經開始下降。反而中國隊的戰斗法師只有22歲，正值當打之年。”

　　“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選手不選擇迂回周旋，用種種手段消磨對手的耐心，反而直走中路，實在讓人有些愕然啊。”

　　俄羅斯柔道怎么想、以及為什么這么想，孫翔并不關心。他只關心對方現在的選擇——不繞彎子，不捉迷藏，直接碰撞，正面較量。

　　正合我意！

　　一葉之秋急速前奔。相距十五個身位格，一聲尖嘯，戰矛亮銀色的尖端指向前方，帶著一葉之秋猛然飚出！

　　“豪龍破——”李藝博驚愕失聲。喂，就算你們戰法組都跟出去了，也不要忽然就這么像了吧！孫翔同學唐柔附體了？！

　　顯然并不是。這一記超快近身，一下子打亂了柔道的操作思路。五個身位格，卻邪破風，直指咽喉；三個身位格，柔道身體微側，雙臂抬起——

　　拋投？

　　接投？

　　背摔？

　　空手入白刃？

　　不管是哪一個，你已經，來不及了！

　　戰矛在空中微乎其微地一停，下沉，挑起！

　　“天擊！是V字天擊！正中目標，柔道浮空了！”潘林一下子激動起來：“我們看一下孫翔剛才的這個操作，取消直刺，天擊的下壓躲過對方抓取，劃出一個V字形，繞過對方手臂再度挑起！非常快速的操作，柔道雖然立刻改變技能方向，已經反應不及！”

　　“干得漂亮！”盧瀚文滿臉興奮，握拳用力向下一砸。他右手邊，邱非雖然沒有開口，眼神也是亮亮的，嘴角微微上揚。浮空之后緊跟著一記龍牙，接下來直刺、連突，噗噗噗噗一連串聲響，正是戰斗法師再正宗不過的浮空四連刺，槍槍命中，無一落空。

　　“干得漂亮。”唐柔在心中默念。無屬性，光屬性，冰屬性，三個炫紋跟著翻飛而起，又在伏特加與鹽身上逐一炸開。連擊數很快就已經跳過了斗者意志的第一檔，淡淡金光從一葉之秋身上泛起。如果是她，又能把連擊打到幾段？

　　“孫翔現在的打法很合適。”少年們背后的觀眾席上，方明華輕輕點頭，斜過身子與江波濤點評。江波濤附和著點了一下頭，卻沒有開口，而是本能地側頭回望了一眼——

　　隔著幾個座位，林敬言仰頭凝望著大屏幕，神色復雜。

　　江波濤微微有些難過。

　　少年們只會興奮、贊嘆、一往無前，有些事情，只有同樣處境的老選手才懂。

　　不是不夠努力，也不是不夠堅韌。

　　他們只是…

　　輸給了時間。

　　就像林敬言，就像現在，坐在比賽艙里，努力奮戰的俄羅斯柔道選手，謝爾蓋·盧尼奧夫斯基。

　　謝爾蓋微嘆口氣。看著自己控制的角色在屏幕上翻滾，一種無力感，油然自他心頭升起。

　　太快了…實在太快了。

　　剛才那一下天擊，兩年前，他還有十足把握破招反攻；一年前，他還有大半把握躲開；而現在…

　　看得見，跟不上。

　　老了啊…

　　這位來自中國的年輕戰法，或許在意識上還有欠缺，然而論操作，論手速，已經和伊萬隊長不相上下。

　　這樣的對手，已經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戰勝的了…

　　可是；

　　可是，

　　從來沒有不戰而降，面對強手就輕言放棄的俄羅斯選手！

　　角色在空中不停翻滾。19、20、21…連擊數不斷飆升中，伏特加和鹽忽然雙臂一振，硬頂著刺到背心的戰矛，一記鷹踏當空踩下！

　　———我是太快了跟不上的分割線———

　　…有點難過。

　　同樣一件事，年輕選手，和已經走下坡路的年長選手，看到的永遠是兩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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