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的士卒,按照探查的地形,沖擊著李靖的營地,黑夜之中喊殺聲震天,這聲音在扶余勇耳中,猶如天籟,這至少表明雙方交戰在了一起。
扶余勇不知道有內鬼,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了大半,且不說李靖會不會留下這么大的漏洞給他,在接到金春秋的消息,李靖就已經布置妥當,只以弓弩射了一波,就是為了給扶余勇造成假象。
一開始百濟人慘叫,是踏上了鐵蒺藜,后面沖鋒時候慘叫,那是因為地上固定有絆馬索,加上鐵蒺藜,好家伙,沒有幾個逃脫的,也就是第二批人,才沖到營地柵欄處,和大唐士卒隔著柵欄拼殺。
步卒之中,最多的不是刀兵,而是長槍兵,長槍不但比刀長,士卒對戰具有優勢,而且對付騎兵也不錯,因此裝備得最多,隔著柵欄向外捅就是了。
兩萬執失部落的騎兵,一直在大營中,順勢殺了出來,兩萬騎兵,兵分兩路,一左一右,同時沖出,見人就殺!
動物比人類視力要好許多,像牛馬,只需要一點點光線,即便是星光,月光,也能如履平地的行走山間。
騎兵就不用管那么多,騎著戰馬,見到人影揮刀就行了。
黑夜之中,雙方都無法觀察實時戰況,這一點反而是百濟占據了優勢,因為李靖望遠鏡效果發揮不出來。這個時候就看誰的布置更好了!
“殺!”在一個扶余勇見不到的地方,金春秋手下新羅士卒,點亮火把,對著一旁的百濟人殺了過去。
他們是早有預謀,因此站位就很講究,隱約包圍著百濟人,這一沖鋒,立即讓百濟人吃了大虧,一瞬間就有上萬人傷亡。
扶余勇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他也不停的回頭,似乎等待著什么。
金春秋讓士卒大量點燃火把,不但能用來攻擊,而且就是一個信號,上萬的火把,完全照亮了大片區域,軍營里面的望遠鏡就能發揮作用,李靖觀察了片刻,確認了不是做戲,頓時臉露微笑。
“擊鼓!進軍!”李靖放下望遠鏡,沉聲下令。
“砰!砰!砰!”沉悶的戰鼓聲,急促的響起。
“殺啊!”聽到號令,裴元慶等十多員大將,頓時面上一喜,隨后領著一支人馬,打開大營,殺了出去。
一直留力不發,就是為了等候一個機會,時機成熟,頓時蜂擁而出,這種夜戰,局限性非常大,因為遠一點,就看不見敵人,不過李靖麾下是以猛將帶領三千士卒的方式,抱團殺出來,以點擊面,自然一擊而穿。
這種變化,很快就引起了扶余勇的關注,其實想不注意都難,畢竟從營地沖出大量火把,又一直向他們的方向突破,不用說也是大唐人馬反攻。
“殺啊!”就在扶余勇焦急的時候,在他后面,殺出了大量士卒,一眼望去,見不到尾!
李靖站在一個建在小坡上的瞭望塔上面,夜風吹動,白色披風微微擺動。雖然離得非常遠,不過夜色中火把異常顯眼,他還是注意到了百濟的援兵。
這個時候指揮顯然沒有多大作用,李靖只得派出了后備的力量,二十支千人隊,再次殺出;緊接著李靖派出了最后一支人馬,高侃帶領一萬士卒,迎向了百濟援兵,如今李靖身邊,只剩下了席君買的三千火槍手以及劉仁軌的夜不收。
戰場已經失去了掌控,數十萬人馬交錯在方圓三十里,現在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殺掉敵人。
黑夜給百濟人帶來還有一個優勢,他們看不見同袍的下場,即便是被裴元慶等人殺了一波又一波,見不到就沒有太多恐懼,依然迎著大唐士卒沖了過去。
雙方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相差甚遠,因此李靖并不擔心會輸,只不過他不想損失太大。
殺聲不斷,只是越來越遠,李靖就這么安靜的站在瞭望塔上面,等了兩個時辰,天色逐漸微亮,這才再次下令。
“立即派人打探消息!”
“喏!”劉仁軌應了一聲,隨后親自帶人,跨上戰馬,沖出營地。
這種戰場,斥候都只能以百人一隊出動,沿途會避過敵人,不停留的去到預訂地點。
五百夜不收,分五隊沖向四面,劉仁軌則是去了百濟人下營的方向。
戰爭還在繼續,不過百濟人已經撐不住了,說實在的,能打到現在,完全就是黑夜的緣故,現在天色微亮,已經能看清遠一點的情景,他們才知道,原來大唐人經過的地方,同袍已經全部躺下了。
殺了半夜的大唐將士,個個身染鮮血,提著帶血武器沖殺,這情景有多嚇人,可想而知。
百濟是一個深受佛教影響的國家,國民本身就性子軟弱,對于一些不自然的現象,想象力豐富,不少人第一念頭就是魔鬼,夜叉之類的。
黑夜之中不知該往哪里跑,現在能看見了,當然就想逃。
要說殺敵數量,最多的還是騎兵,見人就殺,沒人了就沖向有火光的地方,加上突厥人彪悍的性格,這種贏面廣的戰況,可以說非常兇猛。
李靖手下士卒,大部分都是挑選出來的精壯,雖然許多都是礦工,修路的人,但是鄒羽從來不允許克扣他們糧食,所以雖然吃得差,但是管飽,加上長時間勞動,這體力和耐力,不是一般的好!
為了減輕受刑時間,為了自由百姓身份,士氣那是不用說的,更何況還是在一群猛人帶領之下。
鄒羽早就發現食物豐富性,能迅速改變人的體質,以前的百姓士卒,即便是青壯,也是一臉菜色,無精打采的樣子,不但是因為吃食少,吃不飽,而且還是因為食物就那幾樣,小麥高粱加野菜!
如今的大唐,普通百姓都能吃上蔬菜水果,軍隊也會自己種植,更何況官府的養殖場養的雞鴨鵝還有大量魚肉!
家禽養殖,只會保留最強壯的和下蛋最多的,進行品種優良化,其余的成長起來,自然是作為肉食,除了作為官員俸祿,就是供應軍隊,所以士卒的精神面貌,就不在一個檔次。
首先大唐的士卒,不說紅光滿面,那也是精神抖擻,面上有肉!加上常年勞作鍛煉,肌肉也有不少,從體型上就碾壓了百濟人。
因為食物的豐富,尤其是海魚,羊肉等肉食增加,夜盲也比百濟更輕,黑夜廝殺,自然占盡優勢。
除去裝備上的優勢,最關鍵還是耐力,廝殺半夜,百濟人早就沒有了力氣,肚子餓得咕咕作響,對于大唐士卒來說,完全還能接受。
天色越亮,百濟人擺得越快,因為他們發現似乎遠處大唐士卒越來越多。而他們的人,越來越少。
這個時候,扶余勇不用派出斥候,也能發現情況不妙,因為大唐的人,已經殺到他附近不遠處,雖然只有兩支數千人的人馬,但是殺得他手下節節敗退。
“轟!轟!轟!”戰馬沖鋒的聲音傳入扶余勇耳中,抬頭遠看,一左一右,兩支騎兵出現在晨光之中。
不問可知,自己派出去的騎兵已經全軍覆沒,至于昨夜最后來的援兵,出現不久,就被阻攔,沒有寸進,后來火光分散,結果就不知道了,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可不是好消息。
李靖這邊,隨著夜不收出動,他找來后勤人員,開始安排醫療隊救治傷員!而火槍隊出動保護他們。
救治隊當然是從營地附近開始,上戰場尋找傷員,這兩年因為醫學院的原因,培訓了上萬的救護隊人員,他們都是為戰場而存在的,學習的就是處理外傷,還有幾千民夫協助他們,這一支人馬,每次大戰都會出動,不會計算進軍隊,但是他們會一直跟著主力。
傷員在野外就能救治,重傷的他們也會想辦法止血,然后送進大營,由醫術最好的人搶救,而輕傷的人經過他們包扎處理以后,也會陪同他們繼續尋找傷員。
如果是遇到大一些的隊伍,隊伍之中的傷員就會留下來,而沒有受傷的和已經不影響戰斗的人,又會匯聚到一起,離開尋找敵人,這無形中又完成了一次人員匯聚。
三十萬人雖然非常多,對比大唐,也不過一比三而已,更何況還有新羅人背后捅了一刀,能堅持到現在,也不過是因為黑夜而已。
扶余勇這個時候,當然知道新羅背叛的消息,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擊敗了他的信心,等到現在,也是想親眼看一看最后的結局。
隨著大唐士卒殺過來,心里最后一絲僥幸也消失不見,撤退成了他唯一的念頭。
能跑多少算多少,這是扶余勇心里想的事情,帶著身邊剩下的幾千人,毫不猶豫的跑了!因為不跑也不行,他已經看見有士卒在他之前逃跑了。
“參見元帥!”金春秋進入大營,見到了李靖。
“金將軍辛苦了!”李靖微笑著說道,因為金春秋的行動,給他幫了大忙,讓手下的士卒,減少了犧牲。
“不幸苦,我們只是突襲一下,打打邊鼓,沒有元帥吸引百濟人,我們可辦不到。”金春秋連忙謙虛的回答。他可是見識了大唐弓弩的厲害,不相信沒有他們,李靖就拿百濟人沒有辦法,甚至說加上他們,連同百濟人一起,也拿不下李靖,從一開始,事情就不會像扶余勇設想的那樣發展。
新羅在其中起的作用,最大還是給百濟人造成緊迫感,逼迫他們出城決戰而不是固守熊津。這才是真正為大唐減少麻煩的地方,這一點金春秋已經看得明白。
“讓你手下受傷的士卒,來大營治療吧。”李靖淡淡的說道。
新羅人已經算自己人,李靖當然不想他們死太多,畢竟勞動力是最稀缺的財富,大唐如今可到處缺人,更別說高句麗那邊又發現了幾處礦山。
金春秋以為李靖只是示好,微笑著欣然接受,隨后問道:“元帥可需要末將派人打掃戰場。”
“也好!作為戰勝者,自然有資格打掃戰場。”金春秋這是表示他的好意,李靖當然也不會拒絕,而且打掃戰場那點收獲,也并沒有放在李靖心上,還能收買人心,又何樂不為呢。
金春秋只是單純的想示好,因此告退出去,給手下交代清楚,打掃戰場,又不能和大唐軍隊起沖突,隨后這才讓人把傷員送到李靖營地。
出于好奇,想看看大唐如何安置傷兵,金春秋就跟著去了傷兵營觀看,進入傷兵營,他就大吃一驚,因為這里的傷兵營和他印象中的臟亂差,充滿哀嚎的地方不同。
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一定得注重衛生,防止疫情,這一點后世的人沒人不知道的,鄒羽自然也強烈要求過,軍隊中更是必須做到。
傷兵營更是重中之重,無論是污水處理,還是雜質廢品,也要深埋,熱水清洗,以艾草熏蒸,整個傷兵營沒有臭味不說,還夾雜著藥材的清香。
這就是軍隊與百姓的不同,令行禁止!對于要求都嚴格遵守,強勢重的士卒,處理好傷口以后,全部在另外營地靜養,由輕傷人員照顧,一切都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顯得那么井井有條。
金春秋只是粗略一看,就忍不住心里一震,他就明白為何大唐士卒如此強悍的原因,不但是因為身體素質,而且這沒有受傷的后顧之憂,要知道很多時候,死得最多還是因為受傷得不到救治,以及傷口感染!單純從目前看來,就知道這一點大唐方面,肯定不多,畢竟這營地之中,穿著那種統一的服裝,背上一個紅色十字的人,很明顯是大夫,目測好幾千人,在營地來往忙碌著。
不時有傷員被攙扶或者抬進營地,立即有人迅速的沖過去,進行搶救。
金春秋看得頭皮發麻,急忙讓親衛去把更多傷員,送了過來。
“大夫,我們是新羅人,元帥讓我們把傷員送過來。”金春秋拉著一名路過,穿著紅十字衣服的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