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很快就想到了主意:“打個井,買個水泵,在房頂上裝個水罐,就等于有自來水了。我同學彭大富家就是鎮上水泵廠的,他們廠就是這樣的。”
“那不是挺費事的嗎?”黃大妮犯愁道。
“費事就一次,以后天天有熱水用。”外婆支持趙起武的想法。
“那咱家房頂也放不了水罐啊?”黃大妮還是犯愁。
“要不再蓋一間房子,弄成平房的頂,水罐放上面。”趙景山被吼了一晚上,這會兒煙也不抽了,開始給出主意。
“蓋哪兒呢?”黃大妮看著院子。“要是再蓋一間房子,還得打井,這院子就嫌小了,以后小武回來車都沒地兒停。”
趙景山隱隱開始有不詳的預感,臭小子買什么不好,買個熱水器,恐怕家里得有大動作了。
事實上他提出只蓋一間房子,已經是因為這不好的預感,因為他已經看了,這熱水器得裝墻上,現在家里根本沒法裝這玩意兒。
外婆看著黃大妮犯愁,給出主意:“現在你們也不缺錢,要不給這房子翻蓋一下?”
黃大妮眼睛一亮:“蓋成小洋樓嗎?就像那誰誰誰家的,廚房廁所都是平房,正屋也蓋成平房,樓頂上還能曬莊稼。二樓還能放糧食,夏天熱了就睡到平房上,也涼快…”
趙景山開始覺得自己很需要一根煙,自己這老宅,恐怕要保不住了。
果然,兒子已經開始慫恿自己媳婦:“我看行,你看咱們這洗衣機彩電都有了,就剩這房子是舊的,想安裝熱水器都沒法,還是蓋新房最好。”
“對了,現在大城市里,人家都開始用空調了,媽你知道空調不知道?冬天能讓屋里暖和,夏天能涼快,比電扇舒服多了。咱們要蓋好房子了,等明年你和外婆就能用上空調了。”
黃大妮頓生向往之心,必須承認,出門跑一趟,外邊住幾天,對她的觸動還是很大的。
空調她也見識過了,大夏天的,一開門進屋,屋里不冷不熱的,多舒服呀!
還有自來水,擰開水龍頭就接水,想洗手就洗手,想做飯就做飯。哪還像自己家現在,洗個手還得拿著盆子去缸里舀水,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到了冬天更慘,缸里還會結冰,早上起來想洗個臉,先得砸冰。
此外城里人都用液化氣,自家這臭小子都用上了,一擰就有火,多方便,哪像家里,還得燒鍋。
城市里住幾天,回到家來,好幾天她都不適應,覺得家里干啥都不如城里得勁兒。
外婆笑呵呵的在旁說道:“我看小武說的挺好,你們倆也都吃了這么多年苦了,現在生活好了,也該過過好日子。”
黃大妮頓時就覺得,媽說的真好。
趙景山覺得自己必須說兩句了,不然一會兒老宅就保不住:“蓋房子也行,那我們這幾天住哪兒去?再說這老房子也結實著,還夠住。我看院子里加一間就行了,大不了這豬以后就不喂了,給院子騰個地兒。”
趙起武給老爸拆臺:“媽你們要是蓋房子,就先住鎮上去,我租的那房子也夠住。要是嫌小就租個大的地方…其實我覺得你們要嫌蓋房子麻煩,住京城里去最好,是不是外婆?那離我舅舅好近,讓我爸去辦個駕照,弄個車開著,沒事兒就帶著外婆去舅舅家玩,方便得很。”
“哪兒都行,我都支持。”外婆笑瞇瞇的,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外孫是個不安生的,非得想讓一家子搬到城里住。
“住城里我們能干啥?”黃大妮更惆悵了,她以前是堅決支持趙景山,現在這天平開始往兒子那邊傾斜了。
要是真讓景山開車,那自己也成了坐小車的貴婦人了,多有面子啊!
“你們開個小商店啊,弄點糖煙酒,或者賣衣服,或者賣肉干都行。對了,你們看我拿回來的這毯子沒,這個還沒人賣呢,都是從西薩捎回來的。”趙起武一說起來全家進城渾身是勁兒。
“開個商店你不得租房子,別到時候我們沒掙錢,再把房租都給虧里面。”黃大妮盡管心里向往,可想著兒子飛來飛去得掙錢,自己兩口子幫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著也不能幫倒忙啊!
“沒事,咱們自己有門面。”趙起武嘿嘿一笑。“你們是想開沿街的大店,還是開居民點的小店,就像柳清影家的那種的,都可以。”
“自家房子也有房租啊,要是我們做生意掙的錢還不如把房子租出去掙的多,那不就等于虧錢了。”黃大妮看著一臉愁容的趙景山,這話說的毫無底氣,言不由衷的很。
“你們要是怕賣這個那個的虧錢,你們賣泡菜去,肯定不會虧。”趙起武指著飯桌上的小菜說道。
只要不是西北那些地方,蔬菜都不會貴。泡菜的成本多低呀,就是費個人工而已,現在農村里人工是最不值錢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外婆覺得這主意好,她病了多年,現在身體好了,不干活覺得骨頭都要生銹。別的重活沒人讓她干,這個泡菜的技術,可是沒她不行的。
當時就笑呵呵的支持外孫:“對,我看行,把咱們老家的泡菜,賣到京城去,讓京城人也嘗嘗咱們家鄉里的味道。”
黃大妮臉上的表情頓時更糾結了。
至于趙景山,他覺得老趙家的老宅估計能是保住,但是…恐怕媳婦要保不住!
果然養兒子就是坑爹的,別人的兒子經常坑,不過人家都是小坑。自家這兒子倒好,一坑就是個大坑,媳婦將來要是去城里,自己要不跟著去…老子這腰都好了啊!
趙起武覺得老媽是已經心動了,只不過礙于老爸的面子,沒好意思直接說。
他腦子轉了個圈,覺得現在趁熱打鐵的效果未必會好,不能太突兀了。現在已經在老媽心里埋下了進城的種子,以后她嘀嘀咕咕的,遲早能給老爸說動。
實際上是時間緊,飯吃完了,他該出去轉轉了。
碗也不收了,把筷子一放,他假裝往外看了一眼…
黃大妮心里正煩呢,一邊是城里的好生活,想想以后住京城開商店,還能坐小車,她就覺得那樣生活肯定幸福的很。
可另一邊,是自己這愁眉苦臉的男人,這男人種了一輩子地,離不開土地,戀家…
所以此刻再看兒子那心里貓抓似的的樣子,就更煩躁了:“你想出去就趕緊走,裝模作樣干啥呢?”
趙起武嘿嘿一笑,看著外婆:“外婆,我出去轉轉啊!”
外婆笑嘻嘻的:“去吧去吧!去和人家姑娘好好說說話,這都好幾天沒見人家了。”
趙起武撒腿就往外跑,還不忘拿著自己準備好的小禮物。
兒子一走,趙景山就覺得自己繼續坐屋里,可能會有些不妙,站起來摸著煙:“我出去轉轉,明天趁著兒子在家,看看把地給利樂…”
“你站住。”黃大妮瞪著趙景山。“咋了,你也想學兒子,去小河邊溜一圈去?”
“我?”趙景山摸煙的手停住了。“我去刷碗去。”
“不急。”黃大妮看著他。“坐下,商量商量。你說,兒子說的咋樣?咱們要是去京城賣泡菜能行嗎?”
“那…”趙景山面對著妻子的凝視,丈母娘的注視,心中滿是無奈。“好歹也得叫把麥給種上吧!”
“種完麥呢!”黃大妮追問道。
“那你想好了,現在兒子還沒上大學去呢,咱們要是去了,他就一個人在家了。”趙景山情急生智,立刻有了主意。“再說還有圖強這孩子,他爸不在家,你看他媽的樣子,能管好他不能?”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大哥,嫂子,你們在家嗎?我聽說小武回來了,圖強要來找他哥玩…”
楊秀娥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吃飯前就知道趙起武回來了,兒子當時就要鬧著來。她不好意思趕在飯前來,就一直等吃過飯再來。
在家男人不爭氣,現在地里的活,兒子學費都是靠大哥一家支持,她也沒什么主意,僅有的堅持,也就是在家吃過飯再來了。
不過來的剛好,趙景山精神一振:“秀娥來了,快進來。圖強,想大伯了沒?你哥出去了,他給你買了不少書,還有糖和月餅呢,我給你拿!”
這熱情的模樣和平時判若兩人,讓楊秀娥嚇了一跳,自己男人都出事兒了,這大哥可不能再出個什么事兒啊!
黃大妮都被氣笑了,不過當著弟媳和侄子的面,也懶得揭穿趙景山——你今天躲得了十五,躲不過初一,有本事你晚上別上床睡覺!
現在田野上已經沒了青紗帳,空曠無比的田野上,只有一堆堆的玉米秸稈。
有的人家比較積極,收秋收完了,就把積存了一年漚好的肥料堆進了田里,還沒來得及翻地,一堆堆的看著挺整齊的。
沒了莊稼阻擋,田野上的風吹著就舒服。
反正趙起武是感覺挺好的,快到了小樹林的時候,腳步輕快的和飄似的。
實際上這廝腳下面一小團云霧,就是在飄,迫不及待嘛!
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另一邊的田埂上走過來,他才下了云頭,撒腿跑了起來。
“跑那么快干嘛呢?”柳清影嗔怪道,心里不知道多美。
趙起武嘿嘿樂著,趕緊獻殷勤:“我看到有兩塊表不錯,剛好咱倆一人一塊,你試試?”
月色很好,兩塊手表在月光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一大一小,款式也差不多相似,看著就像是一對。
柳清影本來還想問這個貴的話自己就不能要的,但是趙起武動作太快了,直接抓著手就給她往手腕上戴,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啊!
戴好了也不松手,把自己的手腕湊過去,老趙嘿嘿樂個不停:“這個叫情侶表,好看吧!”
柳清影本來想掙脫的,但是聽到情侶表,就沒了反抗的力氣,任他拉著,過了一會兒才問他:“出去跑著挺辛苦的吧?以后出去注意好自己就行,不用老想著我,我在家也挺好的。”
“嗯嗯,這幾天你去舞蹈班了嗎?”老趙問道。
“去了,學了不少新東西呢!”柳清影開心的說道。“以前時間短,而且都是剛吃過飯去的,老師們不敢讓我們做太劇烈的動作。現在就好了,時間長,可以多練一會兒。”
“你想好了,是學音樂還是學舞蹈呀!”趙起武有點擔心,他是想讓柳清影學音樂類的,不想讓學舞蹈。
“老師說我體型適合跳舞,不過我覺得音樂天賦挺不錯的,我挺喜歡鋼琴的。”柳清影說道。“但是鋼琴不是一時半會能學好的,不知道等咱們高考的時候,我能學好不能。”
“你多練練就行。”趙起武說道。“你現在打好基礎,等放寒假了,我給你買一架鋼琴放家里,你在家好好練。”
“不要。”柳清影斷然拒絕。“你傻了現在,什么都要買。趙起武,我覺得我都有點害怕你了,現在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都不知道你多有錢,說買車就買車,想買啥就買啥…”
“我咋不一樣了?”趙起武可不承認自己變了。“你看我哪兒變了,還不和以前一樣。”
“不一樣。”柳清影搖搖頭。“反正不一樣了,以前你…反正覺得你變化挺大的。”
肯定大呀,以前一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現在動輒手里幾百萬的過賬;以前交往的都是同齡的同學們,現在交往的人,也算是目前來說比較成功,而且還算上進的一批年輕人了。
而且平時在西薩,被人當神醫,不知不覺中,人是肯定要變化的。
居移氣養移體啊!
趙起武腦子轉著圈,攥著女孩的手堅決不松手,還不承認:“沒變,我就這樣。要說變就是我有錢了,能給你買東西。”
柳清影感受著被他攥著的手上傳來的溫度,確定無疑,這家伙確實有些東西沒變——小時候凡是從自己手里弄走的糖,他都是直接塞嘴里,吃不下的就這么攥著,怎么都不松手,摔跤都不松。
想到這里,她突然噗嗤一樂:“趙起武,你想吃糖嗎?”
“我…”趙起武一愣,他想說自己買了好多,但是出來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沒帶。
“我有啊!”柳清影從兜里掏出來一把糖。“給你一個。”
“為啥就給我一個?”趙起武傻乎乎的問,一只手卻老老實實只拿了一個,然后塞嘴里,用嘴剝糖紙——因為另一只手不舍得松開。
柳清影就莫名其妙的樂,這家伙果然沒變,從小被自己欺負,不管自己手里有幾個糖,說給他一個,他就不敢拿兩個。
哼哼!
正樂著呢,就聽見趙起武說道:“還是那么甜,來給你一半…”
都沒反應過來呢,就覺得眼前一張大臉越來越近,當時腦子就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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