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下了雨,隊伍里還有倆病號。
除了鬧肚子的寧玲玲,還有鬧肚子加屁股疼的張昆,其他人并沒有大礙,就是淋了雨,又吹了半晚上風,不太有精神。
但下山的時候,自個照顧自個還是沒問題,畢竟都是一幫體育生出身,身體底子好。
寧玲玲問題也不是特別大,有人攙扶著能勉強走路。
真正麻煩的是張昆,屁股疼的不敢走,需要四個聯防隊員和警察拿擔架抬著,他還沒法躺著,只能趴在擔架上。
山路難行,稍微有點顛簸,這人就疼的哎吆哎吆直叫喚。
宋娜這個山里野大的妹子,仍然和呂冬走在最前面,那個叫韓瑩的女大學生,緊緊跟在后面。
呂冬回頭看一眼疼的叫喚的擔架那邊,納悶:“拉肚子拉的屁股疼成這樣?”
韓瑩手電照著路,躲開一個坑,小聲說道:“張昆拉肚子太急,沒帶紙,摘了幾片樹葉。”
呂冬明白了,這孩子遭大罪了!
宋娜搖搖頭:“山上的葉子也敢胡亂用。”
韓瑩不知道該咋接話,聚精會神的看路。
宋娜沒再多說,這幫人對山里的東西一點都不懂,就往里面鉆,這要是跑到沒信號的地方,真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出人命也不是稀奇事。
徐東陽陰沉著臉,走在最后面幾個人當中,陪同派出所警察一起來的學院辛院長雖然沒說啥,但他這種在學院里面上躥下跳的,多少是有些見識的。
現在不到算賬的時候。
來到比較陡的一段,宋娜特意回過頭去提醒:“小心一點,注意腳下面!”
抬人下山很不容易,這時換成了三個學院的老師加一個體力和精神都比較好的學生。
這段路不好走,上去的時候就手腳并用爬上去的。
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酸棗樹叢,根本沒法走人,不說上面的刺,單單洋辣子就夠人喝一壺的。
呂冬手腳并用,第一個下了小陡坡,然后回身拽著宋娜的手,把她接了下來,接著是韓瑩,然后李所和兩個男的。
加上呂冬,四個人把擔架接了下來,等上面的人下來再接手,上面很快就剩下了一個徐東陽。
有跟著他一起上山的學生在下面想接他一把,徐東陽沒好氣的說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過來之前,徐東陽覺得自個知識豐富,又常年練體育,是個高手,跟著他一起成立或者加入登山協會的人,也都這么認為。
但下來的路上,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明顯變了。
不再有信任和敬佩,反而充斥著懷疑。
就這點地方,還能難倒他?
下面的那位大學生,多少有點尷尬,無奈的甩手,讓到一邊,跟上大部隊就走。
李所長不放心,特意留在后面。
徐東陽大步走到陡坡跟前,手電照亮腳底下,有踩出來的一個個泥坑。
“你小心點。”李所長趕緊提醒道:“我接你一把!”
一般人,這時候就順勢搭把手下去。
但徐東陽這人有傲氣,又剛跟同學懟了一句,李所長的提醒,不但沒讓他小心,反而快步往下。
他記得很清楚,來的時候,他們就是從這里上來的。
能爬上來,還不能下去了?
生怕李所長伸手,這一腳落下去的特別快,滑的也快,下來的自然也快。
徐東陽從上面跌了下來!
地方不算高,但這天黑地滑的路上,一路滑下去,勢必把前面的人給帶倒了。
弄不好,所有人都得變成滾地葫蘆,然后一路滾下去。
無論如何,李所長都不能讓徐東陽就這么掉下去。
他趕緊去接,徐東陽就砸在身上。
倆人一起摔了,李所長在下面,徐東陽在上面,
因為李所長擋了一下,倆人一起摔進剛踩出來的泥濘小道旁邊的雜草從里。
李所長運氣不好,就覺得胳膊好像落在什么東西上面,又被徐東陽重重砸了一下。
有一瞬間,胳膊似乎沒了感覺,接著就是鉆心的疼。
踩出來的泥濘小道不寬,人都排成了長隊列,后面的摔了,前面的才注意到。
“李所!”有個警官趕緊掉頭回去。
路滑,心急,人啪嘰就摔了。
呂冬一把把他拉起來,喊一句小心,注意著腳底下,走了上去。
徐東陽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呂冬抬手電照了一下,人非常狼狽,手臂上讓雜草和酸棗枝劃了不少口子,但人應該沒事。
正罵罵咧咧:“草他釀的,我草他釀的!”
呂冬沒管他,移動手電去看倒在草窩子里起不來的李明,就見李明臉色刷白,上面全是細密的汗。
“李所,哪里不對?”呂冬沒急著去拉人,同時攔住了他兩名同事。
李明忍著疼,說道:“手!左手!好像斷了!”
呂冬趕緊去看左手,李明的左手小臂落在草叢中凸起的石頭上,隱約好像有不正常的凸起。
可能摔骨折了!
“誰懂急救!”呂冬大聲問。
后面又過來個穿警服的:“我接受過培訓。”
呂冬主動讓開位置:“趕緊的!”
宋娜這時候也過來了,多把手電照著,倒也能看得清楚。
這次上山就是營救,派出所的人帶了急救包,尤其外傷方面,沒用到學生身上,結果用到了自個身上。
那位懂急救外傷處理的,經驗不算豐富,加上周邊條件實在不好,一會自個額頭就見汗了。
徐東陽打著個手電,處理胳膊扎的刺,嘴里一直在罵罵咧咧:“我糙他釀的,老子回頭非一把火把這山燒了!他釀的…”
這罵罵咧咧的聲音,聽著特別膈應,正在給李明做緊急固定的那個警察,時不時就會抬頭看看徐東陽。
聒噪的罵聲明顯影響到了這個警察的心態穩定,但對方是大學生,是救援目標,他們又不好當著人學院老師說啥。
呂冬一直在幫忙按著李明身體,防止他因為疼痛控制不住亂動,徐東陽在旁邊罵罵咧咧的聲音,叫人心煩意亂。
警察不好意思,他沒這么多顧忌,轉過頭,直接說道:“閉嘴!”
徐東陽下意識就想回嘴,想要罵人,但一眼看到說話的是呂冬,沖到嘴邊的話,終究不敢說出去,乖乖閉上了嘴巴。
韓瑩在內,體育學院的幾個學生,沒有一個跟徐東陽說話的。
倒不是現實啥的,學院里面的學生,很多人還想不了太復雜,但他們卻很清楚,今晚落到這個地步,都是聽了徐東陽的鼓動和吹牛。
徐東陽要不說進山就跟進他家后花園一樣,他們能跟著來?
這下,回去免不了學院的處分。
普通人都這樣,這時候往往都想著不是自個的錯,錯全在別人身上。
這些向往著詩和遠方,向往著征服大自然的業余驢友,就沒想過自個的一時沖動,給別人造成多大的麻煩。
做好固定,一行人再次出發,呂冬看到李明傷的厲害,干脆扶著他往前走,跟在帶路的宋娜后面,和另一位警察專門照看李明。
終于走完這段下坡路,能稍微輕松一點。
呂冬看李明疼的滿臉汗,抓了下攙扶著的手臂:“忍一忍,再有一個小時就到了!”
宋娜提醒道:“給醫院打電話,讓救護車在下面等著。”
她打未必好使,但派出所就不一樣了。
那個警察趕緊打了電話,卻是給上級打的,匯報情況,同時請求支援。
呂冬說道:“我記得還有個擔架,實在不行,我們抬著你。”
“別,不用,我沒事,能走。”李明回頭看一眼:“出山還有段路,留著力氣輪著抬病號。”
警察收起手機,忍不住低聲說道:“李所,那人一直罵罵咧咧,你真不該接他。”
李明訓斥道:“說啥胡話!別叫呂總見笑。”
呂冬扶著他往前走:“自家人,沒這些事。”
青照的公安系統都知道,呂氏餐飲是治安聯防先進單位,這兩年多次通過正規渠道捐贈車輛等設備。
前面的是宋娜,都不是外人,李明就低聲說道:“我要不接,他順著路滾下來,咱這一堆人,說不定都得被帶倒,弄不好個個掛彩!”
呂冬看一眼李明,知道他說的這些不是沒可能發生。
宋娜轉回頭來:“李所,謝謝。”
李明疼的咬牙,說道:“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大晚上的讓你們幫著進山找人,我們幾個是職責所在…”
“辛院長是我老師。”宋娜說道:“我在體育學院讀書的時候,他很照顧我的。”
呂冬明白宋娜話里的意思,當時宋娜上學開公司,經常性的請假,辛院長這邊幫了不少忙。
有一說一,呂冬還是挺佩服李明這種人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明確實讓這一行隊伍避免集體受傷。
帶著病號傷員,隊伍走不快,走走停停的,等到了呂冬和宋娜捉螃蟹的地方,已然天光大亮。
進村的時候,都五點了,老支書和老宋兩口子等一些人,就等在村口上。
因為縣醫院的救護車已經趕了過來,難免擔心。
見到呂冬和宋娜沒事,老支書和老宋兩口子松了口氣。
該上救護車的上救護車,該走的都準備走。
辛院長專門過來,向呂冬和宋娜表達了感謝,這才坐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