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沒有立刻回答,他端著茶壺,給首相閣下倒了一杯花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同時問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說著把茶壺放在了一旁,看著首相閣下。
有些話在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有不同的效果。
路邊的流浪漢說出這句話,和一個帝國首相說出同樣的話,完全會給人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但不得不說的是,林奇心里是有些微爽的,畢竟說好聽話的那個人身份地位不一樣,無論他這么說是否只是為了應付,但他真的說了。
首相并沒有因為林奇的回避就生氣,他只是笑了笑,緊接著臉上就多了一些愁容,“蓋弗拉金融指數今天又出現了暴跌,雖然現在終止了跌勢,但前景依舊不樂觀。”
“我們不能指望財政大臣有沒有能力把這件事弄清楚,讓一切都回到正常的情況當中,我們自己也需要努力才行。”
一開口就是官方的口吻,而且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談及真正的核心問題,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如果碰到不那么聰明的人,可能此時此刻都會覺得有些奇怪,首相閣下明明和財政大臣是政敵,兩個人現在已經開始互相傾軋了,怎么首相閣下卻說著財政大臣才會說的話?
其實這反倒是最正常的一種表現,一個國家的首相,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他都不會承認那是自己做的,更別說讓他親口說出來。
他看著林奇,聲音有些底層,“戰后蓋弗拉的情況不是太好,我們不能因為某些個人的私利,把整個國家都拖入泥沼當中,只有盡快的讓一切都回歸正軌,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在經濟方面,你有著很獨到的見解,我需要請教你,如何盡快的讓這市場穩定下來,還有我們要提防什么?”
林奇聽到這里已經聽明白了,他端著茶,抿了一小口,潤濕了他的嘴唇,借著低頭飲茶的動作,思考了片刻。
等他放下茶杯時,心里已經有了一些思路,“原來是這樣,我的確有一些想法,但我不確定它是不是適用于蓋弗拉帝國。”
“你知道,帝國和聯邦是兩個國家,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是不一樣的,我只能提供一些在聯邦時累積的經驗,是否能夠幫助到你,我不確定,也不能保證。”
首相閣下依舊滿面和善的笑容,“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無論是否有用,我都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林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我們都知道,金融其實是經濟的表現,而經濟則是民生的表現。”
“就業率,消費指數,市面上資金的流動情況,這些東西,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是經濟在某個領域內的表現。”
“而這所有的表現,都和錢離不開關系,換句話來說,經濟也好,金融也好,它們的基礎都只有一個東西,就是錢。”
首相閣下點了點頭,他沒有打斷林奇,端著茶杯小口的抿著,耐心的繼續聽著。
“要讓目前的局面快速穩定下來很簡單,只需要刺激市場就行,促進民眾的消費和生產,市場就會自然而然的表現出向優的一面。”
“金錢快速的在各個領域內流動,帶來的變化會是積極地,這種積極也會體現在股市當中。”
首相聽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么我們要提防什么?”
林奇臉上有一抹古怪的笑容,這笑容來得快,去得也快,在首相閣下看見的那一瞬間,心里突的一下漏跳了一拍。
他再認真仔細的看去時,林奇的笑容又變得正常起來,就像剛才所看見的那古怪笑容不過是他的幻覺。
林奇輕聲說道,“促進金錢在所有領域內流動的同時,我們要小心錢可能不夠用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首相的眼神微微一縮,瞳孔有細微的變化,他抬起了手,但又放了下去,又抬了起來,端著茶杯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
“我想我明白了…”,他說著便站了起來,主動的伸出手,“非常感謝你提供的寶貴經驗,這對我們很有價值,我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就不停留了。”
“有空一定要來找我聊聊,我們這些老頭子也需要接受一些新鮮知識的洗禮…”
林奇沒有挽留,握手之后送他到了門外,目送他離開。
回到書房時,林奇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想了想,再次起身,乘車前往大使館。
由于技術的原因,現在電話跨國的服務還是人工操作的,這就意味著林奇使用普通電話時有可能會被監聽,他得使用外交線路。
外交線路不能說不被監聽,但是被監聽的可能性很低,人們有可能會竊聽,但不會監聽,整條線路的安全是掌握在聯邦人自己手里,他們時不時就會檢查一次線路的安全情況。
電話直接打到了特魯曼先生的案頭,特魯曼先生正在工作中,雖然說聯合軍事演習已經結束了,但不意味著這場盛大的外交活動也結束了。
在演習中聯邦的海軍裝備展現出了一種領先的態勢,各國都希望能夠以交流訪問的名義來打探這些武器裝備更進一步的參數和技術,如果能夠軍售就更好了,買一點回去拆開看看。
聯邦對其他國家的一些技術或多或少也有一些想法,所以現在各國之間以軍事為主題的外交活動正在頻繁的開展。
目前外長正處于“休假”當中,其他的外交事情都交給了幾位次長和特魯曼先生總領,他們每天都忙得停不下來,林奇今天電話能打通也算是他運氣好。
聽到林奇的聲音之后,特魯曼先生的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一些笑容,林奇在蓋弗拉這段時間除了圓滿的完成了任務之外,還讓蓋弗拉統治階層一團糟。
安委會,軍情局,國防部這些機構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林奇到底是怎么挑火的,讓蓋弗拉的首相直接和財政大臣撕破臉的爭權奪利起來。
這在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現在不僅發生了,看上去皇帝也有下場的可能!
一旦蓋弗拉統治階層的精力都浪費在這場政治傾軋當中,他們就很難繼續穩定的發展國內的軍事和經濟。
即便接下來局面穩定了下來,也不那么容易恢復過來,畢竟這場斗爭可不是換個市長這樣的小事情。
相較于其他人認為林奇其實并不在這件事中占據了主導地位,特魯曼先生則認為這件事一定和林奇有著必然的,密切的,無法脫節的關系,甚至就是他主導的!
這不是一種盲目的信任,而是林奇這幾年來做的事情的確讓人沒辦法不往這邊想,更別說他還大賺了一筆錢,這肯定是他的手筆。
“過段時間蓋弗拉的經濟有可能出現一些問題,如果你們有什么想和蓋弗拉談的項目,可以先著手準備了。”
“另外,再準備一點錢,到時候可能用得上。”
林奇的話讓特魯曼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讓林奇稍微等一下,接著把林奇剛才說的內容原封不動的記錄了下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為什么他們的經濟會出現問題,出現什么問題,至少你得說得明白點。”,特魯曼先生有些急切,這些消息很重要。
聽筒中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響起了林奇的聲音,“這件事電話里不太好說,我會寫信給你,注意安排人接收…”
寫信可以使用密碼,各國都在使用各種各樣的密碼,這也是目前來說最安全的方式了。
特魯曼先應了一聲,又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
“過年之前,這里有一場大戲,我暫時走不掉,不過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問題…”
兩人又扯了一會之后林奇掛了電話,并在大使的幫助下,開始用密文書寫信件。
與此同時,首相回到了辦公室里,他沒有繼續工作,而是在思考林奇之前說的那些話。
他已經很清楚的能夠理解林奇那些話的意思,但正是因為理解,才感覺到有些膽寒,毫無疑問,只要林奇的這一招出現,就等于宣布了財政大臣的“死期”
可在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這一招一旦涌出來財政大臣是必然要引咎辭職,可整個帝國的金融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哪怕他第一時間站出來辟謠,甚至是皇帝第一時間站出來辟謠都不行。
整個動蕩必然會持續一段時間,少則三五周,多則兩三個月。
如果提出這種主意的人是蓋弗拉人,他雖然會覺得有點…惡毒了,但不會多想。
可現在提出這個解決辦法的人是聯邦人,別看林奇是蓋弗拉貴族,可他骨子里還是聯邦人。
一個聯邦人提出了這種惡毒的解決辦法,會不會有更深層的用意?
首相閣下非常的困擾,他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這么做。
他考慮了很久之后回到了辦公桌前,沉吟了一會后,埋頭繼續工作起來。
雖然他不一定要用林奇的那個方法,可林奇的這個方法,卻給了他一些底氣,一種必勝的底氣。
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這么做,他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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