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輾轉萬里
窗外的流光溢彩向后飛逝。
時間在此倒轉，曾經偽裝在MAN卡車上的那些軍用特征，此刻又一一褪去。
也不能那么說，王虎打開駕駛室后門，發現偽裝只是換了個方向——那些猙獰的軍用機甲被偽裝成塑料玩具，連貨運單上也變成“巴斯光年”…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耳邊重又響起貨運列車的咔塔聲，前面福特箱車搖擺著，后門上印刷的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紅色字母臟話，在王虎的眼前晃蕩。
駕駛室的儀表盤、GPS上面關于日期和時間的數字全都在飛速跳動，然后停在一個準確的數字上——王虎離開時的下一秒。
有能力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還是時間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王虎，軍方這么黑暗，你居然沒生氣？
人故冒出頭來問——它的記憶被時間洗掉，關于任務內容一無所知。王虎告訴它是時間循環造成的，人故將信將疑的接受。實際上悄悄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發現“自己給自己的留言”，只能選擇相信。
結果就是除王虎最后在巴黎的逛街時光，它什么都沒記住。
之前王虎結算它參與了，也被破曉軍方的黑心操作所震驚。
可眼看著王虎破口大罵幾分鐘，在空間重置后卻忽然停了下來，臉上不悲不喜。人故忍不住想，這是沒生氣…還是氣瘋了啊？
王虎沒回答關于生氣不生氣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人故，你看過薛總工程師寫的《三重搖籃》嗎？”
什么三重搖籃？誰生孩子了？
“…你以后還是少追點兒星吧，多讀書，對腦子有好處。”王虎規勸道，“薛總工認為，人類需要經歷三次搖籃才能長大。第一重搖籃，是元素齊備、環境適合、資源豐富的地球。而地月系資源足以支撐人類從近到遠的走出太陽系，直至邁向宇宙世界。”
哦，是這樣嗎？
“第二重搖籃，是老大帝國。剛剛邁入宇宙的人類種族，還無比脆弱，科技落后。只有背靠強大的帝國，才能有機會發展起來。”
啊，原來如此。
“第三重搖籃，則是地球主機。地球主機不但引導人類朝正確軌道發展，在信息時代幫忙處理龐大的信息，還構建無比便捷的蟲洞體系來溝通世界。”
“而薛總工預言，人類進步的過程就是打破和拋棄搖籃的過程。走出地球，已經成了所有地球世界必然的宿命；打破帝國…帝國如今也已經不在。從她的話來說，帝國滅亡有其必然性，自然人和克隆人的矛盾激化只是誘因之一。”
“那么下一步，人類最終也會變得不再需要地球主機。因為主機參與管理人類，也必將成為怨恨之源。這種怨恨積累到一定程度，必然會激化，那時人類會拋棄主機，真的走向自我。”
“所以從廣義上說，我遇到的小小不公，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縮影，有什么值得生氣的。”
那，打破之后呢？
“誰知道…”王虎想找個東西把時間顯示蓋上——離開快兩年時間，回頭一看只過去一秒，確實挺難受的，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如果三次還不行，薛總工也會覺得人類真是沒救了吧。”
他忽然身體一僵，片刻后對系統說，“人故啊，你真是越來越沒用了。”
如果用源能的視線去觀察王虎，會發現他此刻的造型特別像白發魔女——滿頭的“秀發”朝周圍飄散著，延伸出去好幾十米！
望之跟一大團紅色水草似的。
那是他的思維紅線，自從王虎運用熟練之后，思維紅線已經成了他的常駐能力。王虎習慣了隨時隨地對周圍環境進行無微不至，如朕親臨的掌控。
結果當他的思維紅線飄到后車時，卻看到駕駛員正手握一把科幻感極強的大槍！
他把座位往后調，手藏在駕駛室下面，隔著三四重車廂和發動機將槍對準王虎的后背——顯然對這把槍的穿透力很有信心。
就算以王虎的鎮定，也被突如其來的危機驚得頭皮發麻。
高科技槍械很少沒有鎖定功能，在這個距離想躲閃開概率不超過一成！
尤其是當他發現時，男性駕駛員已然完成射擊前的準備工作，就差手指扣動扳機的動作！
王虎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做出反應！
他沒有去賭那不到10的躲閃概率，而是所有思維紅線猛的向后收縮，轟然收束成前尖后直的“長矛”，然后猛地朝駕駛員的眉心戳了過去！
這是最短距離上的最佳選擇！
然而王虎心中明白，“思維紅線”沒有殺傷力。而人類的神經信號比“擬態”復雜百倍，他也不可能憑借微弱的電信號癱瘓對方的意志。
但還是這么做了，完全是直覺在行動。
就在“長矛”戳出去的剎那——之前的動作已然是“思維紅線”“晶枝計算機”的合力，依靠精準的控制和超量計算才“束絲成矛”。
但就在戳出去的時候，站在“閃電”樹枝上的小鳥猛然飛起，撞在紅線長矛的根部。
“噼啪！”一聲。
電流穿過思維紅線，紅色的電弧從長矛尖端飛出，向前貫穿了卡車駕駛員的頭骨！電流又于顱內縱橫肆虐，在一剎那將他的大腦蒸熟。
紅色的長矛停在眉心之前。
眉心憑空出現的小孔內汩汩流出乳白液體，帶著淡淡蒸汽。
駕駛員手里握著的那柄高科技槍械終于從手中脫落，“咣當”一聲摔落在駕駛室地板上，仿佛易碎的玻璃般摔成了碎片。
“呼——”王虎長長的出了口氣，一剎那間從生到死，由死轉生。
當危機過去后，他身上這才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王虎從車內消失，片刻后潛入進后車的駕駛室內。
先掰開駕駛員的耳朵飛快的掃視了一眼那種金屬疤痕和嫩芽，“斑化癥，果然是‘化身’”。”舊的敵人“擬態”剛剛解決，新的敵人“阿凡達”接踵而至，不得安寧啊。
然后他撿起一塊步槍的碎片仔細打量。
已經達到4級科技的巔峰水平。
人故說，王虎點頭贊同。
能量槍械就是第4級的顯著標志——而且這把槍可不是摔碎的，它是隨使用者陣亡而智能自毀的，為避免武器和科技落到敵人手里。
應該還有別的…
王虎在“化身”司機身上搜索，忽然身體又是一僵。
他暗罵一聲“西紅柿（tomato），套路真多！”，伸手…從座位下面緩緩掏出一枚打開保險的“綠球”。
綠球的外形像極了縮小并且還沒熟的火龍果，外表面帶著塑料光澤，看起來相當廉價。然而王虎知道這玩意兒有多恐怖，穩穩的第一時間先將保險關上。
這綠球就是大名鼎鼎的電漿手雷！
如果引爆，濺射出的電漿能將直徑20米區域內一切都熔解得干干凈凈，無論鋼鐵還是混凝土！軍隊一般用這玩意兒來拆墻和打掃戰場…
手里的這枚電漿手雷全身上下沒一點兒金屬和電子元件兒，對王虎特別不友好。
換而言之，如果是變異之前，他的超能力被這顆手雷完全克制。
看來他在做準備的時候，敵人也沒閑著。由于那次大范圍操縱手機攻擊德國實驗室，他的能力還是被分析出八九成。
收好電漿手雷和槍械碎片，對著駕駛員身上的金屬疤痕拍了幾張照片，王虎將尸體直接丟下列車，然后沿著飛馳的列車回到自己車上。
不能留下尸體，否則等到了終點肯定會引來警察，前后車的司機都必須被留下接受調查。
到了這一刻，他才有空檢查剛剛發生了什么。
現在，紅線還是那個紅線，晶枝還是那個晶枝。就連代表連閃的家雀兒都在繞樹飛著，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但王虎知道，他剛剛下意識完成了一次三種異能融合的操作。
上岸，在站內接到“退貨電話”，罵罵咧咧的辦手續，買票準備從隧道另一側返回法國…
看起來像極了一位倒霉的貨運司機。
然而當德國特工摸上貨運列車，準備將他一舉擒獲（或者雖然沒能擒獲，但讓他殺了德國特工，那也是計劃成功）。
結果卻只找到一個被作廢的車票號碼（因為貨運不允許空位），那輛MAN卡車居然在站內眾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飛？
衛星也監控不到站內的情況。
當德國的情報部門與英國MI6對接，試圖擴大搜索范圍時，王虎卻已經連人帶車藏在集裝箱內登上貨輪，施施然離開了英國本土，在前往地中海航線的路上。
既然知道自己上了外星人“阿凡達”和德國憲保局的雙重黑名單，那王虎肯定不會頭鐵的還要去德國。
換個身份而已，隱藏行跡是他的拿手好戲。
王虎在路上還派人故回德國“看看”。
結果人故回來后告訴他說，現在憲保局的電腦內多了海量的垃圾信息來用于迷惑他。
而且局內辦公也開始采用人工和電腦相結合的方式，重要信息全都人工傳遞，這基本就能將王虎的窺視隔絕在外。
想破解很簡單，只要動用大量人力去逐條驗證即可，可惜身為孤家寡人的王虎做不到。
“厲害，”王虎只能說，既簡單又有效，設計這種辦法的人不在他之下。
既然這樣，那就更不能回去了。
就是可惜了還在裝修的林間小屋…王虎向組織保證，他絕沒有懷念那對議員母女的意思，買禮物也完全是正常的社交需要。
“蓼藍，來談賠償！”
王虎召喚本地主機道。
一個中年東方男子的形象突兀的投影進王虎的腦海中，皺著眉頭對他說。“你這樣經驗豐富的人該從一開始就知道，參與其中必有風險，現在說賠償未免無賴。”
沒錯，就比如情報販子出賣某人的信息，導致某人的妻兒老小被殺。某人報仇時找上情報販子，情報販子能說自己無辜嗎？能說沒想到嗎？
王虎連忙舉斷，“你把我當什么人了，當然不是房子和錢的損失問題，那些我都能承受。”
他亮出獲得的第二部分獎勵信息，指著沒涂黑的部分說：
“我帶回四臺機甲和配套電池以及相關技術，結果就被扣掉四點技能點，這個你開始可沒告訴過我。尤其四點并不便宜，這難道也要算在我們的協議之中？”
自由槍騎兵嘛，都自負盈虧了，就要有這種錙銖必較、魚目混珠的精神。
果然，主機蓼藍皺眉。
他當然知道王虎還帶回來一些紙鈔、文物和黃金，但那些對主機來說一錢不值，不用扣技能點。越能推動人類進步的技術和文化價格就越貴…但這個價格真的有些離譜！
你這又不是離子引擎技術。
只是攜帶回來，又不是由他傳播，兩回事兒啊。蓼藍默默在心中給對面那個女性主機貼了個“心貪手黑”的標簽。
“抱歉，看來是我沒交代清楚。”蓼藍承認道。做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主機這方面人品真的比某些人好太多。
對面那位女性主機也是同樣，哪怕恨得牙齒癢癢，該發的獎勵一分不少。
“既然如此…正好要說明一些關于自由槍騎兵職業的事情，正好一并和你說說。”主機蓼藍擺出長談的架勢，等于承認了王虎雇傭兵的身份，放棄繼續招募他。
“首先是徽章。”蓼藍手憑空一點，把…徽章的制作方法傳遞給了他。
“這個徽章能自動收集附近主機發布的任務，徽章的出現也會提醒他們有自由槍騎兵出現，可以進行委托，這是雙贏的選擇。”
“由我發布的任務，就像這次獲取機甲與電池技術，也會由我負責接發送回收，你的報酬會被扣掉部分作為運費。聽我說完…”蓼藍舉手阻止他討價還價，繼續說道。
“但假設是別的主機發布的任務，你卻在我的地球上，那么哪怕你付報酬我也不一定會送，因為不劃算。”
王虎點頭，完全能接受，因為他跟蓼藍都是純理性思維。
按勞取酬，天經地義。
“你必須先獨自航行到公共區域，然后被委托主機接走，這當然也是要扣任務報酬的。或者干脆節省下任務報酬，自己過去。”
“所以在開展你的雇傭兵業務之前，你還需要一艘能進行星際旅行的飛船。”
蓼藍取出一枚虛幻的晶片交給王虎。
“我恰好知道一個獲取飛船的線索，本想用作下一次任務的報酬，現在作為補償直接交給你好了。如果你想去，我還能提供一張單程機票。”
“謝謝，我先處理完這邊的事情。”
王虎指指后車廂的機甲。
蓼藍也點頭，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又問，“從第一個任務你明白到什么？”
“主機不可輕信。”王虎說。
蓼藍點頭離開，這就是他想告訴王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