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茶杯,很難拿起,熾熱的情感,如何放下?
方二娘睜眼。
睜眼的那一刻,她的神情有著說不出的詭異落寞。
沈約看著死而復生的方二娘,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方面大耳的人物,他沒有再說什么。
他只負責讓某些人明白真相,但明白真相后的人如何去做,
卻不是他要控制的事情。
釋迦度人以筏,但若真的有筏也不想劃向彼岸,筏亦無法。
崔念奴臉色終于變得難看,看到方二娘死而復活,最震撼的自然是她,因為她清楚沈約說的真相無誤。
掩蓋真相是因為對真相的無法面對。
她崔念奴無法面對方二娘的復生對質!
方二娘緩緩站起來,
那些捉她的護衛連連后退,
臉上都是露出驚懼之意。
“放不下的事情,不是個笑話。”方二娘最先看向沈約,再度道。
沈約平靜道,“你因為放不下,這才回轉?”
方二娘幽然道,“正是如此。”
梁紅玉內心驀地有些疑惑,在場眾人都覺得方二娘是死而復生,方二娘的聲音也和以往無異,但她卻敏銳的感覺到方二娘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同。
轉望崔念奴,方二娘緩聲道,“崔念奴,你是金人的細作!”
一言未落,眾人失色。
蔡攸本來和崔念奴站的極近,聞言不由退了步,不想崔念奴驀地出手,一把抓住了他,
然后擲了出去。
眾人倒有絕大多數人沒想到崔念奴會突然出手,更沒想到崔念奴一出手竟快如電閃。
那看似柔弱如花的女子,乍一出手,
簡直和母豹狩獵般。
方二娘未動,因為崔念奴沒有對她出手。
別人既然對她的死無動于衷,她又何必理會別人的死活?
蔡攸飛起,砸向了趙桓。
這又讓眾人意料不到。
“保護太子。”聶山喝道。
趙桓將聶山帶到身邊,聶山知道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機會,自然不會讓太子有事。
可太子的護衛卻多少有點兒茫然。
太子固然要保護,那蔡攸呢?
蔡攸身為使相,位高權重,若是傷了蔡攸,他們同樣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聶山令下,上前的只有他一個。
伸手一攬,聶山一把抓住了蔡攸的腰帶,他也算有些身手,這一抓又快又準,隨即就要將蔡攸放下。
有纖纖玉手就在聶山顧及蔡攸的時候,擊在了他的胸口。
手是崔念奴的手!
在擲出蔡攸的時候,崔念奴隨即如影隨形的跟在蔡攸之后,在聶山分心那一刻,擊中聶山。
玉手纖纖看起來柔弱無力,聶山卻是吐血倒退,駭然崔念奴的武功高強時,隨即臉色慘變,因為下一刻的功夫,趙桓已落在崔念奴的手上。
燭影紅搖。
香風暗度。
有侍衛發現不好時,崔念奴居然抓住趙桓,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看著要蜂擁上前的侍衛,淡漠道,“你們想讓太子死,就盡管上前。”
哪怕韓世忠也是勃然變色。
谷豂</span不過剎那,崔念奴擲蔡攸、傷聶山,擒下了太子為人質,舉重若輕、盡顯狠辣!
沈約仍站在遠處,平靜道,“好手段。”
崔念奴雖然擒下太子,控制局面,但見沈約不慌不忙的樣子,心驚之際卻嬌笑道:“再好的手段,其實也不如沈公子的。”
沈約笑道,“你不否認自己是兇手了嗎?”
眾人方才多不信崔念奴是真兇,這刻聽聞,卻均認定崔念奴絕對就是幕后兇手。
趙桓嘶啞道,“沈公子救我!”
“沈公子救不了你的。”
崔念奴輕笑道,“太子,奴家的戒指里有根毒針,只要奴家一動手指,毒針就會刺入太子的脖頸。”
眾人望去,發現崔念奴的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枚戒指。
戒指光芒閃閃,頗為耀目,也蘊藏著無盡的殺機。
“奴家保證,這毒針絕對會一擊斃命。”崔念奴聲音輕,卻滿是要挾之意,“毒針上的毒,毒死一頭大象也不是問題。”
“你給二娘下的毒,也是這種?”方二娘突然道。
眾人沒覺得異常的時候,崔念奴驀地有些訝然道,“你是…”她方才驚凜之際,未如梁紅玉般發現問題,可聽到“方二娘”這般說,立即察覺到問題。
眼前的人并非方二娘!
方二娘如何會用旁人的口氣說話?
鬼上身?
崔念奴瞬間閃過數個念頭,雖是驚疑,卻仍冷靜。
她再度控制了局面。
只要太子趙恒在她手上,她相信哪怕沈約也要投鼠忌器。
“不對,你給二娘下的毒,只怕更毒。”
“方二娘”搖頭道,“有種毒藥,毒的是心。”盯著崔念奴,“方二娘”眼中滿是怨毒之意,“二娘知道你是金人,可仍舊讓你加入了明教。”
澀然的笑,“方二娘”竟滿是愴然之意,“對大宋百姓而言,金人可怕,但對處于生死一線的百姓而言,再可怕的外族人,都不如那些當我們是畜生般的自己人。如果聯合金人,鏟除了要殺了自己的人,看起來也是情有可原。”
沒人回應。
聶山吐血,太子被擒,蔡攸摔到地上后就沒了動靜…
這三人或許不贊同“方二娘”的說法,但其余人或多或少都能體會到“方二娘”的感受。
有時候,最難忍受的不恰恰是“自己人”?
“你們方才為什么會怕?”
“方二娘”看向不久前倒退的那幾個侍衛。
蔣宣等人臉色鐵青,并未回答。
一切超過他們的應變范圍,“方二娘”死而復生,念奴嬌花魁控制了太子、擊傷朝中重臣,這些變化讓他們感覺如天翻地覆。
“有些人不怕鬼,因為心中無鬼。”
“方二娘”說到這里的時候,看了沈約一眼,沈約似在思索什么,但并沒什么畏懼。
“有些人卻信鬼的存在,是因內心有愧!”
“方二娘”驀地大笑起來,“愧字的含義豈不就是心中有鬼?你們雖然抓住了二娘,可在你們心中,明教的人真該死嗎?造反如果該死,那逼人造反的人,又該當何罪?”
韓世忠微有不安,垂下頭來。
適才他想出手,梁紅玉只說了一句,“看沈公子的舉動。”
沈約始終沒有出手,這也是他們二人沒有行動的原因。聽方臘所言,韓世忠想的是——這人說的不錯,明教的人不見得該死,官兵也并非理直氣壯。
轉望崔念奴,“方二娘”寒聲道,“那些利用世人真心的人,又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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