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稱呼忠為葉畢落的時候,目光咄咄。
一些本來不存在的影像突然出現在腦海中,那是反力之鷹和葉畢落的一些片段。
雖然不多,但足夠沈約將片段連成一個連續的過程。
為什么會出來那些影像?
或許他的大腦在自動搜索推演,也或許這個荒漠本來就是反力之鷹創建,在熟悉環境中,他腦海中的反力之鷹記憶不自覺的被引發出來!
“只有葉畢落,才是真正掌控荒漠的技術,只有葉畢落,才會利用荒漠技術在美杜莎腦海中種下荒漠。”
雖然是反力之鷹創建了荒漠,沈約對荒漠卻很陌生,但他能夠舉一反三,亦能知名推意。
修行中,壇城建設要依仗外部之物、內在觀想建立路標指示,不至于迷途——外在的木魚、念珠,內在的鏡、明點之類,都算是路標的一種。
如果反力之鷹就是他沈約,也是修行者,建立的荒漠,一定和精神有關,也可能屬于壇城的一種,只是這個壇城,卻種在別人的思想中。
能對美杜莎如此作為的,只有葉畢落!
凝視著忠,沈約緩緩又道:“洲際以為忠或許不過是個聯絡人,你誘導我去想——反力之鷹創建了策殺軍團,我卻感覺,策殺軍團說不定是葉畢落所建,葉畢落一直在等待著反力之鷹回轉,變成忠,也在等待反力之鷹的回轉!”
忠默望沈約片刻,突然咧嘴笑道,“你說錯了一點。”
“哦?”沈約揚揚眉。
推斷自然不可能百分百的正確,很多推斷無非是在拋磚引玉。
忠淡然笑道:“策殺軍團就是反力之鷹所建。”
沈約心中微顫。
在分析的時候,他竭力讓自己不被某些因素影響。他潛在意識中,是維護反力之鷹的,但他并沒有失去理性。
聽忠言之確鑿的樣子,沈約內心抽緊,還是道:“那反力之鷹也太神通廣大了。他到版圖并沒有太久的時間。”
“因此你覺得他沒有能力培養策殺軍團的人?”忠反問道。
沈約正是這般猜想。
不想忠隨即道:“但他見到葉畢落的時候,他所率領的策殺軍團已經有了規模,其中的人員個個是身手不凡。”
沈約一時詫異。
“而且據反力之鷹說…”
忠哂笑道:“那些都是他的兄弟!”
沈約目光微凝,極力的思索,卻不知道反力之鷹的這些兄弟從何而來。
冷望著沈約,忠又說道:“他或許忘記了策殺軍團是他一手創建,他或許忘記了曾經的兄弟,但我希望你有機會,告訴他一聲,他的兄弟、策殺軍團都在等著他!”
沈約眼皮微跳。
他看不出忠有任何欺騙的痕跡。
只有事實,才會讓忠如此的自信。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情…”
忠輕吁一口氣,“但我的確一直在等他。承蒙你的推斷,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他或許也如葉畢落般,迫于無奈使用了變形,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人或許叫做沈約。”
沈約默然。
“但他好像和葉畢落又有些不同,他忘記了自己做過的太多事情。”
忠突然轉身,向遠處的荒漠走去,“因此當務之急,自然是讓他早些記起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的承諾,自己的兄弟…”
沈約望著忠的背影,知道忠要離去,忍不住道:“或許一切都是你的推測。”
忠淡然道:“你說的不錯,或許一切都是我們的推測。但我和你不同,你仍舊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葉畢落,但我已經知道了很多結果。”
你知道了什么結果?
沈約不等發問,忠已經憑空消失,又像是融入了荒漠,再無影蹤可尋,只留下沈約獨自立在寂寞、廣闊無垠的荒漠中。
向前走了幾步,沈約伸手抓了一把沙子,發現沙子和真正的沙子沒什么區別。
虛擬而真實!
獨自被留在此間,他卻沒有任何驚懼之意。
這不過是場精神之旅。
一個意志不堅的人可能會夢想顛倒,看假當真,但一個早就經過無數次精神歷練的修行者,最終還能擺脫顛倒的夢想。
他沒有立即離去,只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時候會再到這里!
來都來了,總要研究一下。
看著塵沙順著手指縫隙緩落,沈約慢慢坐了下來,他注視面前的三尺方圓,喃喃道:“夢想顛倒,沙中生草!”
有幾點綠色迅疾的從沙中長出!
沈約嘴角帶了絲微笑。
他這招是現學現用,因為當初旁觀張發財夢境時,他就見張發財屢次改變夢境的景象。
精神之旅,妙不可言。
現實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精神之旅中,只要有強大的意念觀想能力,就可實現。
這本來就是禪修中止觀雙運的一個法門。
笑容一閃而逝,沈約隨即沉默了下來,他觀出的那幾棵綠草雖然長的快,但消失的更快,綠草才有苗頭的時候,就已經枯萎,然后迅疾的破碎消散,不留影蹤。
荒漠仍舊是荒漠,沒有半點綠的顏色。
沈約眼皮抽搐了下,終于知道這荒漠的一個意義所在——任何人的精神都不能在此間開花結果!
既然如此,版圖的精神師即便到達這里,也可說全無用武之地!
精神師最擅長的是思想之爭,精神無法作用,在這里不是任人宰割?
沈約想到這里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一點詭異的現象——他和忠都是精神到此,可他們還是呈完整的形態,亦能在此間留存影像!
最少他們在交談的時候,還能看到彼此的形態。
很奇怪!
忠存在還有解釋的理由,因為這精神荒漠本來就是策殺軍團用來對抗版圖的武器。
敵之牢籠,我之盾墻。
可如今忠已經離去,他沈約為什么還能留存此間?
——但我和你不同,你仍舊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葉畢落,但我已經知道很多結果。
忠臨走的話又回蕩在沈約耳邊。
沈約看著面前三尺那出草化空的地方,微微揚了下眉頭,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曾有詩言——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詩人不帶走云彩看似灑脫,還是有所牽系,真正的禪修卻是衣袖為衣袖、云彩是云彩。
沈約入靜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荒漠已然不在,他仍在太空船中,這時候有高冷的聲音傳來,“沈約,忠和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