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入鄴,已取一城。
一時間,邯鄲大震,整個趙國的王都都陷入了一股不安的氛圍之中。
自從十數年前,秦軍圍趙邯鄲之役,隨著信陵君率領魏國援軍的到來,而失敗。已經有許久,秦軍的兵鋒未曾離邯鄲如此近了。
寧靜的早晨,趙爽本打算吃個早飯,卻聽得門外一陣陣的敲門聲。
聲音很是急促,本在認真烹飪的焱妃有些惱怒。
“誰啊!不想活了!”
趙爽擺了擺手,制止住了要發飆的焱妃,走過去開門。
卻見門剛剛打開,一群趙軍的士兵就沖了進來。為首者是一個都尉,看了一眼趙爽,臉上露出了冷笑。
都尉伸了伸手,身后的士兵拿上來了名冊。
“上面記載你是秦國的商人,在邯鄲居住。”都尉說著,又看了看屋中的三個女人,“她們是誰?”
“我剛娶的姬妾。”
都尉一聲輕笑,看著趙爽。對方年紀輕輕,卻是居住在這等繁華之地,三個姬妾,遠觀身段外貌,也應該是絕色,不禁心中生出了一股嫉妒之意。
“你可知秦軍入鄴,我大趙正在征召徭役,前往鄴地。按照新頒發的律令,在趙的秦人也不例外。”
“前往鄴地?”
那都尉一笑,以為眼前的少年不過是繼承了家業的敗家子一流,嚇一嚇就能唬住。
“秦乃虎狼之國,向來兇橫。你身為秦人,更應該知道是什么樣子的。當然,若是能夠交納足夠的金銀,也能免徭役。”
說著,都尉伸出了手,有些得意洋洋。
只是,都尉并沒有感覺到想象之中硬沉沉的東西,反而軟綿綿的,低頭一看,一雙潔白的大手正摸著他的手。
而那個少年,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他有些緊張。
“你想咋樣?”
“不瞞都尉,我雖為秦人,可是一向不忿秦軍所為。”
都尉一愣。咋的,這還是個秦奸?
卻見這個少年抬起了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話音帶著幾分沙啞與滄桑。
“我有一個不幸的童年。從小的我就想要當一個詩人,像是屈子那樣的大詩人。然而,命運卻讓我出生在了一個山寨之中,面對血腥與殺戮。我的祖父是個巨匪,我的父親是個巨匪,我的叔伯兄弟也是匪。他們殺戮、他們無情、他們無理取鬧。然而,即使如此,我依舊沒有向殘酷的命運妥協,在一個大雨天,從山寨之中逃了出來。”
少年越說越激動,眼角之中還帶著幾分淚光。
“我當時一無所有,是趙國,給了我機會,讓我用勤勞的雙手創造了眼前的財富。放眼天下,除了趙國,哪國還有這個膽量與能力,與秦軍為敵。所以這一次,是到了我為趙國盡一份心力的時候。”
趙爽抑揚頓挫地說著,目光炯炯。
那都尉看著這一幕,有些吃不住,說了真話。
“你不用搞得那么復雜,交點錢就行。十金就夠了!”
“不!”趙爽大喝一聲,“相比于錢,我要用自己的淚水與身軀,捍衛趙國。都尉,不用擔心,請派我去最為危險的地方。”
“你真的要去?”
都尉看著眼前這個熱血上頭的小子,話語之中有著幾分疑惑。
“這一去,怕是幾個月都回不來,更不要說,有可能死在戰場上。你就不怕你的姬妾卷了你的錢財,跟人跑了?”
“為了趙國,女人金銀何足惜哉!愛跑就跑,我不在乎。”
這個傻子,等你死了,你的宅院妻妾都是我的。
都尉心中罵了一聲眼前的熱血少年,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很久沒有看到你這么忠勇為國之人了。如此,安陽急缺徭役,你就去那吧!”
“多謝都尉,給了我這個報效趙國的機會。”
大門緩緩關閉,都尉走出了府邸,被這少年一番熱血激昂的話語說得腦袋嗡嗡的。
“都尉,我剛才仔細看了看,那傻子的三個姬妾都是絕色。等那個傻子一走,我們使點招數,這傻子的姬妾宅邸都是都尉的了。”
都尉身邊的一個小兵賊兮兮的說了一聲。都尉看著自己身旁的親兵,忍不住笑了出來。
“碰到這種傻子,可不是常有的事情。到時候,他那三個姬妾,我留一個,給扈輒將軍一個,再送相國一個。只要兩位大人高興,到時候,我說不定還能混個偏將當當。放心,你們也少不了賞賜。”
“多謝都尉。”
“急攻安陽?”
城墻之上,面對著墨鴉帶來的命令,楊端和和李信都有些不理解。
“安陽乃是趙軍重鎮,理應守備完善,今器械未具,哪有先攻安陽之理?”
與一般的土城和軍寨不同,安陽乃是一座軍事重鎮,有著足夠高的城墻。沒有充足的攻城器械和填上足夠多的人命,哪里能攻得下來?
面對李信的問題,墨鴉只是輕輕一言。
“秦軍奇襲鄴地,趙軍守備卻并不完善。扈輒的大軍,尚要兩日才能集結。安陽之中,急缺守城器具,甚至西面的城墻還有破損,并未修繕。此時急攻,可速取,渡洹水,一舉破掉趙軍的洹水防線。”
“什么?”
楊端和和李信都有些不可置信,像是安陽這等重鎮之中,怎么可能缺少守城器具?
“此事可當真?”
“千真萬確,乃是漢陽君親眼所見。”
“漢陽君在安陽做什么?”
楊端和驚訝地問道。此時已經是戰時,秦與趙正在交戰,若是讓趙人發現他的蹤跡,一定會抓住他作為人質。這可是有著性命之危啊!
墨鴉一笑,搖了搖頭。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你說這些該死的奸臣,平時不知道好好修繕城防,這現在秦人都快打了過來,才著急讓我們來補窟窿。”
城墻之下,一幫徭役正在搬石頭,想要堵住城墻上的窟窿。一邊做著,還一邊罵著。
“你知道啥,這里守將跟相國關系不一般。前些年修繕城防的時候,偷工減料,前些日子暴雨沖刷,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塌了。這通著上面呢,這么大的事情邯鄲那邊都不知道。”
“要我說,郭開就是最大的奸臣。”
“噓!這話你都敢說,不要命了。”
一幫徭役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其中一人看向了里面最為年輕的一人。
“我說小兄弟,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個勞苦人,不是交十金就能免徭役么,怎么來了這里?”
趙爽渾身灰兮兮的,見別人問起了自己,罵道。
“那都尉想要謀我房宅妻妾,所以不許我交十金。唉,但愿我活著回去的時候,我的姬妾還沒有帶著我的錢跟小白臉跑了吧!”
“都是苦命人啊!”
問著趙爽的徭役一嘆,卻聽得耳旁傳來了驚訝一聲。
“秦…秦…秦…”
“秦什么?”
問趙爽的徭役回頭一看,只見透過城墻那個窟窿,遮天蔽日的秦軍旗幟已經充斥了視野之中。
“還不快跑!”
只聽見耳邊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這一日,秦軍未至安陽,城中徭役四散,趙軍不能止。
未戰,而城中局勢已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