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浪高過一浪的炙烤、抽搐在那條長達四十厘米的刀傷上蔓延,沿著皮肉翻卷的刀痕局部的糜爛現象開始快速出現,大范圍的皮膚開始紅腫、瘙癢,最可怕的還是沿著刀傷蔓延的血管,里面流動的血液漸漸壞死,紅細胞在金屬毒素的影響下無法與氧分子結合,大片的血管呈現出發黑的模樣。
趙筎笙捂住那沿途經過心臟處的刀痕,粘稠的血液從她俯身的動作上受到重力的影響低垂到地面,那些潰爛的皮膚幾乎在眨眼間吞沒了她的胸膛正面,逐漸地朝著側腹和背部擴散,但越是向其他地方蔓延,毒素影響的地方就越慢,似乎有些后勁不足。
「‘青銅煉獄"的本質是煉金術對單一方向所能進化的極限,在諾頓創造出七宗罪這個最終領域時,為它定下的規則是‘囚禁",而對象則是任何攜帶龍血基因的生物。」皇帝側起十拳劍,看著上面染血的結晶體漸漸剝落,而劍尖的部分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簇鮮紅,但在金屬毒素的影響下,那鮮活的血液里的龍族基因很快就被殺死,氧分子無法和紅細胞結合導致鮮血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沉,漆黑,腐敗。
他甩掉了劍尖上的壞血,被徹底破壞基因的血污濺在地上冒起青煙,這種具有腐蝕性的鮮血會在被七宗罪傷害的龍血生物體內流竄,極短時間內破壞它們的血管組織以及內臟結構,這是對龍類特攻的煉金武器,就算是神秘莫測的四大君主也不會愿意輕易地被這些武器劃傷。
「但你運氣比較好,青銅煉獄上截下的金屬所仇恨針對的對象大部分都是龍血基因,這意味著越強的龍血攜帶生物在這些刀劍上受到的創傷也就越強,像你這樣接近關鍵內臟的大面積直接傷,如果換一個人來恐怕已經死了...但你,因為你孱弱的血統而撿回來一條命啊。」皇帝提著十拳劍慢步走向雙膝跪在地上的趙筎笙,結晶體折射在祂的周身,為那身漆黑的龍鱗甲胄在狂亂和暴戾中增加了一些獨到的美感,同時也讓祂的身形的位置在空間中出現折射般的視覺錯亂。
趙筎笙耳中皇帝的聲音顯得有些迷幻失真,這意味著毒素在緩慢地侵入她的大腦,對她的五感開始造成影響,這一點能從她鎖骨左側動脈周圍開始泛黑的血管看得出來。
皇帝腳步停頓了一下,他看著趙筎笙從大腿一側抽出了幾根暗金色的針,這只針不同于之前發射的金鈦合金鋼針,它是通體銀色的,隨后四根銀針被她以精準、快速的手法扎進了身體的幾條動脈血管周圍,在脖頸的大動脈周遭更是三根銀針品字形貫穿了進去,只留下了一點銀針尾在皮膚外輕微搖晃。
「銀針封毒。古法的靈樞九針么?倒是忘了你是正統趙家的人。」皇帝望著那銀針的針尾,可以確定那細針的材質絕非外表的銀制,恐怕是涂了秘藥層后的骨針,用龍骨磨制而成的刺針,根據不同的入針手法對龍血有激活和遏制的效果。
李秋羅當時為楚子航遏壓暴血后血統失控的行針手法就是靈樞九針,用的也是骨針,手法對比起趙筎笙來說甚至顯得有些生疏青澀,在這個女孩手中,那些針在打入身體要害節點時幾乎沒有猶豫,直接以貫穿嵌入的手法把骨針扎在了體內封死了血統的活躍。
「治標不治本。」皇帝望著趙筎笙身上停止蔓延的黑色血管以及潰爛的痕跡,甚至在龍血基因活性降低假死之后,那些糜爛和腐敗都有了消退的跡象,失去了毒 素的持續侵蝕,紅細胞重新開始和氧分子結合,鮮紅的鮮血在漆黑的血管內奔流,與那些略帶腐蝕性的污血稀釋、排出。
漆黑的鮮血從傷口處流下,趙筎笙的皮膚以一個可怕的速度變得蒼白,那是失血過多帶來的副作用,但好的方面是那些毒素所帶來的可怕現象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減輕,很快就給予了她重新行動的能力。
在這個過程中,皇帝沒有發起進攻,仿佛降臨在這位英俊年輕的法國男人身上,他也連帶著受到了一些紳士精神的感染,在女士困擾的時候就算不提供幫助,也不會落井下石。
可皇帝真的有這么好心么?未必吧,趙筎笙一身的傷勢都是由祂傷的,哪里還會好心地等對方調整狀態開始二番戰?
祂不上是因為祂似乎有所顧慮什么,忌憚什么,只是漠然地看著這個女孩施針,將那強弩末矢的身體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
趙筎笙雙手抬起,將兩根骨針用力地扎進了膝蓋之中,觸電般的麻痹伴隨著深入骨髓的疼痛沒有讓她哼出一聲,只是咬碎了后槽牙以及嘴角的皮肉,在滿口的鮮血之中強行借助骨針所帶來的暫時的力量站了起來,右手提上了雁翎刀。
她抬眸看向皇帝,以及皇帝身后那顆盛開的結晶體般的絢爛大樹,目光很沉。
她張開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兩側嘴角輕輕吹出溫熱的氣息,‘河圖"的領域從她的軀體內釋放,覆蓋了她的體表,那些三維途徑無法觀測到的象征著神秘與未知的黑色氣流煙云般纏繞在她的四肢上,象征著她還有殊死一搏的能力。
「刻意剩下了一些龍血基因來感應‘河圖"的權能...倒也可以這么做,‘河圖"的權能無關于你那身可憐的血統,它出現在你的身上只是一種無窮隨機性中的一個結果,只不過你運氣不錯,剛好擁有一些血統作為鑰匙來開啟這個寶藏。」皇帝提著十拳劍,抬起左手,祂頭頂繁茂的晶體之樹螺旋垂下了眩目的枝丫包裹在了他的身邊。
「但你確定要這么做么?你身上青銅煉獄所殘留的毒素依舊會循著你剩下的龍血基因緩慢侵蝕你的身體,倘若你不徹底用針灸遏制那些基因的活性化,你的生命依舊會繼續倒數。」
趙筎笙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而是目光如炬地盯著皇帝身上那些晶體的屏障,她的血統現在已經被壓制稀薄到連黃金瞳都無法點燃了,浮腫和精神虛弱垂著的眼眸里卻依舊在燃燒,那些如火如光的是她的意志——絕不會動搖半分的殺意。
「你可以逃的。」皇帝望著她平淡地說,「我攔不住你。」
祂從來不說謊,不屑于說謊。
趙筎笙現在完全可以逃走,十拳劍一擊可以說是將這場戰斗的天秤給掀翻了,只賴于她是趙家的傳人,不傳之秘靈樞九針算是在十死無生中為趙筎笙搶救出了一條生機,在遏制毒素擴張的同時殘余了一些血統來激活‘河圖"的權能,所以她大可以掉頭就跑,以她所竊取的「縱橫」的規則,她如果一心想逃,很少人能攔住她。
起碼現在的皇帝是絕對攔不住的想要逃命的趙筎笙,祂奪取 的身體是蘭斯洛特,無論是無塵之地還是琉璃梵城都不是一個很好的追擊手段。
趙筎笙彎腰,將削鐵如泥的雁翎刀插入了地面,正手握住刀柄,殺意如虹。
她沒有選擇逃跑,而是選擇了死戰。
這種難以理解的腦回路,皇帝卻是垂目之間平淡的一眼掃盡,給出了傻子的評價。
她的目的是找到司馬栩栩,救出司馬栩栩,而皇帝透露出了這一次尼伯龍根的大局里司馬栩栩成為了祂的棋子,那么放在趙筎笙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在皇帝之前救出司馬栩栩逃離這張棋盤。
要么,殺死皇帝,阻止對方向司馬栩栩下手。
第一個選擇在皇帝主動找上她的時候已經被廢棄了,那么她現在只剩下第二個選項,也是唯一一個選項。
無論這個皇帝是不是分身,祂的正體是否藏在尼伯龍根的某處,趙筎笙的選擇只有一個,殺了面前這個威脅。她握住刀柄用力地向自己這一個方向拉拽,刀刃嵌入地面的雁翎刀開始繃起蓄積力量,這是攻勢的前兆。
死戰不休。
只要能把這個威脅扼殺在自己的面前,無論付出什么,在所不惜!
黑色的殺意在她瞳孔中跳動,那是不死不休的瘋狂。
「所有的考慮中都首先篩選最優選,唯獨自己的性命沒有成為考慮項之一。」皇帝忽然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你,好像真的很適合成為君王的龍侍呢。」
趙筎笙手臂發力,雁翎刀將地面大塊砂石撬動,向潑砂一樣朝著十米外的皇帝灑去!
皇帝站在原地沒動,那些砂石在接觸到他體表外10厘米左右的晶體結構時盡數像是撞到了空氣墻般停止,碎裂,簌簌落下。
「噗呲。」
皇帝瞳眸略微向左側偏移,祂的側臉忽然裂開了一條口子,就像是一道擦傷,直徑大概五厘米,那也正好是鱗片尚未護住的皮肉層。
在祂面前的結晶體護層上,一個圓形的孔洞留在了那里,在皇帝的身后二十米外的亂石堆上一根骨針高速撞擊石壁彈起在空中旋轉成圓,最后叮當落地,這也昭示著到底是什么打破了琉璃梵城幾乎不可侵犯的領域傷害到了祂。
果然。
趙筎笙已經近身了,她手中的雁翎刀大開大闊,以豎斬的架勢一刀劈下,「河圖」的權能覆蓋在雁翎刀上,正中了皇帝周身的琉璃梵城!她以雁翎刀為肢體的延展,命令第一個接觸雁翎刀的物體會被施加「下墜」的規則!
在「河圖」的領域觸碰到「琉璃梵城」的剎那間,琉璃梵城的結晶體猛然崩碎然后下墜死死地貼在了地上,最終消散成高維的純粹本位元素!
「看出來了嗎?」皇帝一把抓住了失去領域覆蓋的 雁翎刀,一拳砸向趙筎笙腹部,攥緊的拳頭每一根手指的近節指骨上都延長出了尖銳的黑刺,這一拳的出力足以打爆海輪實心的船錨,而在落到趙筎笙腹部之前,他的拳頭首先撞擊到了「河圖」的防御領域!
無聲的,但卻在兩人感知里異常清脆入耳的爆響聲出現,爆碎的不是趙筎笙的腹部,而是籠罩在皇帝拳頭上的琉璃梵城的結晶體,那個呈現結界般的防護層!
趙筎笙腹部上的「河圖」所覆蓋的領域書寫的命令是「反彈」,一切觸碰到領域的動能都會以相反的方向回彈,就像是游戲中畫著相反箭頭的地圖格,走上地圖格的游戲人物都會不自主地調轉方向朝著箭頭所指的方向移動,這是書寫在規則層面中的命令。
「可我說過了吧?」皇帝輕聲說。
正統的小女孩,你真正的權能不過是控制領域所第一個接觸到的,你能感知到的一切事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