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體驗一把當大官的感覺?”
“大官?有多大?”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怎么體驗?”
“林愛卿,給哀家沏杯熱coco。”
隨意撥動橡木條桌上的國際象棋棋盤內黑色的棋子撞倒了白棋的‘象’,金發女孩美滋滋地靠在火車墨綠繡金線的真皮沙發上,兩只白凈的腳丫交疊著敲在桌上。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天天光著腳跑來跑去腳底板也是白白嫩嫩的沒一點灰塵,紅璞璞的腳掌有些讓人想起撥清波的小鴨子。
在對坐有人情況下這種坐姿有些不禮貌,但如果這個人是林年的話,那她真是沒打算把對方當外人,現在林年也沒準備去矯正金發女孩的坐姿,比這更過分的事情她都做過,譬如無聊到冒泡就坐在林年腿上撩起白色衣擺在自己嫩嫩大腿上玩井字棋什么的,怎么過分怎么來。
舷窗外是早晨的伊利諾伊州,熟悉的紫羅蘭和安娜貝拉花開在陽光底下,寧靜的小溪在插著風車的山丘腳下,伴隨著生機盎然的花艷蜿蜒而過匯入密歇根湖,風呼哧呼哧地吹灌入野餐布下隆起上面的杯子,旅人按住杯盞驚呼之間側頭去看,只能見到那黑色如龍呼嘯駛過的子彈般的火車,在舷窗邊上金與黑色的影子交織在一起,眨眼間就融化在了陽光和距離中。
“嗯...”
舷窗邊上,陽光落在林年的肩頭和臉頰,他的注意力大半放在了國際象棋上,或許以他跟金發女孩的關系,他現在抬頭就能看到衣擺裙底下無圣光版本的風光,但現在他主要還是覺得錯綜復雜的棋局比春光乍泄有意思多了。
他們在解悶子,cc1000次火車從芝加哥車站一路發到卡塞爾學院,由于是‘s’級權限加急特派的線路,列車上幾乎沒有乘務員,精致裝潢的車廂內只能看見他和金發女孩的身影,除此之外只有列車行駛的微小的隆隆抖動聲。
“嗯...我想...該怎么辦呢?怎么辦呢?”在條桌對面金發女孩親切地為自己的對手配著思考的語音,林年在沉思許久后抬手又放下,沒有輕易地去挪動棋子,因為局面已經走到了后盤的殘局。
林年所持的白方棋子略占優勢,但白王的局勢很危險,黑后已經破入了b2,a2、c2左右環白兵堵截,d1白王風險極大。這種情況下回防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將為敬以攻代守,白后g7將軍,金發女孩唯一解就是黑王吃白后,但后果就是暴露在白棋的右側主力前,強迫主導權回到林年手中。
金發女孩的棋路跟林年大相庭徑,走的是閃將戰術,按照《星際爭霸2》的觀念來說林年喜歡管他三七二十一閘先修他媽的一把地堡...金發女孩就是泰山壓頂專治神族修地堡,屬于快刀式戰術,把基地懟你臉上跟你玩,又搶你資源又給你壓力,跳臉到沒邊,但后果是極容易激怒對手做出不理智的戰術規劃。
有言是莽克狗、狗克偷、偷克穩、穩克諧、諧克莽,林年國際象棋師承卡塞爾學院象棋大王曼蒂·岡薩雷斯,又知曼蒂·岡薩雷斯此人極狗,問,林年的戰術風格如何?
“將軍。”林年說。
茍得狗中狗,方為人上人。
“走棋慫如狗,砍人...哦不,砍龍瘋如狗,你當真是學到你師姐的精髓啊,而且還舉一反三了,你師姐在天之靈會欣慰地笑出聲的。”金發女孩見到林年接下來在棋盤上賣子引入,閃將,再引入,再閃將的思路不由嘖嘖感慨。
“你可以共享我的記憶,這是不是代表我會什么你就會什么?”林年看著金發女孩回防棋子問。
“也不能這樣說啦,記憶這種東西的確是可以無聊時翻書一樣看一看,但也只是翻書罷了,你背完了數學書也不代表你考試能考滿分,你記得下不代表你能理解,如果什么東西看一遍記住了就能融會貫通的話,那么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天才’這種東西了。”
“那你算不算天才?”
“我當然是天才。”金發女孩躺在沙發上懶得動彈想要腳趾去夾棋子,但這個動作立刻就被林年鉗制住了,抓住不規矩的小腳面無表情地將之挪開了,最后還順手面無表情地撓了一下女孩的腳心,后者像蛆一樣扭動了一下差點摔到沙發底下去。
雖然金發女孩一直以背后靈一樣的形式存在他身邊,但介于她最近開始干涉到現實的跡象逐漸變得頻繁了,用腳挪棋子這么不禮貌的動作還是得制止的,畢竟這又不是在夢里林年的思維殿堂中玩鬧,這幅國際象棋是火車上公用的,提供給菁菁(優秀)學子們博弈斗智的玩具。
“那天才,將軍。”林年幫助金發女孩下了她想走的棋步,但下一刻又反手將了一次金發女孩。
“哼...”后者從沙發上爬起來趴在桌上視線跟桌面平行著掃了一眼棋面,再這么下去她不出三步就得真正被徹底將死。
“原來也有事情是你做不到的。”這是林年第一次跟金發女孩下棋,始于無聊,但結局卻意外讓人心情愉快。
“我只做得到我做得到的事情,國際象棋這種東西多吃算力,跟圍棋、將棋、五子棋一樣,可以用龐大的計算去構筑勝利,這種游戲并不適合我,畢竟在現實中你永遠無法準確地計算‘人心’。”金發女孩好好坐在了沙發上理了理絲綢般順柔的白衣,交疊著腿端起了林年面前獨一杯的熱巧克力。
“‘皇帝’極為精于計算,但他的每一次布置卻并不能完全如意,這也是所謂的‘算力’不能代表一切的證據么?”林年點了點頭,在金發女孩思考殘局最后的垂死掙扎之間扭頭看向了身邊的黃銅罐。
龍文如扭蔓爬滿的黃銅罐靜靜地佇立在沙發一側,像是一個“人”一樣占據了一個位置,上面甚至還捆縛好了暗紅色的安全繩,至于為什么是暗紅色,這根安全繩據說是利用龍血浸泡而成的,材料也并非納米技術或者尼龍麻類植物制作,它完全由一只龍類的“筋”搓成的,再以煉金術加固。
林年并不清楚次代種或者三代種更次的龍類煉成的煉金道具是否有資格束縛住“四大君主”的‘繭’,但用這條安全繩保護黃銅罐是遠在學院鐘樓的副校長的意思,從對方的話里聽來這玩意兒也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杰作...副校長是一位疑為煉金術的高手?這倒是此前從來都不知道的稀罕事兒。
只是不知道那位不知姓氏還是名字疑為弗拉梅爾的老人(昂熱無意間透露于林年的情報),在知道林年這邊腦海里已經盜竊了大半白帝城“三希堂”里的青銅立柱后,會不會瞬間背叛煙酒美色化身林年的舔狗求包養?
這么惡意地去揣測有些過了...但也說不一定,副校長那老家伙當真是不要臉的,據說跟昂熱打賭輸了立下禁酒誓約后,這家伙馬上就跑去守夜人論壇嚴謹地發帖求助卡塞爾學院化學部的精英們多少酒精含量的飲料不算酒了...據說現在正在跨國郵購‘哇哈哈格瓦斯’一類的飲料,倒也是無恥油滑得很。
青銅立柱的龍文暫時只有金發女孩能完全理解,她說那些是煉金技術也未必全都是,但究其最后獲得知識的也只有金發女孩,林年固然記下來了大半但也沒有去翻譯的意思,煉金術這種東西太過晦澀了,想要再走一條路無異于分心勞神。
君不見昂熱與副校長都是那一世代的屠龍精英,最后因為踏上的道路不同,煉金與戰斗的兩條路也造就了現在一個風度紳士的老流氓以及一個鐘樓了里一天吃五頓,三頓帶炸雞的肥宅。
林年不想成為肥宅,‘s’級混血種暴飲暴食也是會成為肥宅的(阿斯加德大王子能變得,‘s’級混血種自然也變得),不說林年愿不愿意,林弦在他體重超標后也會棒打他的腦殼督促他減肥...煉金術這種一座一研究就是一整天的事情真不適合他,反正現在不也有其他人能讀懂么?
“...想都別想。”金發女孩瞇眼看向盯著自己的林年讀出了他的所想,“想要重現一些煉金技術難度可不是‘讀得懂’就能做到的,里面的難度不亞于光刻機的復刻制造...你這是想把我當奴隸使啊?床上的奴隸我勉強可以委屈一下算作被無良房東征收房租費的可憐小女孩,但你要讓我在煉金作坊里當黑奴...抱歉,沒得談!”
“哦。”林年說。
“而且當下要解決的問題可不是煉金術的學習和利用啊,你以為帶回了龍王的‘繭’就是大功告成了嗎?”金發女孩幽幽地看向林年身邊的黃銅罐,舷窗外光線的照耀下那潤如拋光的罐壁簡直就像現代工藝巔峰的藝術品,紋路湊出的花與藤蔓讓人想起了潛水表的機芯,完全不似是千年前的造物。
“太輕松了一些。”林年雙肘輕靠在棋盤前,側頭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傳說中的東西表情波瀾不興,若是換一個龍文學家,亦或者歷史學家,任何一個卡塞爾學院的研究者坐在這里都會恨不得抱住黃銅罐用舌頭去記住這些凹凸不平的痕跡。
龍文的‘繭’的確擁有這個資格和魔力,他代表了太多東西了,諾頓殿下的骨血...若真是龍文的骨血,混血種是否可以在里面破譯出初代種強大的秘密,甚至據為己有成為凡骨破繭登上進化階梯的鑰匙?
“神”就在罐子里,“耶和華”就在他的身旁,信仰者會跪拜祈求神諭與福音,褻瀆者會磨刀開鑿囫圇面包與酒。
“那位‘正統’的小丫頭已經足夠聰明了,在最后以昂熱褻瀆‘正統’維護出手的時候擊沉了你們的船艦,迫使你們帶上所有必要之物撤離,如果不是黃銅罐早已經被昂熱轉移,一場沖突勢必爆發,就算你們殺完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也很難順利得回到學院...龍王的‘繭’足夠有資格讓秘黨和‘正統’爆發一次戰爭。”金發女孩輕笑說,
“但好歹‘時間零’和‘剎那’的當今巔峰使用者都在現場,能在0.1秒突破音障的‘劍御’很強,算是這個時代的最強了吧?或許再給她一段時間就能掌控了‘劍御’真正的核心理念‘磁場’了...不過還是沒用,輸了就是輸了,‘正統’倉促之間這已經算是能做到的極致了。”
“只要那層薄紙沒有被真正捅破,那么沖突就勢必會被遏制...你和昂熱正兒八經地充當了一次‘核威懾’,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正統’示弱的事情被傳出去,那么卡塞爾學院的話語權可能會在以后加重上那么幾斤幾兩。”
“看得很清楚啊。”林年多看了金發女孩一眼說。
“我雖然‘算力’不精,但起碼的局面卻是與生俱來會去被動掌控的。”金發女孩說,“比起這一點,你不好奇那支蛙人小隊的來源嗎?”
“沒什么可好奇的,可能性只有兩種。”林年說,“‘正統’黑吃黑提前下手、第三方勢力察覺到‘夔門計劃’進而決定插手...兩種都有可能。”
“但你比較傾向于相信第二種,畢竟如果是第一種,‘正統’不會做得那么蠢,當真直接派自己的人來進攻摩尼亞赫號,那是不宣而戰的卑劣行為會受到整個混血種社會的排斥和控訴,‘正統’能有今天的龐大體量除開經濟貿易之外,更重要的是‘骨、血、角’的交易,在混血種的世界里‘信譽’可是很重要的。”金發女孩悠然說。
“所以是‘皇帝’安排的人,祂早先也算是表明了對四大君主有意思,對于這些尚未復蘇的君王祂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只是我們暫時不知道祂的目的。”林年說,“但只是在這一次,祂的目的很明顯...”
“蛙人小隊的襲擊和死亡就是屎盆子扣腦袋,引導蛙人小隊執行任務的人往‘正統’的褲襠里塞了一團黃泥巴...在‘正統’都不清楚摩尼亞赫號與‘夔門計劃’的情況下,祂硬生生地派來了‘正統’的人襲擊秘黨,有你在的情況下這群蛙人小隊必然全滅無活口,事發之后就算‘正統’及時趕到控制局面,‘正統’也永遠擺脫不掉理虧的位置了,在談判中絕然帶不會龍王的‘繭’這種重量級的籌碼...這也是你們校長所說的‘占理’。”金發女孩淡笑。
“祂想卡塞爾學院把諾頓的‘繭’帶回去。”林年說,“原因呢?”
“卡塞爾學院獲得了‘繭’后你覺得他們會用來做什么?”
“處刑,亦或是研究。”林年說,“以校長的性格多半是前者...亦或者先后者再前者。”
“研究之后處刑?真是符合人類的風格。”金發女孩聳肩躍過條桌敲了敲黃銅罐,纖細手指的輕巧指骨敲在上面回響沉悶瓷實,像是在敲實心的金屬墻壁,“那你思考過我能用這玩意兒來做什么嗎?”
“你對‘繭’有意思嗎?”林年問。
“有點意思,畢竟是初代種的血肉!這可比‘骨、血、角’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或許結合在青銅城里螺旋立柱上看到的那些知識,我真能在上面偷到完整的權能,再偷窺一些龍王沉睡在骨殖瓶里靈魂的秘密...”
“最后借尸還魂?”林年側頭看著金發女孩揣摩這家伙是不是想鳩占鵲巢利用黃銅罐來一次重生。
“你當我是倩女幽魂里的女鬼還是安娜貝爾?還借尸還魂嘞,而且還魂之后不就隨便打著貼貼的名義旁若無人地性騷擾你了嗎?”金發女孩怒氣沖沖地說著,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光說還不過癮抬起白花花吹彈可破的右腿就往桌上爬...然后就被林年一只手按住金毛硬生生摁回到了沙發上。
“你這是看不起我們兩個的革命友誼,我們可是睡同一張床的情誼。”金發女孩坐回沙發上作委屈狀,哭卿卿...但可惜是裝的,這女孩越來越皮得很了,哼哼著怪笑威脅“而且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次契約的‘代價’呢,小心我直接用這次‘代價’來把你睡了,奪走你第一次的不是偽三無巫女也不是jk小富婆,而是我葉列娜噠!”
“如果‘皇帝’獲得了‘繭’你認為祂會做什么?”林年沒搭理她逆轉了一下思路垂首問道。
“不知道,祂鬼點子多得很...但起碼祂現在已經暴露出了對‘繭’的興趣,這就足夠了。”金發女孩頓了一下,輕輕扭動手指下了一步閑棋,事及皇帝她總是能立刻平靜下來,金色的瞳眸里流轉著淡淡的陽光,
“現在卡塞爾學院大概在狂歡和慶賀之中,當‘繭’蒞臨學院后這種氣氛會推到巔峰,同時戒備也會是史無前例的嚴苛,每一個平日里看似養尊處優的學員都會成為預備的戰力隨時為保衛龍王的遺產付出性命,我很好奇祂會用哪種手段對‘繭’動手。”
“‘皇帝’可以寄生精神,這種手段防不勝防。”林年提出一點,繼續推動棋子完成這幅早該結束的殘局。
“...關于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我們甚至可以把這當做反制的手段。”金發女孩面對林年的逼近只是隨手推了一手閑氣臉上帶著淡笑,“畢竟我在你的小女朋友身上我也不是什么都沒有收獲。”
林年默不作聲地看著將住自己的黑方王后,他將軍了金發女孩,對方沒有回撤反倒是也將了自己一手,棋盤上處于雙將局面,但下一手棋該由他來下,必然會直接將死金發女孩...于是他也這么做了,吃掉了黑色的皇帝。
差一步,金發女孩可以將林年的皇帝吃下,但這一步也是規則的所限,毫厘之間謬之千里...一步之遙。
“想要打破規則...自然就得需要一些棋盤外的助力了。”金發女孩幽幽地說。
在她的注視下,林年拿出了兜里一直貼身攜帶的東西放到了桌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黑白的棋盤旁側,金色布滿藤蔓花紋的球體靜靜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