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農神廟風格的巨大走廊外寒風凍裂了大地,冰層裂開一圈又一圈花似的紋路,遠處的雪峰上云霧繚繞,隱隱可以看見巨大的黑影起伏于云層之間,隔著千里遠不知道是風吼還是雪崩的嚎聲綿綿滾來,更為這個冰凍的世界增加了一分孤曠。
林年坐在走廊的中間,身側是高聳刻滿蛇一般花紋的大理石立柱,另一側是巨大的墻壁,一扇又一扇漆著標號的門向著盡頭的黑暗排去,再度來到這個地方他并沒有顯出半分驚訝,反倒是顯得習以為常了,好整以暇地盤坐在光滑和無瑕質地的地板上等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在走廊盡頭的黑暗中,有一團模糊的光影由遠至近地出現在了林年的視野中,隨著距離的靠近不斷地清晰了起來,可以見到那是一團溫和的火光,順著光芒飄來的還有女孩隱隱約約的歌聲,溫柔、甜美像是搖籃邊的童謠。
林年微微抬首看著端著一個插滿蠟燭白色蛋糕走來的金發女孩,甜美的蛋糕香味和溫柔的歌謠聲落在他的臉前,穿著單薄白衣的女孩席地坐在了林年的對面,中間放著插滿十八根蠟燭的蛋糕,上面畫著一個Q版的卡通大頭,看外貌大概能猜出正是小壽星本人。
“猜猜這個蛋糕是送給哪個小朋友的?”金發女孩放下蛋糕偏頭看著面前的林年微笑。
“我在想如果我把這個蛋糕拍你臉上你能不能變一個新的出來。”林年看著這塊蛋糕頓了很久認真地說。
“能大概是能的,但我不建議你...”金發女孩話還沒說完蛋糕已經砸她臉上了,林年做事情永遠都是先做完然后再說的。
蠟燭全部立在地面一側,就剩下一個光蛋糕結結實實地砸在金發女孩的臉蛋上,奶油糊了一臉還粘了少許在頭發上,林年收回手然后安靜坐好。
“這么生氣?”金發女孩拖住蛋糕的底座把蛋糕給拿了下來,一臉奶油只看得見漂亮的眼睛和嘴巴,歪著頭看著林年問,“覺得我瞞了你很多事情?”
“你不愿意說我也不想多問,不如等時機成熟的時候用事實來說話。”林年輕輕抬了抬手,雖然在手腕上什么也沒有,但在空氣里卻響起了鎖鏈震動的聲響,另一端則是毫無疑問地連接在了金發女孩的身上。
“不問就好,問了我還得編謎語哄你。”金發女孩刮了一些臉蛋上的奶油下來伸到了林年的嘴邊,見到林年只是盯著她沒有要吃的意思,只能自顧自地吸吮住自己的手指把上面的奶油舔了個干干凈凈。
“所以今晚不讓我睡覺又找我進來是有什么事情么?”林年扭頭看了一眼走廊外那萬年不變的冰雪風景問道。
“還能是什么?果然金發天國看多了記性就會變差,有空看金發天國還不如找我聊聊人生呢。”她在伸手抹干凈臉上的奶油后,又裝模作樣地從背后摸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蛋糕,“現在北京時間5月20日,凌晨0:00,卡住晚上十二點偷偷摸摸來找你,當然是為了第一個給你過生日啦!不是凌晨十二點準時慶賀的生日祝福都是不真誠的!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可謂是誠到用同一個心臟搏動供血了,我當然要做第一個給你講生日快樂的人了!”
5月20日,林年的生日。
對于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林年當然沒有忘記,也很難忘記,畢竟在一個特殊的日子里過生日總是會被人揶揄,怎么都很難忘掉,知道過一次他生日時間的人也都很難不一直記得這一天。
“剛才我唱的歌沒聽見嗎?前蘇聯的生日快樂歌,冷戰期間蘇聯大概什么都得跟美國劃清個界限,當然也包括生日歌了,‘HappyBirthdaytoYou’在蘇聯是不好使的,要唱也是唱我剛才唱給你的那首。”金發女孩搖頭晃腦地說,“怎么樣,有沒有感覺調子很熟悉啊,不是第一次聽見?”
“...謝謝。”林年看著一臉奶油的金發女孩,輕輕點了點頭說。
“還算你有良心啊。”金發女孩重新把蛋糕上一根一根插上蠟燭,“迫于一些特殊原因你葉列娜姐姐我沒法送你什么實質性的生日禮物,鎖鏈斬到這種程度也沒法再輕易斷開了,不然說不定我一高興就給你斷根鎖鏈送你個言靈當慶生了。”
“這個就免了吧,生日這種東西并不是一定要收到什么禮物,生日最重要的意義是有人記住,并且放在心上。”林年說,“生日是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日子,擁有真正會為你誕生的這一天感到高興的人才是真正你值得高興的事情。”
“那你今天大概得高興死。”金發女孩嘖嘖說道,“你知道今天會有多少人為你慶生嗎?”
“我不想被人找到就沒有人能找到我。”
“但找到你的電子郵箱或者手機號還是挺簡單的,畢竟這玩意兒就記錄在你高中的同學錄上,以及你大學的個人檔案里。”金發女孩懶洋洋地說,“5月20日,你收到的第二個生日慶賀是你住在麗晶酒店隔壁的姐姐發的,在凌晨十二點零一秒的時候到達你的信箱,內容是祝你十八歲成年生日快樂,并且還帶著三個蛋糕的emoji。”
“第一個生日慶賀是誰的?”
“當然是我啦!”金發女孩笑,“我能精準卡秒卡到微秒級別給你慶生,別的女人能做到嗎?”
林年沒搭她話,她自夸顯得有些自討沒趣,也就只能撅了撅嘴巴表示不滿,繼續說,“第二個給你生日慶賀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呀么小天女呀,慢了你姐姐一秒把生日慶賀的語音發送到了你的信箱,大概是網速問題?畢竟你跟你姐姐就隔了一個房間信號來回就是一個哈欠的時間。”
“不止是兩位對你關心到記你的生日比記自己生日還女孩會給你發短信,楚子航,你那個緋聞男友,貼心的獅心會會長會在早上七點整的時候編輯一條只有四個字甚至沒有標點符號的慶生短信發給你,腐女中跟你CP支持率最高的學生會主席會在八點整的時候給你發送電子郵件,并且會郵寄一個十八層塔形的巨型手工生日蛋糕送到你的寢室...愷撒現在人不在學院,所以他大概是以為你在任務結束后直接回寢室所以才送出了這個蛋糕,這個蛋糕大概率會便宜了你的室友芬格爾,希望吃完后他不會得糖尿病。”
“然后零零總總就是其他人的短信了,獅心會的成員,像是蘭斯洛特還有暗戀你的那個芬蘭女孩,剩下的雜七雜八的人也不在少數,你的后援團啊,學院里知道你并且想借此機會給你搭個眼緣的人啊什么的...”金發女孩雙手伸手從蛋糕里擓奶油塞嘴里吮吸著,“然后在時差的影響下,你會稍微晚上幾個小時又收到一則來自東京的彩信短視頻,里面有一個紅發的小巫女給你手寫生日快樂,視頻還是她哥哥幫忙錄的,大概錄的時候特別想砸手機。你今天手機大概是得完全癱瘓了,如果不是我拖你進來避難,大概你一晚上都別想睡好覺。”
“然后在最后,你今天一天能收到的最后一條生日慶賀,是一則來自北邊、北邊、更北邊的慶生電子郵件,里面的小可憐打了半年黑工換來了勞模獄友的頭銜,才爭取到了一則對外郵件的權力,沒有借機拿來求救而是選擇趕上了晚班車發給了你,在視頻里她用西班牙語給你唱了一首古怪的生日歌哦!還用午餐的面包插了跟火柴給你當生日蛋糕了。”
聽到這里林年微微抬頭,金發女孩看著他笑了笑說,“感覺怎么樣?”
“什么感覺怎么樣?”林年問。
“有沒有‘啊,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是有愛的,原來不是除了我姐姐以外誰都不愛我!我原來不是一個人!’這種溫暖的感覺?”
“我只是想知道現在現實的時間應該還是凌晨,你是怎么知道早上、中午甚至晚上我會收到的短信,甚至還有短信的內容。”
沉默了一會兒后,林年抬頭看向一臉面帶微笑的金發女孩說。
“如果這都不能做到豈不是顯得我神棍指數就被‘皇帝’給碾壓下去了?好不容易醒了,總得抓機會找點排面不是嗎?”金發女孩低聲哼哼。
林年想了想也懶得糾結這個問題了,金發女孩身上一堆謎團,現在多這一個也不多,“我很少給自己過生日你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比起這件事,我更想問你其他的事情。”
“你是想說我昨天遇見‘皇帝’后跟祂聊了什么嗎?”金發女孩笑了笑微微后仰雙手撐在地上看著林年。
“不,我不關心你跟祂聊了什么,因為我清楚有些話你是不會愿意說的,所以我只會問你你會說的事情。”林年說,“比如昨晚‘皇帝’出現的方式。”
“一個你絕對不會喜歡的方式。”金發女孩看著他說。
“什么方式?”
“既然知道了答案為什么還要問呢?”
林年看著金發女孩的眼睛,許久后輕輕別開了視線,白日里心里的那些猜想終于得到了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