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波濤菲諾,海灣小鎮。
木舟滑行在海灣的近岸口,層層白色的淺薄浮冰被木舟的船頭推動著,一整塊地向遠處慢慢滑去,留下的黑色痕跡像是冰面的創口倒影著小孩頑皮的臉和背后那淺白色的天空。
岸邊路過的林年伸出手指輕輕扯下了擋住下顎的白色條紋圍巾呼出了一口冷氣,隔著很遠看了一眼木舟上劃槳的父親與孩子。
“我以為意大利的氣候就算是冬天也不會太冷。”
“不盡然,意大利從南到北是溫差是很大的。”在他身邊換上冬裝裹著毛絨圍巾的昂熱也駐足眺望了那里一會兒,雙手揣在西褲褲兜里,看著那在水面上平移的浮冰說,“寒冷時節這里的人總是會這么做,不像是四季溫暖的威尼斯,在波濤菲諾總有一段時間水面會結冰,如果不定時處理冰面,出行將會造成很大的不便。”
“每年的校董會都是在這里召開的嗎?”林年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矮山上的層層房屋,鵝毛大雪將這些屋子幾乎與山融在一起了,在客機飛過天空降落時他甚至都沒有發現這座海灣小鎮。
“沒有一直固定的地方,可能下一次會議召開地就變成帕勞或者愛琴海上的圣托里尼島了,校董們的身份都很特殊,他們幾乎代表了半個秘黨,至高會議的選址每次也都很講究,并非是拍腦袋決定我們下次就在夏威夷的天體海灘包場開會了...但如果你夠細心的話應該能猜到波濤菲諾這個地方和校董會有什么關聯。”昂熱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一把林年的后背,兩人繼續走上階梯朝向矮山上的城鎮走去。
“加圖索家族?我記得愷撒的叔叔也是校董會的一員...這片區域是屬于加圖索家族的話事范圍。”林年點了點頭明白了昂熱的意思,“至高會議只會在校董會的權手范圍內召開。”
“以往我們會選擇山頂上的那處堡壘,看見沒有,就在那里山的右側面靠懸崖的地方。”昂熱微微彎身湊到林年身邊按住他的肩膀,指向遠處似乎與天連接在一起的白色雪巔上,在那里有著一個隆起的圓弧形建筑,只是因為蓋滿了雪的緣故有些難以發現,但通往那里的蜿蜒盤山路卻是幫助林年一眼就找到了它。
“那處堡壘是加圖索家族撤厚資修建的,地基深入山體,整體跟托起小鎮的整座矮山連在了一起,不折不扣的軍事級堡壘設防。看見那片積雪的松樹林沒有?里面藏著幾挺防空炮和雷達裝置。海灣的港口也有一艘掩人耳目裝飾成漁船的聯合動力艦艇,滿編隨時可以激活的戰斧巡航導彈,山的背后還修有一處臨時的軍事基地,深入山體的軍火庫里儲備著大量軍火,如果這處小島被包圍那么敵人至少會遭受至少為期一個月火力反抗。”昂熱一一將這處海灣小鎮的布局講解給了林年聽。
“強攻幾乎是不可能的。”林年總結了一下昂熱的意思,“校董會在這里幾乎沒有敵手。”
“到了一定的位置,財富和權力都只是成為他們保護自身生命的甲殼了,每年都會召開一次校董會議,總會有有心人想趁著七位校董都在的時候做些什么,一旦讓他們得逞了,那么整個秘黨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地震。”昂熱說,“他們每個人都代表著歐洲一部地區的統治權,經濟、軍事乃至政權,就比如加圖索家族,我們現在踏足的土地屬于意大利共和國,實行的兩院制,分上議院和下議院,權力者和平民群體共同享有立法和監督行政的權力。如果有一天意大利想通過一項對加圖索家族發展有利的決議,那么他就會在上議院或者下議院中被提出,然后進行議案討論——那時候只會出現一種情況,那就是無論是上議院還是下議院都會在極快的速度下同意通過這項議案迅速推廣實行。”
“因為兩邊都有加圖索家族的人。”林年說。
“代表貴族的權力者中加圖索家族交友甚廣,甚至他們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員,加圖索的部分家族成員可是有不少終身參議員存在的,而在代表平民下議院中又往往離不開黑手黨的影子...”
“加圖索家族就是黑手黨起家的。”林年點頭表示理解,“他們一手遮天?”
“一手遮天。”昂熱說,“起碼在這個國家,他們一手遮天。”
“其他六位校董勢力如何?”
“相當,甚至更甚,就比如洛朗家族,統領著歐洲最大的辛迪加集團,國際龍頭壟斷組織,主要從事礦產業和金融業,整個歐洲所有國家上得了臺面的資本家都在這個集團當中,倘若有一天,現在的洛朗家主,伊麗莎白·洛朗說想要原油跌到負數,那么第二天國際原油就會供大于求,市場形成踩踏,原油貶值到不可思議的負值,全世界所有大量購買了原油期貨的人都會在一夜之間傾家蕩產。”昂熱淡淡地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即將見到的這群人就是這個世界的頂端人物,七位這樣的人物坐在一起,一次拍案定奪就會影響到整個世界的局勢...是不是現在忽然就覺得校董會的人有那么幾分重量了?”
“但校長您依然可以能在這群人中自如游走。”
“你們中國有句話叫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昂熱笑了笑,“在他們看來我就是赤腳的屠夫,他們手里拿著可以撬動全世界經濟的杠桿,但卻拿我這個一百三十多歲的老家伙沒有辦法,他們可以沒收我的一切資產,我的房子,我的獵犬,包括我的瑪莎拉蒂。他們可以收走我的一切,但唯獨收不掉他們最想要的我身上的東西,我的刀和血統,沒有了瑪莎拉蒂我依然可以靠著奔跑跟上他們踩死油門的轎車,從天窗跳進去割開他們的喉嚨。”
“校長您一把年紀了,還能依靠言靈跟轎車比速度嗎?”
“長途不行,但短途我還是有些自信的,前提是他們別作弊開方程式賽車逃跑。”
“短途的話想從時間零里逃走大概得坐火箭吧,可那玩意兒也需要點火時間。”
“嗯...我的確沒試過跟火箭賽跑過。”昂熱忽然陷入了思考,“而且以校董會的財力,置辦一臺火箭似乎并沒有什么大問題,他們甚至都有屬于自己的衛星。”
“...他們擁有的是全世界范圍內無可匹敵的財力和權力,而您擁有的卻是全世界范圍內絕對的武力。”林年淡笑了笑把話題扯回來了,“你們的關系從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對等的。”
“那你呢林年?你有信心站在跟他們同樣的位置進行談話嗎?”昂熱看了一眼身旁爬坡的林年問。
“校長你這句話等同于讓你自己成為了衡量‘武力’的標桿,你的意思是想要真正放下包袱跟校董會站在同等的高度談話,就起碼得需要先站在你的位置上。”林年忽然低下頭避開了街邊飛過來的一顆雪球。說話之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小鎮上了,不少穿著棉衣的孩子撒歡地奔跑著,背后跟著吐舌頭的獵犬,互相玩著打雪仗的游戲,少許輪胎戴著防滑鐵鏈的汽車駛向矮坡,在小雪中不斷鳴著笛切換著燈光。
“你的‘剎那’現在能爬到多少階了?”昂熱抬手接住了一顆飛向自己的雪球,雪花從他身邊漸過,他放下手捏了捏積雪看向了不遠處街邊調皮搗蛋的孩子們。這群戴著熊皮帽子的熊孩子見到老人矯健的身手不由激動地跳了起來,少許幾個還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彎腰捏起了雪球,想要跟這一老一少兩個過路的旅客好好玩上那么一玩。
“什么程度大概才能跟校長你比上那么一比?”林年沒有直接回答昂熱這個問題,把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這個得因人而異,我并沒有真正擁有過‘剎那’這個言靈,我對‘剎那’的理解只限于與友人的切磋,和學生的討教,這個言靈的層次不同,表現出來的效果也因人而異。”昂熱想了想說,“但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應該是足夠了解‘時間零’的吧?”
“用過不少次,大致了解一些。”林年站住了腳步,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積雪。
昂熱也站住停在了他身邊,扭頭看向了周邊不知何時暫停住的雪花街景,臉上有些訝異的色彩...街上裹緊棉衣呼出冷空氣的過路人,緩緩爬上矮坡的汽車全都停在了這場飛雪中,矮坡路邊餐廳落地窗里靠桌女士手中的咖啡杯熱氣凝固,窗前調皮孩子們還在彎腰湊雪球,紅潤的臉蛋上笑意紛呈。
他就這么看著林年把積雪一團團捏了起來,然后啪啪啪幾下丟了出去砸在了幾個熊孩子的臉蛋上,在這個簡單的舉動完成后一切又忽然恢復正常!
他們身旁汽車鳴笛聲驟起,亮著車燈緩緩駛過,過路人踏出抬起的腳步踩進積雪里,而落地窗前的一眾熊孩子也是忽然翻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臉糊滿了白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已經可以自由運用了嗎?我以為這種技巧需要在你進行血統精煉時才可以使用。”昂熱看著這一切似乎有些驚訝,微微頷首說道。
“有些個人原因就不贅述了,校長覺得如何?以一個‘時間零’的老手來看?”
“有些稚嫩,但前途可期。在我的感受里,我可以將秒切成50份,時間流速能減慢到大概/50秒左右,你呢?”
“/40左右吧?可能會慢些,畢竟‘時間零’并不是我的拿手好戲,比起團隊協作,我更喜歡將領域壓縮到自己一人的程度。”林年拍了拍手,跟昂熱一起繼續向前爬坡,掠過了那群被雪球砸懵逼的孩子。
“你的‘剎那’現在應該能爬到九階了?”
“差不多吧。”林年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向了白雪皚皚的山上,“要不趁這個機會比一比?”
“比什么,短跑嗎?”昂熱饒有趣味地看了林年一眼,“以前可從來沒有人跟我提出賽跑的請求。”
“九階剎那不過是52倍增益,數據很夸張,但實際增益會因為環境和身體狀態出現大量的稀釋,但對標一下校長你的時間零,應該相差不會太大?”林年看向昂熱問。
“很自信啊。”昂熱忍耐不住臉上的笑意了,“現在你才大一,如果等你大四豈不是要搬到我的校長室去住了?”
“說不定大二就可以了呢,又或者...今天?”林年也忍不住笑了。
“年輕人果然心氣旺盛啊!”昂熱感慨,在他感慨的時候已經跟林年一樣開始挽袖子了,熱血落在了他們的手臂上幾乎瞬息就融化成了雪水又被蒸發成了氣體。
就在兩人腳步放緩,開始扭動胳膊腿腳熱身的時候,一輛銀色的轎車悄然停在了他們身旁的路邊上,車燈由遠光切到近光,快速閃爍了三次后熄滅了。
正準備熱身的林年停住了動作,因為他看見身邊的昂熱也停下了,身上那亦師亦友的感覺變淡了,逐漸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慈祥感?
銀色轎車的車標是銀色的歡慶女神,就算是對豪車理解有限的林年也知道這個牌子。一輛千萬美元級別的好車停在他們的身邊應該不是什么巧合,而在這個當口出現這種車就更有些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