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太可怕了。
因為…勾結鐵勒已經過時,現在就算要勾結,也該是追究勾結吐谷渾的問題了。
誰若是再在這事上做文章,若給治一個私通吐谷渾,那真是死得一丁點都不冤枉。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人震撼。
真正震撼的是,陳正泰的判斷力可謂到了驚人的地步。
李世民甚至想撬開陳正泰的腦殼,好看看這家伙的腦袋里裝著什么東西。
當然…現在讓李世民關心的不是這個。
李世民隨即看向方才起哄的大臣,聲音不冷不熱地道:“諸卿…你們方才所言…”
“陛下…”有人已開始慌了。
此時再沒有人去顧得上那劉峰了,劉峰這個小子非要死諫,這是找死啊。
眼下當務之急,是先保住自己再說。
“陛下…我等…只是偏信了劉峰的言辭…”
“是啊,是啊,劉峰說的大義凜然,臣等竟是被他所誤。”
“這劉峰,不會別有所圖吧?”
“我聽說他自從賣了地給陳家之后…就開始瘋瘋癲癲了。”
李世民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倘若他們還繼續堅持下去,李世民倒還敬他們是一條漢子。
可是看他們一股腦的將所有的罪責都丟給劉峰,反而讓李世民生出了鄙夷之心。
這令李世民頓時開始惆悵起來。
他確實利用了言官,因為他想要成為圣君,所以一直放任言官們指手畫腳。
只是今日…朕若是恩準了這些人徹查陳氏,那么…真要悔之不及了。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突然瞥了長孫無忌一眼。
長孫無忌感受著陛下這飽含深意的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立即站起來道:“二郎…不,陛下…臣真是萬死之罪啊,臣萬萬想不到這鐵勒部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竟是誤會了陳賢侄,陳正泰料敵先機,神鬼莫測,臣…對此欽佩不已。自然…陳正泰有此格局和眼光,這也是因為陛下言傳身教的結果。所以臣倡議…重賞陳正泰。至于那些饒舌之人,陛下一定要嚴懲不貸,要好好的殺一殺朝中的風氣,若是往后再出現此類的事,豈不是…豈不是要誤了國家大事?”
“此外,現在最緊要的是…朝廷必須商討出一個針對吐谷渾的章程出來,若是再不遏制吐谷渾,假以時日,這些人勢必要成為我大唐心腹之患。”
長孫無忌說得懇切。
只是卻發現李世民的目光依舊很嚴峻。
長孫無忌心里清楚,陛下顯然對自己生出了一些成見和芥蒂。
于是…只好低著頭,一副誠懇認罪的樣子。
他哪里想到…對陳正泰和鐵勒部的關系窮追猛打,居然會惹禍上身。
李世民朝他冷笑道:“無忌跟著朕也有許多年了,按理來說,也該是老成持重,朕讓你做這吏部尚書,便是希望你能盡心的輔佐朕,可是哪里想到,你竟做出了如此的誤判,現如今大漠中的局勢至此,你也有莫大的干系。”
長孫無忌已經冷汗淋漓,此時有些慌了。
平時李二郎還是會給他一些面子的,就算要批評他,也只是私下里。
可今日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一絲情面都沒有,要嘛就是李二郎對他失去了耐心,要嘛…就是故意想要敲打。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這對長孫無忌而言,都是可懼的事。
他按捺住心里的忐忑不安,連忙道:“臣萬死之罪,萬死啊…”說著,老淚縱橫的樣子…
陳正泰這時道:“長孫相公為劉峰流淚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
一下子…令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尷尬。
其實長孫無忌算是臺桌下的弄權高手。
歷史上的長孫無忌,在私下里最擅長的,就是鼓搗他的權謀之術。
不得不說,他的水平挺好的。
只是…他這等手段最大的忌諱就是不能攤在陽光之下,一旦見了光,就要露出手腳了。
于是…聽到這陳正泰‘童言無忌’的話,長孫無忌頓時覺得自己的眼淚算是白流了。
問題的關鍵…是他不知道接下來是該哭還是該笑才好。
面對著李二郎,他又感到很慌。
主要是被陳正泰這一戳破,讓自己下不來臺。
自己是吏部尚書啊,現在眾目睽睽,這不是讓老夫成為笑柄嗎?
可這個時候…他不敢和陳正泰硬碰硬,努力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陛下…臣往后一定謹言慎行,懇請陛下恕罪。”
“哼!”李世民冷哼一聲,隨即道:“今日看在觀音婢的面上,饒你一回。”
長孫無忌羞憤得想死。
堂堂吏部尚書,居然是看在自己的妹子面上,才饒自己一回。
這不是坐實了他是靠妹子起家,才能獲得今日的高官厚祿的嗎?
他長孫無忌也是要面子的人,可今日卻發現自己是顏面掃地了。
可他也知道現在不能逞強的時候,只低著頭,不敢回嘴。
李世民隨即道:“立即將諸將招來,房卿家和杜卿家,還有陳正泰,你們留下,其余之人都退下吧,朕要議議吐谷渾之事。”
眾臣此時正恨不得立即逃出生天,一聽到李世民讓大家退下,忙行禮,一個個溜之大吉。
長孫無忌的臉又紅了。
以往這樣的軍國大事,李二郎一定會留下他的,可這一次…留下了陳正泰,而他…卻不得不掃地出門。
可此時他不敢多言,連忙跟隨大家乖乖行禮,告退出去。
他心里其實還是不放心,留下了陳正泰,會不會說自己的壞話?這陳正泰這個家伙…是真的賊,可要小心了。
他七上八下地出了宮,卻見在這里,有人正直挺挺的跪在太極門前。
不是那劉峰是誰?
劉峰已跪了幾炷香,他本就身體孱弱,尤其是跪在這冰冷的地磚上,只片刻之后,便覺得自己的膝蓋骨已不屬于自己了,整個人疼得要昏死過去。
好不容易看到長孫無忌出來了,于是連忙大喊:“長孫相公,長孫相公…”
長孫無忌很是氣惱,他現在避嫌都來不及呢,哪里還愿意沾上劉峰?
可又怕劉峰亂說話,于是朝幾個看守著劉峰的禁衛使了個眼色。
那幾個禁衛相互對視一眼,隨即便退開了一些。
長孫無忌這才上前,面無表情的樣子。
劉峰急道:“長孫相公哪…下官也不知為何就觸怒了陛下,現在下官在此真真是生不如死,懇請長孫相公垂憐,到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長孫無忌心說,我現在哪里敢美言,我還等人來為我美言呢。
長孫無忌道:“陛下正在盛怒,你好自為之吧。”
一聽到好自為之四個字,劉峰打了個冷顫。
頓了一下,才回過味來,他不禁氣極反笑起來:“長孫相公這樣說,便有些不對了。分明禁衛們拿我時,長孫相公暗示過下官,讓下官不必害怕,長孫相公定會為下官料理的,怎么轉眼之間,長孫相公就翻臉不認人了?”
面對劉峰的質疑,長孫無忌很是淡定地道:“是嗎?我給了你這個眼神嗎?噢,我想起來了,我是朝你點了點頭,不過老夫的意思是…你自管去吧,我會照顧好你的一家老小的。”
劉峰:“…”
長孫無忌已不敢多逗留了,懶得再理這劉峰,便頭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此時,李靖、李績、侯君集、程咬金、尉遲敬德、秦瓊、張公瑾等人已被招至了殿中。
他們得知了鐵勒部大敗,也不禁為之震驚。
畢竟…就算他們認為雙方的軍事差距并沒有想象中這樣大,也不至于如陳正泰一般,敢一口咬定鐵勒部必敗。
此時聽到鐵勒部潰敗得如此迅速,都不禁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陳正泰。
陳正泰很謙虛:“其實…都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罷了,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他越謙虛,越讓人覺得這小家伙竟有幾分高深莫測。
其實程咬金還想問問這陳正泰,明日哪一只股票會漲得厲害。
當然…自是國家大事最要緊。
李世民感慨道:“當初陳正泰向朕示警,這還覺得事情不會有如此的糟糕,朕終究還是有些糊涂了啊,現如今…吐谷渾部即將成為我大唐心腹大患,我大唐不可輕忽,朕來問問諸卿,可有什么良策?”
在李世民看來,陳正泰的判斷力很驚人,自然先詢問陳正泰:“正泰,你先來說說看?”
陳正泰道:“現在吐谷渾部招降了大量的鐵勒人,這些鐵勒人未必甘心,所以吐谷渾部固然空前的膨脹,可我大唐除了需要厲兵秣馬之外,還需要借助一樣東西,未雨綢繆。”
李世民詫異道:“你說的是什么東西?”
陳正泰便道:“鐵勒部的首領…又或者是這首領的子嗣…我聽說…這首領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次雖是戰敗,卻未必有人能攔得住他。”
“若是他逃脫出來,我大唐定要將此人留住,等到將來,一旦大唐要對吐谷渾部用兵,若是以此人為先鋒,那么吐谷渾部中的鐵勒降卒見了他們從前的首領,這士氣就勢必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