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那伙計便引著一個人來了。
來的人乃是陳家的三叔公。
三叔公腳步匆匆,雖是一把歲數了,可仍是健步如飛,似乎好不容易逮著一條魚,怕給跑了。
只是根據伙計的描述,這魚柴了一些,沒啥肉,不過…更多人是不敢嘗試的,自然而然,此人也就成了三叔公眼中的香餑餑了。
“哈哈哈…來來來,不知尊駕高姓大名。”三叔公還是很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人老了嘛,人越老越覺得寂寞。
這江有義便立即起身,略顯恭謹地通報了自己的名諱。
三叔公布滿皺紋的臉上,笑意盈盈,殷勤地道:“按著這指南書里,可填寫了資料嗎?”
“填寫好了。”江有義很不自信地取了一張紙來,交給三叔公。
三叔公低頭一看,抵押的資本雖不高,而且經營的方向乃是榨油,此人原有一個榨油的小作坊,不過…利潤卻很豐厚。
其理由是他家榨出來的油,采用的乃是一個祖傳的秘方,味道比尋常人家好,而且此人做了許多年的生意,對這個行當十分精通,他愿將自己的土地和宅邸拿來作保,除此之外,還有自己的一千七百貫錢。
三叔公細細地看過,不斷地點著頭,心里已經有數了,果然只是一個小蝦米啊。
而此人來此的目的,就是將自己的作坊掛牌上市,擴大生產。
他認為隨著糧食的高產,未來榨油的原料價格勢必暴跌,而油料表面上沒有太高的利潤,可未來市場上對于油料的需求還是很穩定的,不愁銷路。
因此…想要籌募五千貫的資金,招募更多的人手,將作坊擴大,同時打通未來關東地區的銷路。
這個家伙…倒是雄心壯志,一個小小的作坊主,而且從前經營的更多的是油料的收購和出售,居然不太甘心,想要做更大的買賣。
三叔公點頭,很有耐心地道:“若是你這填寫的資料無誤,就在此簽字畫押,這抵押物還需辦一些手續,除此之外,老夫還將派人前去查訪你的作坊,你現在的買賣…賬目可清楚吧?到時一旦上市,只怕陳家還需派人隨時查你的賬目,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那可是大罪。”
“規矩我懂,我已讀了這指南三遍了。”江有義說罷,毫不猶豫地簽字畫押了:“我那作坊,乃是老字號,許多熟客都來,你去打聽打聽。”
三叔公一直是笑呵呵的樣子。
心里想,這事兒得陳家自己查過再說。
陳家雇傭了不少人,因而現在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開始清查賬目,折算盈利,以及清算各種抵押品以及這作坊原有的價值。
凡事都有第一次,雖然大家都懂,可估價這方面,確實費了不少的周折。
過了兩日,這江記油坊終于掛牌了。
牌子一掛,不少人都聽聞了動靜,要知道,這可是陳家掛牌之后第一個其他姓氏的人掛牌。
因而好事者很多,都是來瞧熱鬧的。
當然,這油坊的認籌資金不多,起初是預計三千五百貫,不過后來,卻還是決定認籌五千貫,合計萬股,江有義保有了三千股,其余的統統認籌。
一時之間,許多人看熱鬧,有人倒是知道這江家油坊的,知道是老字號,倒是有幾分信心,這籌募公告里,所寫的前景也頗為動人,倒是有人十股二十股的買。
也有不少人,純粹是看熱鬧,頗有幾分,我也買一點吧,說不定…它還真能掙錢呢?
但凡是抱著這樣想法的人,其實權當是賭博,也不敢玩大,可抱著這樣想法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人一多,便可看著認籌的資金嘩啦啦的向上漲。
這一下子,許多人倒是看出利好來了,居然這樣多的人買,那我也買買看,這一來二去,當日…資金竟是認籌完畢了。
此前還心里略帶忐忑的江有義,萬萬想不到就這么輕易的完成了,除了自己所占的三成股,這三千多貫錢就一下子來了。
激動得不得了。
于是忙帶著錢,去預備招募勞力和匠人,擴建油坊去了。
有了這個開頭,人們從議論紛紛,或者權當是看熱鬧的心態,最后卻變得開始情緒高昂起來。
三叔公又開始忙碌起來了,因為想來掛牌的人越來越多,用別人的錢做買賣,風險大家一起承擔,擴大經營的規模,這是多大的好事啊,不掛牌白不掛牌啊。
而對于許多人而言,自己投到某家作坊里,有陳家給自己看管著賬目,確保不會出什么岔子的,這是何其輕松的事,不如...
事,不如索性投一點。
當然…主要是這家里的錢若是不拿出來,看著越來越不值錢,太心疼,現在有了渠道,不如試一試。
而且,已經有許多精明人早就看出端倪了,現如今…是供需不平衡,市面上任何東西,在通貨膨脹的壓力之下,人們都想采買。
那么…誰若是能生產出東西來,至少未來數年,銷量是很可觀的,這是實打實的利潤。
三叔公手忙腳亂,他還不太習慣自己的新工作,看著這些激動的商賈,心里卻是竊喜,還有種運籌帷幄的得意。
一群蠢貨,真以為那江有義的股這么多人買?全是陳家人匿名購買的,就等你們這些魚兒上鉤呢,就如他家之虎正泰所說的那樣,這叫立木為信。
不過…有了一個好開頭,大家慢慢接受這樣的模式,街頭巷尾,人們都議論著此事,雖然絕大多數人,都是一知半解,可越是如此,恰恰讓更多人熱心起來。
哪怕是一些世族,也開始坐不住了,他們才是真正的富可敵國,此時已有不少世族子弟,成日往二皮溝跑。
“不得了,那油坊的股票…居然漲了,有人在收購油坊的股票。”
起初…人們對于油坊的預期是買了它的股票,可以坐地分紅,可這分紅,卻需等到人家生意擴張之后,真正有了盈利才有分紅的機會。
可后來…不知是什么小道消息,說是這油坊練出來的油,果然和市面上不同,而且據聞…他這邊傳出了擴建的消息,就有關東和崇義寺以及東西市的商賈提前預定,等著供貨。
以至于不少人意識到…這個油坊竟真的很不簡單,于是…便有人在交易所四處尋人,問有沒有油坊的股票,自己要購買。
那手握股票的人也不傻,你要買,我當真平價賣你嗎?
得加錢。
原本每股五百文,轉瞬之間,竟是漲到了五百六十文。
這一下子…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
這才一兩天,一股就白掙了六十文?
問題是…人家只是躺在家里,便賺了錢啊。
這消息就如長了翅膀一般,以至于東市、西市,都已經開始瘋狂的將自二皮溝的消息傳遞過來。
這里的商賈,有時閑著也是閑著,成日盯著那掛牌的價格看,看得眼睛都紅了,一個個都一副早知道我也買一些股的后悔心情。
其實此時掛牌上市的工坊,相比于后世來說,結構算是十分原始的。
可正因為原始,卻也意味著但凡是做買賣的人,只需一看,就大抵能分辨出這股到底是好是壞,前景如何。
倒不至如后世的企業一般,永遠都是云里霧里,便是再專業的人,讓你永遠無法看清虛實。
其實那油坊畢竟只是小兒科,真正可怖的,還是陳家掛牌的一些作坊,尤其是瓷器,短短兩三天,竟上漲了一成的股價,看得人熱血沸騰,兩眼冒光。
許多人都在瘋狂地求購,可愿意脫手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一方面,是陳家的號召力驚人;另一方面,是這瓷器乃是獨此一份。
于是…開始有專門的人出沒在交易所,到處求購股票。
眼看著股票開始每日成長,卻是一股難求,只覺得悔不當初。
人畢竟是趨利避害的,躺著掙錢這么舒爽的事,誰不喜歡?畢竟掙錢太辛苦了。
那程咬金每次下了值,就興沖沖和張公瑾幾個人跑來,看一看最新掛牌的價格,然后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算盤珠子,開始折算當日因股價上漲,自己平白增加的收益。
股票…當然是不賣的,可每天看著其價值水漲船高,程咬金就心里爽得不得了。
當然,每一次算得最得意時,就總聽到一道十分不和諧的咆哮:“姐夫,我就知道你要來,你每次都不叫上我。我們崔家當初真是瞎了眼…”
自然…程咬金什么也不多說不多做,來過之后,很快就灰溜溜的跑了,倒不是怕這小舅子。
而是不知陛下到底吃錯了什么藥,居然還留在這二皮溝里。
李世民在二皮溝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很努力的…才慢慢的吸收和消化了這交易所的知識。
大抵明白了到底是如何運作,可越看…他越糊涂了。
這世上…真有買了股票,就有一直上漲的好事?
第四章送到,可憐,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