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發現自己漸漸養成了好為人師的習慣。
這習慣挺好,畢竟一肚子的學問憋在肚子里,挺難受的。
想到自己圍獵時,時不時的將陳正泰拎到一邊,然后傳授一些騎射和兵法方面的知識,李世民居然覺得很期待。
在李世民看來,自己的弟子若是不丟去大漠里,誅殺幾個胡人,砍了他們的腦袋回來,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
當然…李世民對陳正泰的要求也不太高,因為他覺得陳正泰這個家伙的其他方面都不錯,就是比較慫,三四個胡人的標準有些高了,至少也要宰一個吧。
陳正泰則有些尷尬,這是被鄙視了嗎?
他倒是很實在的笑呵呵地道:“二皮溝驃騎府才剛剛建立,學生不能將這驃騎府的府兵拉出來給恩師看看,實在是慚愧。”
是啊,這是大實話,人才剛剛招募呢。
而大唐的府兵絕對不是吃素的,因為是大唐初年,府兵還沒有腐化,所以戰斗力很驚人。
陳正泰可沒有頭腦發熱到…一支剛剛成立的府兵,一群新兵蛋子,就敢和一群老兵叫板,除非對方的府兵是從敬老院或者是幼兒園里拉出來的。
李世民很滿意陳正泰的謙虛,帶著微笑道:“多學,多看,多聽。”
“是。”
李世民饒有興趣地繼續道:“這為將之道,首要在知人,要知人善任。單憑你一人,是無法管理整個驃騎府的,一個驃騎府多則一千二百人,少則八百呢,人力有窮盡,所以首先要做的,是選將…也罷,朕現在說了,你也無法明白,圍獵時,你在旁好好看著便是。”
陳正泰乖乖地道:“我恩師實在太厲害了,古往今來,論軍事之道,堪稱天下第一,能向恩師學習,真是學生的福氣啊。”
房玄齡:“…”
長孫無忌心里暗暗點頭,厲害了,此子厲害之處,看來不是之乎者也,論述古今,而在于用語樸實,直截了當,這已是完全不用技巧,直接化繁為簡,潛移默化了。
李世民揮揮手道:“好了,朕不聽你這些,諸卿都退下吧,朕要去看看觀音婢,她大病初愈,還需好好照料。”
于是陳正泰等人便紛紛行禮告退!
等出了殿,陳正泰本疾步往宮外走了,房玄齡卻是叫住了陳正泰:“陳郡公。”
陳正泰連忙駐足,等房玄齡氣喘吁吁的上前,陳正泰笑盈盈地行禮道:“不知房公有何吩咐?”
房玄齡上下打量陳正泰一眼,笑道:“方才陳郡公說,愿捐納十萬貫……不,三十萬貫錢入國庫,此言當真嗎?”
看著房玄齡的笑臉,陳正泰有點哭笑不得了!
陳正泰感覺房玄齡這是來碰瓷的,你這不是侮辱我智商嗎?你還真想讓我陳家包養啊?我陳家買了這么多地,還欠了一屁股債,已窮得揭不開鍋了,你不知道?
陳正泰就道:“房公,我只是和人抬杠而已,怎么能當真呢?房公若是能讓那姚家出十萬貫,陳家的三十萬,一定送到。”
房玄齡有些遺憾,其實他也隱隱知道陳正泰肯定不會出的,這家伙也就是一張嘴罷了,誰聽他的胡扯,那就是腦子進了水。
不過…總要試一試,說不準真成了呢。畢竟,這不是三十貫也不是三百貫,是三十萬貫啊。
房玄齡也不是真那么沒臉沒皮的人,也不胡攪蠻纏,便微笑道:“噢,看來是老夫聽岔了。”
大家都是社會人,彼此心照不宣,即便是碰瓷失敗,也要保持著自己的修養和體面。
陳正泰則行禮道:“房公年歲大了,平日要多注意自己身體啊。”
房玄齡笑了笑道:“有勞你費心,老夫需去尚書省,今日就不贅言了。”
“房公…請…”
“陳郡公請吧。”
“我哪里敢,房公您先請。”
房玄齡做足了架子,便徐步當先,朝著那中書省的方向而去。
陳正泰松了口氣,他其實心里挺害怕的,自從發了財之后,好像每一個人都在惦記著自己的錢,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回到二皮溝,便見武場上,新招募來的一群五十個新卒,正在這寒風里,一個個有序地圍著武場。
而在武場的中間,薛仁貴正一身白袍,手持鋼槍,而他的對面,蘇烈則是一身黑袍,手提偃月刀,二人彼此在馬上搏殺,竟是難解難分。
他們的招式并不多,只是手中的刀槍前刺、劈砍,其實觀賞性而言,并不高。
可陳正泰卻知道,每一刀砍和槍刺,上頭都灌注了千斤之力!
二人搏殺的平平無奇,樸實無華,可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被捅穿或者是砍成兩截了。
至于這五十個新卒,其實才剛剛招募進來,都是一些十八歲的漢子,此時才剛剛適應這軍中的生活,所以…陳正泰對他們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到了歲末,陳家要忙碌的事實在太多了。
除了煉銅,還需煉制鋼鐵,有了高爐,這冶金的適用范圍很廣。
不只如此,還有瓷窯也需建起來,畢竟…這是張家和程家合股的。
陳正泰很是害怕程咬金又帶著一家老小上門,他算是有過見識了,這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至于那張公謹,陳正泰雖看他一臉憨厚的樣子,但是能和程咬金做兄弟的,十之八九也是狠人,惹不起的。
因而…就算他不關心瓷窯的進度,也要隔三差五的去走一遭,表示一下自己的關心,否則…天知道會不會有人找上門來。
不過這陣子,顯然程咬金和張公謹沒心思在瓷窯上頭。
圍獵要開始了,長安城里許多人都正磨刀霍霍。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人,殺人才是他們的本職!
只可惜現在戰爭的成本越來越高,中原已經沒有了他們的敵手,而大漠中的許多威脅,李世民暫時沒有遠征的打算,一群老將,簡直就是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
原本滅突厥之戰,是大家發泄的主要渠道。
可惜的是,突厥死得太快,這又讓大家更是難受了。
此次圍獵,雖說未必讓他們滿足,可有總比沒有的好。
當然…作為老將,也不可能親自下場在陛下面前露臉,只是將門之后,他們的子弟,大多都在軍中!
此時,子弟們若是趁著圍獵校閱的機會在陛下面前露一把臉,卻未必不是將來平步青云的好時機。
因此,雍州之內的各驃騎府,早已將平日農忙時的府兵全部召回了營中,幾乎每一個大營都是喊殺震天,將校們也都一改以往的慵懶,個個都龍精虎猛起來。
李承乾這個好動的家伙,也對圍獵很有興趣,不過他有些可惜,陛下要出長安圍獵,他作為太子,理應在長安監國,于是少不得來和陳正泰抱怨了。
在二皮溝,李承乾看著這些新招募的新卒,不禁露出了鄙視之色:“他們還嫩著呢,人數又少,若是二皮溝驃騎府兵去圍獵,只怕要被人笑話。”
陳正泰一本正經地頷首點頭道:“人總是慢慢才能成長的嘛,就好像師弟一般,從前騎馬還會摔斷腿呢。”
“你輕視我。”李承乾咬牙切齒地瞪著陳正泰。
陳正泰便很無辜地道:“沒有,這叫陳述客觀事實。”
李承乾可不認什么陳述客觀事實,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氣呼呼的追著陳正泰跑了一里地。
好不容易追到了,偏偏發現,自己好像又不能揍他,這追逐似乎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于是又開始反省自己愚笨。
“對了,你聽說了嘛?揚州來了幾封奏疏。”
陳正泰不由疑惑地道:“奏疏?什么奏疏?”
“我哪里知道,孤聽說,奏疏已至銀臺了,很快就要送到父皇的手里。”
“師弟這樣關心揚州?”陳正泰覺得李承乾針對自己的這個兄弟有些過了頭了,于是便道:“太子師弟和越王師弟,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現在他既去了揚州,師弟的心不妨放寬一些。”
李承乾搖了搖頭,訕訕道:“我心哪里不寬,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也罷,懶得和你再說這個,過兩日便要圍獵了,你跟在父皇身邊,少丟一些人,那里的人,可是很看不起似你這樣只曉得牙尖嘴利的人的,他們是武夫,喜歡用實力說話。所以…別太丟人了。”
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說…丟一點人就好了。
這個鄙視實在有點大啊!
陳正泰卻是沒理他,他心里竟好奇起來,揚州的奏疏…卻不知是什么奏疏?
這李承乾不說還好,一說…倒是讓他也心癢癢的,也想知道里頭的內容了。
至于李承乾的警告,陳正泰沒怎么放在心上!
他當然知道這是唐初時期的風氣,武人們在一起,當然看不起文人,就好像文人也看不起武人一樣。
唯獨值得商榷的是…自己到底是武人還是文人呢?
管他呢,我們二皮溝驃騎府最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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