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打道回府,與遂安公主分別,有了足夠的錢,便足以增產白鹽了。
鋪子已換上了新的匾額,陳氏鹽業撤下,換上了二皮溝鹽業的金漆招牌。
每日運入城的白鹽,越來越多,人就是如此,吃過了這樣的上等鹽,便再也沒辦法忍受那種劣質的青鹽。
每日運來的鹽,幾乎都是售罄。
哪怕生產出來白鹽越來越多,依舊還是供不應求。
有商賈聽說了瀘州都督的軍需將送往瀘州,一時之間,購置白鹽的商賈更多了。
他們打聽來了消息,瀘州都督的軍需自然是需要士兵押送的,可若是想販賣白鹽去瀘州,士兵們準許商隊跟著同去。
這個時代,路途上有太多太多未知的危險,因而販賣貨物,是極高風險的事。
現在可以隨軍需隊同往,風險就降到了最低,自然而然,也就讓人打起了小心思。
就在這白鹽供不應求的時候,二皮溝鹽業居然又掛出了招牌,今日起,每一斤鹽,再降價二十文。
于是…又是滿城轟動。
這價格…幾乎要和那劣等的青鹽相差無幾了。
同樣的價錢,誰還肯買那青鹽。
哪怕二皮溝鹽業每日的貨有限,清早的時候,便有許多人在此等候放貨,絕大多數人排一天隊伍,也未必能購上白鹽,可有了這個念想,人們寧愿日復一日來此碰碰運氣,也不愿意再去買其他的鹽了。
這效應迅速的傳遞開,二皮溝的名號,也越來越響亮。
瀘州都督程咬金回京之后,日夜拜訪從前的老兄弟,家里的事,過問的并不多。
不過到了月末,程咬金卻發現自家的賬上出了問題。
他叫了賬房來,很嚴肅的問道:“為何這月府上收益少了三成?”
“回都督的話,咱們的幾個鹽井…虧損了。聽說…有個什么鹽鋪…物美價廉…”
程咬金晃晃腦袋,一臉憂色,程家早就不是當初的程家了,如今在長安營造了府邸,自己也需走親訪友,自己幾個兒子,花銷也是不小,一家老老小小,靠著各項的收益,年底也不過是略有盈余而已,現在少了這么大一塊收益,長此以往,只怕府里要節衣縮食了。
他好奇道:“什么鹽鋪子?”
“我聽說…和遂安公主有關系。”
“遂安公主殿下!”程咬金一臉震驚。
“噢,對啦,就是遂安公主的買賣,上一次,遂安公主還登門拜訪呢。說是要做買賣,少將軍借了她兩百貫錢,還幫她開通瀘州的商路呢。”
“你的意思是…”程咬金瞇著眼,眼里疑慮不定。
賬房看出了程都督口里所謂的意思…生無可戀地點點頭:“是!”
“把處默叫來,老夫有話和他說。”
一會兒功夫,程處默便興匆匆地來了,一看到程咬金,咧嘴笑道:“爹…”
程咬金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程處默。
程處默覺得怪怪的。
而下一刻。
程咬金自兵器架上取了一根六寸長的狼牙棒,揮舞著狼牙棒虎虎生風,朝著程處默便招呼:“你這吃里扒外的畜生哪,看我不打死你…”
程處默傳出嚎叫,一面大呼:“謀殺親子啦,謀殺親子啦…”
李世民這些日子精神恢復了許多,整個人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起來。
唯一令他美中不足的是…陳正泰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修書進宮來了。
說實話…居然還有小小的不適應。
只是…他也不便去多問…
這幾日他心思都在騎射上頭,身體的恢復,是肉眼可見的。如今充沛的體力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李世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
正午,渾身熱汗騰騰,氣喘吁吁的李世民到了宣政殿 宣政殿里…
禮部尚書豆盧寬與民部尚書戴胄久候李世民多時。
李世民一身戎裝,神采奕奕,踏步入殿,笑道:“讓兩位卿家久等。”
戴胄皺眉:“陛下今為天子,豈可成日以騎射為樂呢?”
這民部尚書戴胄歷來性子耿直,總是會說一些當講不當講的話。
李世民聽出他話音中的火藥味,卻也不怒,只道:“下次不會了。”
戴胄張口還想說什么,豆盧寬忙道:“陛下,科舉即將要開了,臣來此是請陛下擇定科舉佳期吉日。”
李世民眼中帶笑,感激地看了豆盧寬一眼,還是豆盧卿家給自己解了圍啊,不然依著這戴卿家的性子,非要罵朕小半天不可。
李世民喜道:“如此甚好,科舉求賢,乃是頭等大事,朕欲大治天下,便是要將這天下的賢才盡入吾彀中。此事,禮部定要審慎對待,不可有絲毫差錯,如若不然,朕惟你是問。”
豆盧寬當然清楚陛下的心思,陛下對于人才,歷來不拘一格,科舉雖是沿襲了隋朝的制度,只是當今大唐挑選人才的一個渠道,可對于陛下而言,卻是天大的事,自己身為禮部尚書,對于這件事絕不可懈怠。
豆盧寬于是作揖行禮:“掄才大典,非同小可,臣定當盡心竭力,絕不輕怠。”
李世民頷首點頭,對于這科舉頗有幾分期待,他背著手,目光落在了戴胄身上:“那么卿來此,又有什么事呢?”
“陛下。”戴胄凜然正色道:“臣所奏的,乃是長安鹽鐵使司之事。”
李世民一聽這長安鹽鐵使司就頭疼,不由皺眉問道:“怎么,又出了何事?”
“民部即將核查各司庫的賬目,本就已是焦頭爛額,可這長安鹽鐵使司的鹽鐵使陳繼業成日喊冤抱屈,說是長安鹽鐵使司的虧空如何嚴重,司中的官吏如何人浮于事…”
李世民下意識的按了按太陽穴。
前些日子,陳繼業也是跑來上奏喊冤抱屈,李世民是實在受不了了,你說朕本來讓你陳繼業去鹽鐵使司是想給你找點事做,不要成日在外頭胡言亂語,免得有人說朕的不是。
可哪里想到,給了他一份職事,他依然還不消停。
李世民索性眼不見為凈,你這么喜歡抱怨,這么喜歡說自己有多慘對吧?
朕不聽,但凡陳繼業的奏疏,統統讓人直接留中,把你陳繼業晾著,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可哪里想到,陳繼業被李世民晾著了,轉過頭,跑去民部那兒鬧啦。
李世民微笑,露出幾分很淡定的樣子:“噢,陳卿家話是多了一些,可畢竟也是為了公務,并無徇私情狀,卿家既為民部尚書,多幾分耐心亦無不可。卿乃宰相之才,何以肚中無法容人呢,居高位者,理當寬宏大量,不可因人小節而斤斤計較。”
若是別人聽了,當然是唯唯諾諾,可戴胄這個人,脾氣比較糟糕,他一聽,眼睛一瞪:“可是臣聽說,陳繼業上奏陛下,陛下對他對奏疏置之不理。臣還聽說…”
李世民臉一僵:“…”
深吸一口氣。
戴胄平日本就喜歡抬杠,前幾日,李世民還夸獎他為人剛直,雖然這家伙轉過頭就又到御前來懟李世民了,李世民卻只好保持微笑。
戴胄還想說什么,倒是這禮部尚書豆盧寬為戴胄擔心,忙道:“陳繼業此人歷來乖張,還是民部申飭給他一些教訓為好,陛下任他為長安鹽鐵使,此千斤重擔,本就有意讓他整肅長安鹽務,而陳繼業卻無擔當,只知抱怨,長此以往,反而壞了綱紀。”
李世民覺得這話還算中道一些,便頷首點頭:“那么依民部自行處置吧。”
戴胄心里抱怨陛下只要寬宏大量的名聲,卻讓民部來做壞人,他這老爆脾氣,便忍不住要發作,不過當著李世民的面,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只好作揖行禮:“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