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中。
李慕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懸浮在空中的小姑娘,直到現在,他還想不明白,道鐘怎么就變成人了呢?
只聽說花草樹木,野獸昆蟲成精,沒聽說過法寶也能成精的。
李慕看著她,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你還能變成鐘嗎?”
話音剛剛落下,小姑娘身體之下就出現了一個小鐘,她坐在鐘上,眨著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李慕。
李慕放下了心,只要道鐘還在就好,如果他真的把鐘弄沒了,不僅失去了一個強有力的法寶,也沒法向符箓派交代。
然后,他才對小姑娘道:“其實你誤會了,我不是你爹。”
小姑娘執拗道:“爹。”
李慕正要糾正她,女皇擺了擺手,說道:“你和她說這些是沒有用的,因為你,她才能夠化形,在她心里,你就是她爹,事實上也是如此。”
李慕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出什么來。
女皇說的也有道理,道鐘雖然存在了悠久的歲月,但法寶器物誕生靈智,要比天生蘊靈的生物難多了,她在李慕身邊,耳濡目染了不少,化形之后就能口吐人言,可靈智也就相當于兩三歲的孩童。
她因李慕而生,自然而然的將他當成了父親,第一個看到的是女皇,便會將她當成母親,很多動物也具有類似的習性。
倘若將“父親”這個詞語宏觀化,不僅僅局限于生物學,說李慕是她的父親也沒錯,畢竟是李慕創造了她。
但她的母親怎么也應該是柳含煙,李慕正打算和她解釋解釋,她卻向女皇伸出雙臂,說道:“娘,抱抱…”
女皇伸手抱過她,臉上露出了李慕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
看到母性泛濫的女皇,李慕將已經吐到喉嚨的話又咽了回去。
以他對女皇的了解,他可以肯定,如果她敢破壞女皇的興致,等待他的,會是非常殘忍的結局。
這個年紀的女人,正是母性泛濫的時候,尤其是和女皇同齡的女子,哪怕是成婚較晚的,孩子也已經會跑會跳了,她雖然還未經人事,但也有女子的天性。
今天他是沒什么心思試驗道術了,心情復雜的對女皇道:“陛下,要不我先帶她回去吧。”
這樣一個小姑娘,出現在皇宮里,出現在女皇身邊,嘴里還喊她做“娘”,此事要是傳出去,整個朝廷,整個神都,甚至是整個大周都會沸騰。
女皇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在小姑娘的臉上輕輕親了一口,對她說道:“先跟你爹回家,娘一會兒去看你。”
李慕抱著小姑娘,走出皇宮時,還在琢磨著女皇剛才的話,這句話怎么聽怎么奇怪,似乎這小姑娘真是李慕和她生的一樣,不過李慕很快就將此事拋到腦后,在小姑娘的身上施展了一個隱形法術。
外面一直在傳他是妖國皇后,這要是被神都百姓看到,指不定又會傳出什么閑話。
長樂宮,李慕走后,周嫵召來上官離,淡淡說道:“讓吏部侍郎張春和壽王來見朕。”
回到李府,李慕發現院子里很熱鬧。
不僅聽心吟心在家,就連幻姬也在。
他解開了小姑娘的隱形法術,跑過來的晚晚愣了一下,問道:“公子,這是誰家孩子?”
柳含煙和李清等人的目光也望向李慕。
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小姑娘似乎是有些羞怯,抱著李慕的脖子,緊張道:“爹…”
晚晚和小白目瞪口呆,院子里另外幾張俏臉更是大驚失色,李慕連忙道:“你們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他又是讓道鐘變成原形,又是對天發誓的,才取得了她們的信任。
其實柳含煙等人在發現這小姑娘的本體之后,就沒有什么好懷疑的,她明顯是一道靈體,總不能是李慕和鬼生的。
萌噠噠的小姑娘,很快就激發了眾女母性的光輝,圍在李慕身邊,一會兒摸摸她的臉,一會兒捏捏她的胳膊。
小白忽然問道:“恩公,她叫什么名字啊?”
李慕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于是眾女又開始熱情的給她起名字。
晚晚喃喃道:“她要姓什么呢,是和公子姓李嗎?”
李慕想了想,說道:“姓鐘吧。”
道鐘畢竟是符箓派的,跟他姓不太好,即便他是未來的掌教,也不好將門派財產變成自己的。
對于道鐘小姑娘的名字,眾女各抒己見,但誰也說服不了誰,柳含煙看著她粉嘟嘟的小臉,忽然道:“既然她是道鐘產生的意識,不如就叫他鐘意吧…”
李清贊同道:“這個名字寓意很好。”
小白也跟著說道:“鐘意鐘意,很好聽呢…”
李慕斷然搖頭:“這個名字不行,絕對不行。”
柳含煙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名字,卻被李慕沒有原因的否定,不滿道:“你說說,這個名字為什么不行?”
李慕沒辦法和她解釋,左右為難時,吟心忽然站出來,主動為李慕解圍道:“鐘靈這個名字怎么樣,鐘靈兒,既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身份…”
眾女思考一番之后,覺得這個名字更加適合,就連柳含煙都放棄了原先的名字,她抱起小姑娘,微笑說道:“靈兒,叫聲娘聽聽。”
這一次,她并未如愿,無論她怎么逗她,或是用好吃的誘惑,小姑娘就是閉口不發一言。
晚晚說道:“小姐,她才剛生下來,還不會叫娘吧,教一教她很快就會了…”
這時,李府院內一陣空間波動,女皇的身影浮現而出。
小姑娘伸出雙手,高興道:“娘…”
李慕看著變了臉色的柳含煙,眼前一陣發黑。
李府院子里,幾女逗弄著鐘靈小姑娘,李清,柳含煙以及她的丫鬟,在對李慕進行三堂會審。
不等她們發問,李慕就主動解釋道:“她就是個剛生下的嬰兒,小嬰兒能有什么心思,第一眼看到誰,就認定他們是爹娘,正好她誕生的時候,我和陛下在宮里,這絕對不是我教的…”
身為大婦的柳含煙還是氣憤難平,李清拉了拉她的手腕,說道:“這也不是他的錯。”
柳含煙沒好氣道:“你怎么總護著他?”
三堂會審有一個已經叛變了,李慕倍感欣慰,從他認識李清開始,作為頭兒,她就一直護著他,這種感情,不是柳含煙能夠理解的。
晚晚也牽起柳含煙的手,說道:“小姐,我覺得這次公子說的對…”
李清和晚晚都站在李慕的一邊,柳含煙就算是有氣也不能撒在李慕身上,李慕趁熱打鐵,抓著她的手,說道:“小孩子嘛,什么也不懂,教一教就什么都會了…”
李慕拉著她重新走回院子里,對鐘靈說道:“以后見到她,也要叫娘,知道嗎?”
鐘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著柳含煙,奶聲奶氣的說道:“二娘…”
眼前再次一黑的李慕,已經不指望這小祖宗能夠促進家庭和諧了,她只要不破壞就好,好好的大婦成了二娘,這誰也忍受不了。
李慕暫時讓女皇將她帶走了,道鐘可以不要,娘子必須得哄好。
他走進柳含煙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幻姬在柳含煙面前拱火。
她裝出一副為柳含煙著想的樣子,說道:“我告訴你,周嫵對你相公圖謀不軌,你可要小心了,別讓自己相公被別人搶了去…”
柳含煙瞥了她一眼,女皇或許別有心思,但這只狐貍也絕對不是什么好狐貍。
李慕雙手結印,幻姬就被挪移了出去,隨后房門立刻關上。
幻姬站在院子里,一點兒也不生氣,哼著歌兒離開。
她是斗不過周嫵,但有人斗得過,她地位再高,實力再強,在某人面前,也還不是個外人?
李慕走到床邊,緊挨著柳含煙坐下,說道:“你又何必和一個靈智剛開的小姑娘生氣?”
柳含煙道:“我為什么不生氣,你們三個倒像是一家三口,我算什么,二娘嗎?”
作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確有生氣的理由,李慕只能抱著她,安慰道:“是我不好,我應該考慮到她有化形的可能,考慮到她會亂叫人,應該讓她在家里化形的…”
聽著李慕這么說,柳含煙反倒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不應該因為一件意外的事情怪他。
李慕又道:“等會我就告訴她,以后不能叫陛下娘,讓她改叫你,她如果不聽,我就打她屁股,再不聽,我就把她送回符箓派…”
柳含煙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么…”
李慕抱著她問道:“不生氣了?”
柳含煙扭過頭去,沒有說話。
李慕想了想,說道:“你不就是吃陛下的醋嗎,鐘靈叫我爹,叫她娘,但我還是稱呼她為陛下,我們各交各的…”
柳含煙輕哼一聲,說道:“不用各交各的,你要是有本事,把陛下娶回家里,李家大婦讓她做又如何?”
李慕道:“我們已經拜過堂,成過親了,無論什么時候,你都是大婦。”
柳含煙看著他,問道:“你還真想?”
李慕認真道:“我發誓,我不想。”
這句話他是發自肺腑,經歷過這兩天的波折之后,李慕明白,柳含煙和李清能和睦相處,已經是他的福氣了,這個家,除了晚晚和小白之外,再也容不下另外的女人。
就算要容,那也是在隔壁另建一座院子。
這是為了他自己著想。
柳含煙語氣忽然柔和下來,說道:“其實,我知道我和清妹妹總是閉關,不能長久的陪著你,這對你不公平,晚晚和小白又太小,如果你想的話,可以有一個能夠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除了陛下之外,我想聽心和吟心也會愿意…”
李慕心中冷笑,這句話如果李清說,他還會相信幾分。
從柳含煙嘴里說出來的這種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他現在敢點一下頭,未來三天就得一個人睡書房,相知多年,李慕會不懂她的套路?
李慕擺了擺手,說道:“開什么玩笑,我一點兒都不想,聽心和吟心剛才有事情找我,我過去一下…”
從柳含煙房間離開,李慕來到她們兩姐妹住的院子。
兩姐妹都在房間里,李慕走上前,問道:“吟心聽心,你們有事找我?”
白聽心依依不舍的看著李慕,說道:“爹今天在靈螺里說,要我們回東海一趟…”
人類有新年,龍族也有類似的節日。
它們在每年的二月初二祭祀龍神,這是龍族最重要的節日,吟心和聽心身上都有一半的龍族血脈,白妖王和妻子已經提前去了東海。
李慕道:“我讓人送你們去東海。”
吟心笑了笑,說道:“不用,我們走水路,不會有什么危險。”
李慕想了想,以她們現在的實力和身家,第五境見了也得躲著走,一般不會有什么危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李慕還是給了她們兩顆破境丹。
丹藥是他在妖國的時候煉制的,除了給幻姬的手下外,李慕還特意留了幾顆。
吟心和聽心的實力,在這幾個月有了飛速的增長,尤其是聽心,她的修為已經超過了吟心,后來居上,距離第五境只有一步之遙,不用說,這自然是女皇的功勞。
只要能抱上女皇的大腿,修行之路將是一片坦途。
李慕用了三天時間,幫助她們煉化了破境丹,等到她們的修為都突破之后,才送她們離開。
臨走之前,兩姐妹主動的上前抱了抱李慕,聽心還送了李慕一個聯絡用的靈螺,考慮到她黏人的性子,李慕擔心她每天都打靈螺電話煩他,本不欲收,又擔心她們遇到事情的時候聯系不上他,只能勉強收下。
沒有了兩姐妹,家里冷清了不少,柳含煙和晚晚去了妙音坊,小白帶幻姬游覽神都,除了四位丫鬟,只有李慕和李清兩個人在家。
兩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十指緊扣,李慕問道:“你們這次什么時候回白云山?”
李清輕聲道:“姐姐說等到元宵以后。”
李慕有些沉默,但也僅僅是沉默而已。
李清和柳含煙,都不是普通女子,讓她們和尋常百姓的女子一樣,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不可能的,她們不可能割舍下修行,李慕自己也是一樣,只不過他修行的方式特殊,依靠的是念力而非閉關。
李慕身邊,不在乎修行,只想種花養草的,反倒是修為最高的女皇。
李清感受到了李慕情緒的失落,也有些愧疚的說道:“其實我和姐姐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如果有一個人能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我們也不會反對但我聽姐姐說,你拒絕了?”
李慕愣愣的看著她,問道:“你的意思是,她不是開玩笑?”
長樂宮。
周嫵抱著鐘靈,小姑娘搖晃著腦袋,看著她問道:“娘,爹是不要我們了嗎?”
周嫵親了親她的臉,說道:“他一會兒就來了。”
沒多久,一臉懊悔的李慕走進長樂宮,鐘靈撲騰著雙臂飛進了他的懷里,李慕嘆息了一聲,看著女皇,問道:“陛下,這怎么辦?”
周嫵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惹出來的事情,不要問我。”
李慕想了想,如果強行糾正鐘靈,可能會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難以撫平的傷害,不管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
于是他看向女皇,說道:“這樣吧,以后靈兒叫我爹,叫你娘,我叫你陛下,你叫我李慕,我們各交各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