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生從空中逼下來,兩位大供奉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身后之人,雖然只流露出了一點兒氣息,但就是這一點兒氣息,也讓人感之生畏。
這絕對是一名第六境強者,而且是第六境巔峰的強者,與他們這種初入第六境沒幾年的人不同,這種人,一只腳已經踏入了第七境,雖然另外一只腳,可能永遠都無法邁過去,但也不是他們二人能夠抗衡的。
第六境巔峰強者,有斬殺普通第六境的實力。
一名老者面色略有蒼白,說道:“前輩,我二人是大周供奉,這里是供奉司…”
邋遢老道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道:“你們是大周供奉,誰不是呢,少用朝廷來壓我,那小子說了不讓進就是不讓進,別在這里搞事,老夫的天機符要是出了差錯,壽元斷絕前,也要拉你們陪葬…”
說罷,他的身體飄飛而起,再次飛回了供奉司內。
兩名孿生老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震驚。
右邊的老者喃喃道:“他果然是壽元快要斷絕的巔峰強者,還是不要招惹為妙,那李慕是怎么招攬來這種強者的?”
左邊的老者在他腦袋上猛敲一下,怒道:“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天機符,天機符,這可是能平添十年壽元的天機符!”
他們兄弟二人,雖然壽元還有二十年,但二十年,并不足以讓他們突破到第七境。
中三境和上三境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天塹,別說二十年,就算再給他們四十年,也未必有機會但就算是不能突破,又有誰不愿意多活十年?
在這十年里,萬一遇到了大機緣僥幸得以晉升可是會憑空增壽六十載凡修行者,誰能拒絕多出六十載壽元的誘惑?
只可惜,天機符乃是圣階符箓目前還沒有聽說有人能畫出來。
符箓派祖庭或許還有人具備畫出圣階符箓的能力,可這種等級的符箓,消耗的材料太過珍貴成符率又太低底蘊深厚如符箓派也擔不起失敗的風險。
難道剛才那老道加入供奉司朝廷付出的代價是一張天機符?
雖然他們目前用不到此物但遲早會用到的,如果能得到一張,起碼能多活十年,就算是十年內不能突破,但僅僅是活著也很好了…
李慕安頓完 一群大齡師侄回到供奉司的時候看到兩名大供奉在供奉司門外徘徊。
看來邋遢老道雖然神神叨叨的總是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但他做事,還是盡職盡責的。
李慕走過來看著二人道:“兩位不是要離開供奉司嗎,怎么還在這里,是還有什么東西要拿嗎?”
兩人尷尬的一笑,一名老者道:“李大人說笑了,我二人食朝廷俸祿,為朝廷分憂,怎么會離開供奉司?”
李慕道:“那些不聽命令的供奉,已經被我逐出去了,兩位那天說的話,我可還記著。”
剛才開口的那名老者道:“那些人身為朝廷供奉,卻不聽朝廷命令,理應逐出,李大人做得對。”
李慕問道:“這么說,二位對本官的做法,沒有異議了?”
兩人同時點頭,說道:“沒有。”
李慕看著二人,輕嘆口氣,說道:“其實,兩位的修為高深,本官也想留下兩位,但奈何國庫近年吃緊,像是靈玉、靈藥、靈寶之類,都所剩不多,實在是養不起兩位大供奉…”
一名老者道:“李大人說笑了,供奉司不是還新招了一位大供奉嗎,那位前輩的俸祿,一定更高吧?”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這你們就誤會了,那位前輩入供奉司,不要俸祿。”
那老者愣了一下,隨后才道:“但我聽說,朝廷會給他一張天機符…”
李慕道:“他只要一張天機符,不要靈玉靈藥之類,兩位如果也只要天機符,同樣可以留在供奉司,否則,兩位還是另謀去處吧,相信以兩位的實力,不管是加入任何一個宗門,都能成為坐上之賓,供奉司廟小,養不起兩位大神…”
修行到了第六境,靈玉對修行能起到的作用,就很小了,除非能讓他們吸收一整座靈玉礦。
和靈玉相比,天機符可是實打實能增壽之物,沒有此物,二十年后,就是他們的大限之日。
無論他們加入任何一個宗門,都不可能得到天機符,能獲取到的修行資源,也不會比在供奉司多多少。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交匯,很快就有了決定。
那名身材略微消瘦一些的老者笑了笑,說道:“其實什么靈玉,靈藥,天機符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二人在供奉司多年,早就有了感情,準備在供奉司待到大限來臨之日…,對了,那張天機符什么時候發?”
李慕道:“五年后。”
那老者眉頭微蹙,問道:“這么久,那位前輩也是五年后才能拿到嗎?”
李慕笑了笑,說道:“那位前輩的修為,已經臻至第六境巔峰,他一年后就可以獲得天機符。”
兩人知道,李慕的話只說了一半。
第六境巔峰的修為,才能在一年后拿到天機符。
兩人的修為,要遠遜與他,需要為朝廷賣命的時間,也更長一些。
消瘦老者想了想,說道:“可否讓我們先看一看天機符?”
李慕伸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抹,天機符的畫面便出現在兩人眼中。
李慕看著他們,說道:“此符朝廷沒有成品,需要先搜集材料,這也需要一定時間。”
兩名老者沉思許久,那消瘦老者才道:“容我們考慮考慮…”
李慕無所謂道:“兩位自便…”
兩名老者離開供奉司,回到府中,繼續商議。
“圣階符箓的成符率極低,能畫出一張,未必能畫出第二張。”
“可那老道,也不像是容易被騙的人。”
“他的壽元已經不多,只能選擇相信,我們還得再觀望觀望。”
“可以先留一年,如果那人真的得到了天機符,再繼續留在供奉司也不遲…”
皇宮,李慕已經走到了長樂宮門口。
那兩位大供奉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雖然不如邋遢老道,但也是實打實的第六境,放在白云山,也是一峰首座的人物。
這樣的人,如果朝廷花費大量的資源,只是把他們當成吉祥物養著,李慕自然是不同意的。
但如果他們能免費為朝廷賣命,那就多多益善了。
到底是兩位第六境強者,李慕不打算輕易的放走。
但這種活了一個世紀的老怪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不拿出點真本事,恐怕震懾不住他們。
所以他打算現在就畫一張圣階符箓出來。
來皇宮之前,李慕特意回家了一趟,告訴柳含煙和李清她們,他可能三四天都不會回家,讓她們不用擔心。
即便是對現在的李慕來說,畫圣階符箓,也是一件非常耗費心神的事情。
在正式書符之前,他要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以保證書符能夠一次成功。
剛才李慕就用靈螺通知了女皇,她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就同意了。
李慕走到長樂宮,說道:“這三天到四天的時間,臣可能都得待在宮里,將狀態調整到巔峰。”
周嫵道:“就在長樂宮后殿吧,需要什么,朕讓梅衛準備。”
李慕又道:“臣自身的法力,不足以刻畫圣階符箓,到時候,還要麻煩陛下。”
周嫵點頭道:“知道了,到時候朕會幫你的。”
或許是因為相處日久的原因,李慕和玄機子之間,還有一點隔閡,和女皇卻一點兒都沒有。
有她在身邊,李慕便沒有一點兒擔憂了。
書符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書寫高階符箓,更是如此。
白云山幾名首座,在書寫天階符箓時,為了保證成符率,提前半個月,就要焚香沐浴,然后把自己關在靜室中,將法力和心神都調整到巔峰狀態,然后才會開始書符。
這里是女皇的寢宮,焚香沐浴就不必了,李慕需要做的,就是一遍一遍的書寫天機符的符文,直至形成肌肉記憶,這樣才能保證在書符時,可以將全部的心神用來操控法力。
他上一次書寫天機符,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寫,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準備。
這三天里,李慕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練習。
至于書符所用的材料,女皇早就讓梅大人準備好了。
長樂宮,后殿。
桌案之上,整齊的放著書符所用材料,李慕站在桌案后,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說道:“陛下,臣準備好了。”
周嫵盤膝坐在床上,一道白光從她體內射出,進入李慕的身體。
李慕重新睜開眼睛,目光深邃,仿佛蘊藏著日月星辰,他提起符筆,裹上符液之后,緩緩落下…
神都。
毫無波瀾的三日。
數日前,李慕入主供奉司,將其中的一大半供奉逐出,似乎與兩位大供奉也鬧得很僵,許多人都在等著他進一步的動作,然而他卻毫無預兆的消失了三天。
這三天里,他沒有去尚書省,也沒有去供奉司,就連神都百姓,也沒有在街上看到他。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昨日的早朝,莫名其妙的停了一次。
自女皇穩定執政以來,早朝每三日一次,極有規律,幾乎沒有例外。
偶爾有停下的,也是因為一些大的祭祀典禮,不得不說,在對待早朝上,女皇要比先帝勤勉多了,歷代帝王,恐怕也只有每日都舉行早朝的文帝,要比女皇勤勉。
女皇和李慕同時消失,這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尤其是三日之前,有人親眼看到李慕走進了長樂宮。
長樂宮是女皇的寢宮,她平日里召集大臣,都是在上陽宮,外臣之中,只有李慕能自由出入她的寢宮。
而李慕走進長樂宮后,已經有整整三日沒有出來。
眾人雖然嘴上不敢議論,心里卻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
甚至已經有人在猜疑,陛下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想著傳位給蕭氏或者周家,而是打算自己生一個,這李慕,看著是寵臣,其實是寵妃,或者是陛下已經物色好的皇后人選。
至于李慕的妻子,只是一個幌子。
要不然,他們怎么可能在長樂宮中,三天都沒有出來,李慕的家人,也沒有一點兒尋找的意思?
向來勤勉的陛下,為了李慕,居然連早朝都斷了。
這不是寵臣亂政,這是寵妃亂政啊!
就在某些官員心中這么想時,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隨后他們才意識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
一名官員正在抄錄卷宗,桌上的幾本書,忽然被風吹的嘩啦啦作響。
正當他打算關上窗戶時,目光瞥見窗外的天空,忍不住站起起來,目露震驚之色,驚慌道:“這是什么…”
神都,處在宮中的各大官衙,官吏們紛紛走出來,望向天空。
只見原本萬里無云的天空,忽然卷積起了烏云。
烏云遮天蔽日,籠罩了整個神都,似乎整個世界,都陰暗了下來。
這烏云壓的極低,所有人像是胸口壓了一塊巨石,根本喘不過氣。
“這是怎么了?”
“神都怎么會忽然有此異象!”
“我快喘不過氣了,好難受…”
神都的百姓,也被這忽然發生的異象所震懾,這末日一般的場景,讓所有人心中都惴惴不安。
天空之上,烏云還在集聚,很快便濃重如墨,昏暗的云層中,還時而有雷蛇亂舞,為此景又平添了幾分恐懼。
神都,四大書院。
四道身影,同時懸浮而起。
“這是?”
“天劫,有人晉升第七境?”
“不是,第七境的天劫,比這要強…”
白鹿書院中,一名中年男子掐指一算,喃喃道:“不是有人晉升第七境,就是有重寶出世,不知引發這異象的,究竟是何物?”
供奉司中,邋遢老道正在打盹,眼睛陡然睜開,身形瞬間就出現在院子里。
他望著天空中的異象,怔了一瞬之后,便面露震驚之色,脫口道:“符箓天劫,有人畫出了圣階符箓,乖乖,大周朝廷真有人能夠畫這玩意…”
大安坊中,兩位大供奉,也早已被異象驚動,站在院中,面色驚疑的望著頭頂。
那烏云卷積到一個極限之后,從中釋放出萬道雷霆,劈向皇宮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也望向皇宮。
宮內,正在觀察天象的官員們,看到頭頂密密麻麻的雷霆,直奔他們而來,各個頭皮發麻,肝膽俱喪,一些修為低的,在天威之下,更是直接癱軟在地,甚至昏死過去。
長樂宮,后殿。
李慕面色蒼白無比,額頭之上,有汗水滴下,但他卻根本顧不得。
天機符的書寫,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這次書寫圣階符箓,和在白云山那次不同。
上一次,李慕是身在特殊的壺天空間中,畫成符箓之后,才有天劫異象顯現。
這一次,天劫出現的速度,比李慕預想的,要快的多,在符箓畫成之前,劫云就已經成型,并且凝成了第一波攻擊。
耳邊雷霆轟鳴,他卻不能有任何分神,稍有不慎,三天的努力,以及那些珍貴的符液,便會白白浪費。
長樂宮外。
當那一道道劫雷,快要落下時,神都的四面城墻,忽然金光一閃,下一刻,神都之上,就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光罩,將神都徹底籠罩。
這些雷霆落在光罩之上,如同泥牛入海,再無聲息,沒有濺起任何波瀾。
有官員這才想起,作為大周皇都,神都有強大的陣法守護,縱使有千軍萬馬,亦或者第七境強者,也無法攻破。
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后,他們才逐漸放下了心。
卻還是忍不住望向長樂宮的方向。
那些劫雷的目標,顯然是長樂宮,陛下和李慕在里面干什么,怎么連天雷都召來了?
天空之上,劫云中的雷霆已經開始了第二波積聚。
長樂宮中,李慕在一片空靈的狀態中,落下了最后一筆。
桌上的符箓,靈光一閃,緩緩的漂浮起來。
天機符成。
一道白光從李慕體內射出,進入了女皇的身體。
李慕的身體和精神,已經透支到了極限,沒有了女皇元神的支撐,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立刻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只不過,他并沒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入了一具有著淡淡幽香的身體。
周嫵將李慕抱起來,走到床邊放下,說道:“你先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朕吧。”
李慕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也沒時間回味剛才那個柔軟的公主抱,他閉上眼睛,轉瞬就沉沉睡去。
周嫵看著李慕,他的鞋子自己脫去,整齊的擺在床邊。
床尾的被子,也自己伸展開來,蓋在李慕身上。
這一切,周嫵的身體,憑空消失。
下一刻,神都的所有人,就看到一道虛影,從皇宮中迅速升起,出現在天空之上。
虛影在升起的過程中,不斷變大,很快便有數百丈之高。
那虛影身穿皇袍,頭戴帝冠,懸浮在皇宮之上,因為太過高大,根本看不清面容,陰云中,第二波劫雷已經凝聚,向著這道虛影,狠狠壓下。
虛影只是伸手一指,那些雷霆,便直接崩潰。
同時崩潰的,還有天空中那駭人的陰云。
一指之后,神都晴空萬里,重見光明。
神都無數百姓,被這一幕深深的震撼,反應過來之后,就立刻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不已。
“是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萬歲萬萬歲…”
剛才的那一幕,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朝中無數官員,也久久的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女皇給他們的印象,雖然一直都是威嚴難以接近的,但她很少在朝臣面前展露實力,以至于他們都快忘記了,她是一位第七境的至強者。
能夠毀滅整座神都的天劫,在她的一指之下,直接崩碎,這是何等強大的實力?
這一刻,無論是新黨官員,當時舊黨官員,在那一道頂天立地的身影之下,心中都只剩下臣服。
驅散了劫云之后,那虛影迅速收縮,最終消失在皇宮上空。
長樂宮。
李慕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站在窗前的女皇。
周嫵看著他,淡淡道:“張嘴。”
李慕張開嘴,一道光芒從她手中閃過,李慕嘴里多了一顆圓滾滾的東西,轉瞬即化,一股精純的藥力,沖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體內透支的法力,瞬間就恢復了一大半,李慕從床上坐起來,問道:“陛下,臣睡了多久?”
周嫵道:“大概一天一夜。”
算上昏睡的時間,比他預計的時間,久了一點兒,李慕從床上下來,說道:“臣先回家了…”
周嫵道:“你的心神透支嚴重,再休息一會兒吧。”
李慕搖頭道:“不了,臣回家再休息,再不回去,臣的娘子會擔心的。”
周嫵揮了揮手,說道:“走吧走吧…”
她的話音落下,李慕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就出現在了自家院子里。
“恩公!”
“公子!”
小白和晚晚無聊的在院子里蕩著秋千,看到李慕,立刻就飛奔過來,晚晚抱著李慕的胳膊,說道:“你要是再不回來,小姐就要去宮里找你了。”
李慕不好意思得對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柳含煙和李清笑笑,說道:“讓你們擔心了…”
李清明顯松了口氣,柳含煙走到他跟前,見他臉色蒼白,小聲嘟囔道:“你只是一個小官,又不是宰相,干嘛這么拼命…”
李慕牽著她的手,說道:“如果不是陛下,我們哪來今天的一切,也不可能為李大人翻案和報仇,自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報答陛下。”
“可也不能這么拼命啊…”柳含煙責怪的看了她一眼,說道:“陛下又不知道心疼你,圣階符箓這么難,萬一傷到修行根基怎么辦…”
李慕笑道:“陛下對我很好的,你放心吧,我沒事,休息幾天就能恢復…”
長樂宮,周嫵面露氣憤之色,咬牙道:“就你知道心疼,成過親就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