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看著桌上那道符箓,若有所思。
這個時代的符箓之道,起源于上古,是從符箓派的道頁中傳承下來的,后人大都只是繼承沿用,也只有符箓派的符道天才,才有推陳出新,自創符箓的能力。
如果這道天階符箓,真是周仲所創,那么他在符箓一道的天分,不輸符道子,甚至還在符箓派諸峰首座之上。
這樣的人,在修行界不會籍籍無名,然而周仲之名,被眾人所熟知,只因為他是舊黨的爪牙,蕭氏皇族的走狗,而不是因為他的符道天賦。
某一刻,侍郎衙外,傳來和緩的腳步聲。
周仲走進侍郎衙,目光望向李慕,問道:“李大人什么時候回神都的?”
李慕道:“剛回不久。”
周仲走到桌案后坐下,問道:“李大人向來無事不登門,這次來,有何要事?”
李慕問道:“安義縣令、天河縣丞遇刺之案,周侍郎可曾知曉?”
周仲略一思忖,點頭道:“本官記得,好像是有這么兩件案子。”
李慕繼續問道:“兩名朝廷命官遇刺,刑部為何屢次三番懈怠查案,若不是丹陽漢陽兩郡,數次呈稟無果,這次直接繞過刑部,將折子遞到了中書省,這兩件案子,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周仲不急不緩的抿了口茶,解釋道:“李大人知道前幾個月,因為書院學子之事,以及崔明一案刑部公務繁忙神都的案子尚且顧不過來,更何況是遙遠的丹陽漢陽兩郡,之后又因為科舉耽擱了許久以至于本官將這兩樁案子忘記了,直至今日李大人提起才想起,此案本官會立刻派人去查的…”
李慕的職責只是督促和提醒刑部既然周仲已經應允他也沒有什么話說了。
三省六部分工十分明確中書省負責制定政策,但具體施行,卻是尚書六部自己做主。
李慕走出侍郎衙,看到對面的值房外,站了一道人影。
魏鵬曾經是神都最典型的紈绔子弟然而今日的他卻讓李慕刮目相看。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什么他們雖然曾經是敵人,但往日的恩怨,早已隨著時間煙消云散。
侍郎衙內,周仲看向刑部郎中,說道:“丹陽郡和漢陽郡的案子,就交給你負責吧。”
刑部郎中躬身道:“是。”
他臉上的表情順從,心中卻在暗中抱怨。
這兩件案子,當初不讓他管的是周侍郎,現在讓他管的,還是周侍郎,案情剛剛發生的時候,顯然是線索最多,最容易查的時候,現在小半年已經過去,那兩個人的墳頭都長草了,他應該怎么著手去查?
這不明擺著是把他自己疏忽忘記的鍋,甩給自己了嘛…
抱怨歸抱怨,該干的活,還是得干,誰讓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郎中,在合適的時候,主動為上官的錯誤背鍋,是作為下官的自我修養。
刑部郎中走出侍郎衙,看到站在對面值房門口的一道人影,忽然靈機一動,說道:“魏主事,你過來…”
魏鵬走過來,問道:“楊大人有何吩咐?”
刑部郎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是喜歡辦案嗎,本官這里,正好有兩件重要的案子,交給你辦,限你三個月內,查清安義縣令和天河縣丞遇刺一案,如果查不出來,扣你兩個月俸祿…”
侍郎衙。
周仲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道符文,這符文歪歪扭扭,根本無法構成符箓。
這是書符時無法靜心的結果。
他將毛筆拍在桌案上,將那張紙攥在手中,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離開刑部,李慕便回到了李府。
道鐘身上的裂紋,還差一點沒有修復,他還在搜尋新的不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的法術,助它早日完整。
只有完整的道鐘,才能發揮出他的絕對防御。
哪怕有一道細微的裂縫,在高階修行者眼里,也是巨大的破綻。
李慕現在才意識到,那幫老狐貍,這么輕易的就讓他帶走道鐘,果然沒有那么簡單,不完整的道鐘,對符箓派的用處并不大,而若是靠它自己慢慢修復,恐怕至少也得等十年甚至數十年,李慕以為他占了便宜,其實他又虧了…
除非他能將道鐘永遠的留在身邊。
李府之內,時而下雨,時而落雪,時而打雷,但因為有陣法的阻擋,靈氣和法力的波動,并沒有傳到府外。
道鐘興奮到了極點,干脆變成丈許高,將李慕完全籠罩,裂口處的金色光點,在一點點的修復著鐘身上的裂紋。
片刻后,李慕收了法術,道鐘重新化成巴掌大小,懸浮在他的肩膀上。
女皇從虛空中走出,望著圍繞著李慕歡快旋轉的道鐘,問道:“可以讓我看一看它嗎?”
道鐘除了李慕,對其他人都比較抗拒,鐘身左搖右晃,嗡鳴了幾下,表示抗拒和不愿意。
李慕在它頭頂抽了一下,說道:“快去!”
道鐘又嗡鳴了幾聲,這才不情不愿的向女皇飛去。
周嫵伸出手,道鐘懸浮在她的手下,并不落下。
周嫵看了它一會兒,便收回了手,道鐘又飛回李慕身邊,她望了一眼道鐘,說道:“此鐘應該是上古時代的寶物,難怪有這種威能。”
上古時代,一般是指距今萬年以前的時代。
近一千年,應該是修行之道迅猛發展的一千年,一千年以前,修行之道,經歷了長達數千年的蠻荒時期,發極為緩慢,直到近一千年,才達到了一個巔峰。
但無數的修行者們,通過研究發現,在一萬年以前的上古時代,修行之道,還存在另一個巔峰。
那是比當今的修行界,還要更為繁盛的,修行的黃金時代。
有足夠的證據表明,無論是道經還是道鐘,亦或是另外幾個門派的重寶,都是上一個時代的產物,那個時代的神通道法更加強大,符箓,丹藥,陣法,煉器,武道也更加成熟,如今的修行者,只學到了皮毛,就能夠開宗立派,那是一個當今修行者,最為羨慕和向往的時代。
李慕看著眼前的道鐘,它在這個時代,能成為符箓派的鎮山之寶,但在上古時代,或許也只是一件普通法寶。
李慕感慨了一番,李府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
一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來。
柳含煙四下里看了看,問道:“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
晚晚從角落里飛撲過去,抱著她的胳膊,高興道:“小姐…”
李慕身影一閃,就來到了柳含煙身邊,驚喜問道:“你怎么來神都了,還回白云山嗎?”
柳含煙對他嫣然一笑,說道:“不回去了…”
然后她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另一道身影,問道:“她是…”
李慕道:“這是女皇陛下。”
隨后,她又為女皇介紹道:“陛下,這是臣的未婚妻…”
柳含煙從小生活在神都,比小白更清楚女皇兩個字的意義,連忙躬身行禮道:“民女見過陛下…”
女皇看著他們,說道:“宮中還有些奏折要處理,朕便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她的身影,便在兩人眼前逐漸虛化。
柳含煙很早就聽小白說過“周姐姐”的事情,問李慕道:“陛下最近還經常到我們家里來嗎?”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是挺經常的,她把小白當成是妹妹一樣,經常來家里看她…”
柳含煙只是問了一句,便不再糾結女皇的事情。
時隔兩年,重回神都,看似什么都沒變,其實一切都變了。
李慕帶她在家里走了一圈,柳含煙道:“這么大的宅子,住十幾個人都寬敞,就我們四個人,是不是太浪費了?”
李慕道:“現在是四個人,以后也可能五個六個,七個八個,到時候就不浪費了…”
柳含煙抬頭問道:“你什么意思?”
李慕道:“我的意思是,家里要不要招幾個丫鬟下人,而且宅子大一些,以后來了親戚朋友,也得有房間招待…”
柳含煙點了點頭,說道:“這倒也是,不過還是不要丫鬟下人了,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我們自己人住著就好…”
李慕牽著她的手,說道:“都聽你的。”
柳含煙挽起他,說道:“你先陪我去妙音坊,我要去見見小七她們…”
長樂宮。
梅大人和上官離正在將各部遞上來的折子分門別類,殿內空間一陣波動,女皇的身影憑空出現。
她看著二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梅大人和上官離走出大殿,疑惑道:“陛下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上官離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梅大人想了想,說道:“你留在宮里,我去李府看看…”
長樂宮內,周嫵平靜的打開一封奏章,目光卻微微有些渙散。
不知為何,她平靜的心中,莫名得起了一絲波瀾。
這是心魔作祟的前兆,這一次,她用法力,怎么都無法抹去這一絲波瀾。
直到她默念清心訣,心緒才再次平靜。
她臉上露出困擾之色,喃喃道:“朕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