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飯的時候,小白看到李慕一臉倦容,問道:“恩公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李慕無精打采道:“沒事,做了一晚上噩夢而已…”
女人心,海底針,哪怕是他幻想出來的女人也一樣。
李慕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好好的昨天晚上又翻起臉來,折騰了李慕大半個晚上。
若只是一夜不睡,對如今的李慕來說,算不了什么,十天半個月不睡覺,他依然能精神抖擻。
但夢里精神過度消耗,也會影響現實,昨天晚上,他和心魔大戰了何止三百回合,甚至對于真言的使用都融匯貫通了許多,雖然精神是疲憊了一些,但收獲也不少。
吃過飯,和小白回到衙門,李慕從王武口中得知,女皇陛下一大早又讓人送來了一箱貢梨。
李慕有些疑惑,女皇怎么知道他喜歡吃梨,昨天將那些貢梨分給眾人,他心里其實還有些小小的不舍,這箱梨就不用分給他們了,晚上和小白帶回家里自己吃。
之后,他回自己的房間,換上公服,出門巡邏,同時收集念力。
聚神之后的修行,比他想象的要難得多,李清從聚神到神通,沒有用多長時間,她的天賦雖然不如李慕,但十余年的積累,早已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李慕調整好思緒,經歷了之前的快速晉級,他這段時間,的確有些急于求成了。
修行雖然有捷徑,但過于追求捷徑,也會為自己埋下隱患,如果李慕的法力,都是像李清那樣一步步的修行來的,心魔根本不會有入侵的機會。
他覺得修行慢,其實只是相比于以前。
實際上,以弱冠之齡,就能踏入修行第三境,這種修行速度絕對算不上慢,更何況他修行的時間不長,大多數修行者,修行一輩子,也不過是聚神而已。
李慕本來想讓小白留在衙門修煉,但她卻要跟著李慕巡邏。
李慕也不知道她是單純的想黏著他,還是作為柳含煙的眼線,要跟在李慕身邊,盯著他不到處沾花惹草。
對于柳含煙的承諾,李慕一直在嚴格遵守。
來神都近兩個月,除了小白之外,李慕接觸過的唯一的女性,就是梅大人,雖然梅花也算是花,但是梅大人卻不能算。
她的年紀再加幾歲,都能夠當李慕的媽了。
出了衙門,李慕沿著主街,一路巡視。
神都被縱橫交錯的街道,劃分成一個個區域,稱之為坊市,目前為止,李慕只去過不到三成的坊市。
坊和市是沒有嚴格區分的,每一個坊,既是住宅區,也是商業區,坊市之中,住宅,生活,娛樂功能,一應俱全,能夠滿足大部分百姓的日常需求。
這些坊市的功能各不相同,大部分都是百姓聚居之用,剩余的一部分,則各有職能。
比如占據了十余個坊市的南苑和北苑,居住的都是權貴和朝中官員,是靠近皇宮,位置最好的地段,風景優美,環境清幽。
還有一些高端坊市,專供達官貴人們娛樂消遣,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
一些高端的青樓,樂坊,舞坊,酒樓,只會出現在這些坊市中,與別的坊市不同,這里的青樓,老鴇和姑娘們不會站在門口拉客,客人們進去,也不會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往往要先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花費的時間更久,銀子也要更多…
至于樂坊,舞坊,都是一些風雅之人聚集的場所,在神都,有資格附庸風雅的,都是有錢人。
這些都是李慕聽王武說的,據說,有的青樓中,除了人類女子,甚至還有妖物,鬼物,只要有足夠的銀子,這里能夠滿足各種人的各種癖好…
神都并不是只有單一的一面,對于有些人來說,這里是地獄,但對于另一些人來說,這里卻是天堂。
李慕和小白現在所處的安樂坊,就是一處集青樓,樂坊,舞坊,酒樓于一體的高端坊市,街道上看不到幾個平民百姓,過往馬車絡繹不絕,沿路走過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年輕仕子。
神都衙的捕快其實很喜歡這種坊市,因為出入這種坊市的,都是有身份地位,且很多都自認為風雅的人,這使得這些坊市本身更有秩序,極少有案件發生,不用過多關注。
在這里獲取不到更多念力,李慕還是要扎根普通百姓,正打算和小白離開,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
李慕停下腳步,站在街上,仔細聆聽。
這曲子,李慕不是第一次聽,在北郡的時候,柳含煙經常彈給他聽,聽到這樂聲,李慕便開始思念起她來。
小白抱著劍,聽了一會兒,說道:“這曲子,柳姐姐以前也彈過…”
李慕循著樂聲傳來的方向,目光最終在一個名為“妙音坊”的樂坊前停下。
這個名字,李慕在柳含煙那里,聽過很多次了。
她小時候被父母賣進樂坊,那樂坊的名字,就叫“妙音坊”,那里是她和晚晚長大的地方,她們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十年以上。
站在妙音坊門前,李慕忽然想進去,看看她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他走進樂坊,一名秀麗少女迎上來,問道:“兩位要聽曲子嗎?”
李慕問道:“神都有幾個妙音坊?”
少女愣了一下,隨后便道:“只有一個。”
神都只有一個妙音坊,李慕和小白來的地方,便不會有錯了。
他對少女微微一笑,說道:“我們聽曲子。”
少女微笑問道:“公子有喜歡的樂師沒有,是想讓樂師在雅閣為您獨奏,還是在廳中與其他客人共賞…”
李慕自家就有樂坊,對這里的經營模式自然也不陌生。
來到樂坊,客人們可以按照樂坊的曲目安排,坐在大廳聽曲,也可以單獨點一名或者幾名樂師,在雅閣中為他一個人演奏,當然,后者的價格更加昂貴,往往需要數十兩銀子,而坐在大廳里,聽一個時辰,最多花費幾兩。
普通人家,一年的全部花費,也不過十兩,這里的消費,對一般的百姓,就是天價。
當然,對于神都的有錢人來說,這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慕當然不會花幾十兩聽一首曲子,果斷選擇了后者。
少女微笑道:“請兩位跟我來。”
她帶兩人穿過一座屏風,來到一處大廳。
樂坊每天都會安排固定的曲目,按照座次收費,越靠近樂師的,價格越貴,后排角落的位置,價格最便宜。
李慕和小白選了一個中間位置,點了一壺茶水,一疊糕點果脯,便坐在位置上靜靜等待。
廳內的客人不多,只有十幾個的樣子,各個氣度不凡,李慕一個都不認識。
神都的官宦子弟,他只和為數不多的幾個混了個臉熟,大部分的都不認識,畢竟,不少官員,對子嗣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不會讓他們在神都胡作非為,李慕自然沒有認識的機會。
他看著前面的高臺,不久之前,柳含煙應該就是在那上面,每日辛苦彈奏,為她攢夠了贖身的錢,然后離開神都,來到北郡,遇到李慕…
樂師還沒有上臺,演奏也沒有開始,臺下的客人們,偶爾互相閑聊幾句。
“音音姑娘的技藝越發醇熟了,聽她彈奏,簡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音音姑娘這半年的確進步不小,有很多人都是沖著她來的。”
“自從含煙姑娘走后,妙音坊便一直在推音音姑娘,半年時間,她就成為妙音坊的頭牌了。”
“含煙姑娘才是當之無愧的神都第一樂師,只可惜,一年前她忽然消失,音訊全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也懷念含煙姑娘啊…”
李慕喝著茶,沒想到能從這些人嘴里聽到柳含煙的名字,晚晚說她十八般樂器樣樣精通,在神都很有名氣,一點兒也不夸張…
柳含煙自己從來都沒有炫耀過這些,李慕也是現在才知道。
不多時,一名女子抱著一把古琴,走上前方的高臺,下方的議論聲逐漸停止。
琴音入耳,讓人心神不由一蕩,李慕看向臺上的女子,嘴角露出笑容。
雖然她也是第一次見這位音音姑娘,但從柳含煙口中,卻已經聽說過很多次了。
這導致李慕雖是初次見她,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樂坊之中,也有很多的小團體,音音和柳含煙關系親密,宛如姐妹一般,李慕看她就像是在看自家小姨子。
一曲終了,臺上的女子站起身,對下方的客人行了一禮,柔聲道:“多謝各位捧場,音音告退…”
她走下高臺,準備抱琴離開,坐在最前面的一排的一名年輕人,忽然站起身,說道:“音音姑娘,在下來自百川書院,傾慕你已久,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音音姑娘抱著琴,退后兩步,歉意道:“這位公子,抱歉,音音身份低賤,配不上公子…”
那年輕人道:“我又不是娶你為妻,你可以做妾…”
音音搖頭道:“抱歉,音音還沒有嫁人的打算。”
年輕人逼近一步,說道:“在這里給別人彈奏有什么好,跟著我,以后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用受這份苦嗎…”
音音后退兩步,慌忙道:“我很喜歡這里,沒有離開的想法。”
年輕人臉上浮現出一絲急怒,伸手想要捉住她的手腕,卻被人從身后按住了肩膀。
李慕輕輕用力,這年輕人就被他拽到了身后。
年輕人怒道:“你干什么!”
李慕反問道:“光天化日,你在干什么?”
李慕身上的公服,到底還是有些作用,年輕人道:“我在追求音音姑娘,怎么,這也犯法嗎?”
李慕道:“追求姑娘自然不犯法,但別人不愿意,你強迫她,就不一樣了…”
年輕人皺起眉頭,正要說些什么,忽有一人跑到他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年輕人面色一變,看了李慕一眼,沒有再說什么,匆匆離開。
他雖在書院,卻也聽過“李慕”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徹頭徹尾的瘋子,他雖然不怕神都衙的捕頭,但卻不想招惹瘋子。
年輕人離開之后,音音姑娘松了口氣,放下古琴,對李慕施了一禮,感激道:“多謝大人解圍。”
“保護神都百姓,是我的職責。”李慕微微一笑,看著她說道:“再說,含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可以來神都衙找我。”
雖然柳含煙說過,不讓他在神都沾花惹草,但為她自己的好姐妹出頭,總不能算是沾花惹草。
更何況,身為捕頭,李慕也有義務保護神都百姓。
聽到柳含煙的名字,音音姑娘愣了一下,然后便抬頭看著李慕,驚喜問道:“大人認識柳姐姐嗎,她現在在哪里,她還好嗎?”
李慕道:“她和晚晚在北郡,她們都很好。”
聽到晚晚,音音便對眼前之人認識柳含煙沒有任何懷疑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激動,又有些生氣,說道:“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說走就走,還算什么好姐妹…”
這件事情,柳含煙倒是和李慕提過。
她在樂坊的經歷,雖然有些坎坷,但十多年來,也結交了幾位關系不錯的姐妹,她不想面對離別的場面,贖身之后,就和晚晚悄悄離開,誰也沒有告訴。
從音音姑娘的反應來看,她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是真情實意。
聽到柳含煙的消息,音音顯然有些激動,眼角都泛起了淚花,她抹了抹眼睛,說道:“什么都不說就走了,害我擔心了這么久,她們兩個弱女子,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
李慕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她們兩個,現在可不是弱女子,一個純陰之體,一個天生靈瞳,身上寶貝無數,恐怕壞人更怕遇到她們。
片刻后,音音才抬頭看向李慕,疑惑道:“大人怎么會認識含煙姐姐的?”
李慕解釋道:“一個多月以前,我才從北郡調到神都的,這之前,我和含煙晚晚一起在北郡。”
聽他的話,好像和柳姐姐以及晚晚很親密,音音看了李慕幾眼,好奇的問道:“敢問大人和含煙姐姐的關系是…”
李慕笑了笑,說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啊…”
音音發出一聲驚呼,捂著嘴,眼中露出意外和震驚,回過神來之后,連琴也不顧了,飛快的跑向后臺。
大廳之內,還有些客人沒有離開,聽到兩人剛才的對話,大都愣在原地。
“不是吧,含煙姑娘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這怎么可能,他一定在胡說!”
“就他,也配得上柳姑娘?”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長的這幅…,這幅,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柳姑娘是那種膚淺的人嗎?”
李慕的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這些人看他的眼神極為不善,空氣中彌漫著酸澀的味道。
很快的,后臺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音音姑娘帶著幾名女子跑出來。
“在哪里在哪里?”
“含煙姐姐的夫君在哪里?”
“哎,別擠我,我先看…”
幾名女子從后臺跑出來,圍繞著李慕,上下左右全方位的打量。
“長得還可以,配得上含煙姐姐。”
“就是年紀有點小,至少比含煙姐姐小三歲吧…”
“哎,女大三,抱金磚,年紀不是問題…”
音音輕咳一聲,說道:“你們注意點兒,不要對姐夫無禮。”
一名女子看著李慕,不信道:“你真的是含煙姐姐的夫君?”
李慕道:“現在還不是。”
那女子道:“你怎么才能證明…”
李慕一揮手,幾人的面前,出現了柳含煙和晚晚的畫面。
“啊,姐夫會法術!”
“是含煙姐姐和晚晚,晚晚這個小妮子,臉怎么又變圓了…”
“姐夫是修行者嗎,這下沒有人再敢糾纏含煙姐姐了…”
李慕這一手,徹底震懾了幾名女子,也證實了他的身份,幾人在李慕面前,立刻變的規矩起來。
“姐夫好,我叫妙妙。”
“我叫欣欣。”
“我叫十六。”
“姐夫叫我小七就好。”
柳含煙很早就進了樂坊,和她同期的女子,有的已經離開,有的趁著年輕,嫁給大戶人家做妾,還有的干脆做了別人的外室,她的年紀和資歷,在樂坊中很高。
來了一趟樂坊,多了幾位小姨子,感受到她們真摯的感情流露,李慕也為柳含煙欣慰。
他對眾女笑了笑,說道:“含煙要差不多一年之后才會來神都,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了,我叫李慕,在神都衙當差,你們如果遇到什么麻煩,可以來神都衙找我。”
妙妙俏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喃喃道:“李慕…,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很快的,她就想起了什么,音音等人,臉上也露出震驚的表情。
“姐夫就是李慕…”
“收拾那些官員子弟,大鬧刑部的李慕?”
“是姐夫讓老天爺劈死了周處,還在刑部大罵周侍郎,天哪,那天我還在刑部外面看熱鬧來著…”
很快的,幾人看李慕的目光中,便開始閃爍著小星星了。
這一個多月來,生活在神都的百姓,或許沒見過李慕,但絕對聽過他的名字。
收拾紈绔,大鬧刑部,逼迫某些官員修改律法,廢除代罪銀,從根本上為百姓謀求福祉。
為枉死者伸冤,引動天譴,劈死惡少周處,為神都除了一大害,更是被無數人親眼目睹。
雖然沒有見過他,但她們心里,早就對他欽佩不已。
音音美目睜大,看著李慕,問道:“姐夫,您,您真的是那個李慕嗎?”
李慕笑道:“神都衙只有一個叫李慕的。”
“哇,原來姐夫這么厲害!”
“看以后誰還敢糾纏欺負我們!”
小七和十六年紀最小,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高興的跳起來,拉著李慕的胳膊,歡呼雀躍道:“我們以后也有靠山了…”
小白站在旁邊,看的有些焦急,但這些人是柳姐姐的朋友,她也只能焦急的看著。
李慕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將兩只手抽回來,說道:“好了,我還要去外面巡邏,你們如果遇到什么困難,記得去都衙找我。”
在樂坊已經待了好一會兒,李慕和眾女告別,帶著小白離開妙音閣。
“姐夫再見!”
“要經常來這里看我們啊…”
“我們給你留最好的位置,不要銀子…”
音音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說道:“想不到含煙姐姐已經找到了夫君,真替她感到高興…”
小七道:“姐夫真的好厲害,我那天在刑部外面,聽到他當著刑部官員的面,罵周侍郎算什么東西,那可是周家啊,除了姐夫,神都誰敢得罪周家…”
十六滿臉幸福,說道:“嘻嘻,姐夫厲害才好啊,以后看誰還敢欺負我們…”
樂師與戲子,在人們心中的地位,雖然比以色娛人的妓子要好上一些,但也還在卑微之列。
平日里來樂坊聽曲的達官貴人雖多,但真正看得起她們的,卻沒有幾個,作為樂師,出場演奏的時候,被別人騷擾是常事,這其中,有些客人會守禮,有的客人,行為十分過分,那些名氣不大的樂師,很多都被輕薄過。
曾經甚至還有樂師,在雅閣單獨為客人演奏的時候,被客人玷污,但那客人背景通天,樂坊后來只能不了了之。
身為樂師,她們心中極沒有安全感,其實也很羨慕含煙姐姐那樣,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時,欣欣忽然想起了什么,說道:“姐夫身邊的那個女捕快,生的好漂亮,連我看了都忍不住喜歡…”
妙妙道:“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了,那種衣服都遮不住她的美,含煙姐姐怎么放心這樣的女子留在姐夫身邊?”
小七想了想,說道:“姐夫一個人在神都,我們要幫含煙姐姐盯著,不能讓別的小狐貍精搶走了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