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曾經聽李清提起過,白云山主峰有一口道鐘。
此道鐘,是符箓派的一件重寶,自符箓派建派之時便有,每當有新的道術被創造出來,引動天地之力,無論相隔多遠,都能被這口道鐘感應到。
從李清口中得知,半年多以前,李慕在陽丘縣作死的進行道術試驗時,那口道鐘在白云山主峰響個不停。
現在居然直接裂了。
李慕也裂了。
符箓派那口道鐘的價值,無法衡量,賣了李慕也賠不起,也不知道朝廷會不會負責。
畢竟,那東西李慕也不是故意損壞的,他是為了郡城數萬百姓,白云山如果稍微講點道理,就不會讓他賠,朝廷哪怕有一絲道義,就不會讓英雄流血又破費。
符箓派何等強大,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李慕回頭走了兩步,又轉身走回來。
林郡守看著李慕走進來,對宮裝美婦道:“貴派道鐘被毀,乃是毀在天地之力上,應該怪不到別人吧?”
宮裝美婦道:“郡守大人誤會了,貧道這次下山,并不是為了追責,只是奉掌教師兄之命,了解這其中的原委。”
聽到不用自己賠鐘,李慕心中松了口氣。
“原來如此。”林郡守笑了笑,指著李慕,對宮裝婦人說道:“既然玉真子道長想了解昨日之事的原委,還是直接問李慕吧。”
宮裝婦人轉過身,意外道:“是你?”
李慕躬了躬身,說道:“見過玉真子前輩。”
玉真子掐指一算,意外道:“原來你就是那位無名英雄。”
李慕慚愧道:“不敢當,不敢當…”
玉真子問道:“十八陰獄大陣,是你破的?”
李慕清了清嗓子,將昨天晚上的那一套說辭,又搬出來說了一遍。
玉真子想了想,說道:“貧道想起來了,上次指天叫罵,教出來一位絕世兇靈,屠了一個縣令滿門的,也是你吧?”
李慕道:“晚輩慚愧。”
“你不必慚愧。”玉真子多看了他兩眼,說道:“古往今來,罵天怨地的人有很多,但罵天罵到這種境界的,你是第一個。”
李慕心頭稍喜,看來這位玉真子道長,也挺好糊弄。
然而下一刻,宮裝婦人便話音一轉,說道:“天道雖有靈,但除了以道術引動,即便是修行者,指天叫罵,也很少會得到回應,更何況是引動能夠毀掉十八陰獄大陣的天地之力。”
林郡守眉梢一挑,問道:“玉真子道長莫非不信?”
玉真子道:“除非他再次證明,否則,這很難讓人相信。”
若是能在玉真子和林郡守面前證明,那么他破掉楚江王陣法的事情,便再也沒有人會懷疑。
李慕想了想,說道:“證明不難,但沒有了十八陰獄大陣的阻擋,天地之力的反噬,晚輩一人無法承受。”
玉真子道:“你盡可證明,我會護著你的。”
她拋出一個銅鐘,銅鐘滴溜溜的轉了幾圈,就變成了一個巨鐘,懸浮在李慕頭頂,巨鐘發出淡淡的金光,將李慕籠罩其內。
李慕抬頭望了望,此巨鐘給他的安全感,不亞于楚江王的大陣,這宮裝婦人,恐怕是符箓派的洞玄強者。
林郡守上前一步,說道:“玉真子道長,是白云峰的首座,一身修為,已經臻至洞玄巔峰,你若是方便證明,盡可一試,若是不方便,想來玉真子道長也不會為難你一個小輩…”
白云峰是符箓派第一脈,李慕猜測這宮裝婦人很強,卻沒料到,她居然是和千幻上人同等級的強者。
玉真子看著李慕,說道:“此鐘是天階法寶,可抵擋超脫強者一擊,你盡可放心。”
這是一個讓他打消所有人懷疑的機會,李慕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他想了想,一只手在袖中結印,一只手指天,大聲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與此同時,他在心中,用禁言之法默念,“道,可道,非恒道。”
話音剛落,李慕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鐘鳴,巨大的鐘鳴,震的他頭皮發麻,一道并不是很強的力量,涌進他的身體,李慕重傷未愈,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他抹了抹嘴角,用幽怨的眼神看著玉真子,說好的他盡可放心呢?
玉真子也愣在了原地,她看著那巨鐘上的一道深深裂紋,臉上浮現出肉疼之色,不過很快就回過神,將那巨鐘收起,走上前來,握著李慕的手腕。
李慕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涌進他的身體,他體內的傷勢,在這股力量之下,迅速好轉,很快便徹底痊愈。
他還在擔心弄壞了她的鐘,她會不會發怒,現在看來,這位玉真子道長,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玉真子放開他的手,愕然道:“怎會如此,為什么你能引起如此強烈的天地之力,這不應該…”
李慕聳了聳肩,說道:“我也不知道,莫非這就是天道眷顧?”
玉真子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純陽,純陰,五行體質,或是天生靈瞳,天生控火控水神通,這才是真正的天道眷顧,這些體質的人一出生,便擁有異于常人的修行天賦,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只要指天叫罵,就會引來如此強大的天地之力反噬,這算什么眷顧?
這不是天眷,而是天譴。
不會有人希望得到這樣的眷顧。
然而,這看似廢物的能力,卻挽救了北郡數萬百姓。
如此龐大的天地之力,能從外面,直接將十八陰獄大陣摧毀,打斷那名鬼修的獻祭,否則,即便是有洞玄修行者在場,也無法改變數萬百姓被獻祭的結局。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已注定。
林郡守本來并不信,此刻看到這一幕,愣在原地許久,喃喃道:“難道是因為他罵天創出那句真言,被天道盯上了?”
“這解釋不通…”玉真子一臉疑惑,“同樣的道術,那兇靈施展,威力無比,他這位創造者,反而會遭到天譴,難道他是天譴之人,天譴體質…”
李慕一臉的無所謂,只要能將此事揭過,說他是天譴之人他也認了。
玉真子和林郡守滿腦子疑惑,李慕則是一肚子郁悶。
符箓派強者無數,朝廷高手這么多,可無論是千幻上人的計劃,還是楚江王的陰謀,最終都是靠他一個下三境的小修解決…
最讓他不爽的是,解決這些事情之后,他還需要編一個合理的理由解釋,并且向所有人證明…
柳含煙從外面走進來,看著李慕,不滿道:“你身體還沒好,怎么又跑出來了…”
玉真子和郡守只在乎他是用什么辦法破掉楚江王的大陣,只有柳含煙會在乎他的身體,李慕牽著她的手,說道:“回家。”
柳含煙被李慕牽著,快要走出郡衙時,回頭看了玉真子一眼。
玉真子也轉過頭,用疑惑的目光望著柳含煙。
“等等。”玉真子忽然開口。
李慕停下腳步,問道:“前輩還有什么事情嗎?”
玉真子走上前,打量著柳含煙,柳含煙也打量著玉真子。
眼前的宮裝婦人,讓她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玉真子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問道:“你是純陰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