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新一很是茫然。
甚至就連經驗豐富的老特工貝爾摩德,都不由為之面露糾結。
他們都被這出人意料的事態發展給打得措手不及:
跟蹤者和歹徒都已經離開了會場。
而且還很可能是在一起行動?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撥人馬,是怎么能湊到一起去的?
“難道那些歹徒其實也是職業特工,是那個跟蹤者的同事?”
“要暗殺或綁架那位蘭迪·霍克先生的幕后黑手,其實就是米國政府?”
林新一大膽提出猜想。
蘭迪·霍克是米國人,所以他也就把首要的懷疑對象定為米國的FBI和CIA了。
而神經病槍手,大卡車,獄中上吊,背后中槍自殺...
這些經典案例,也都足以證明米國情報部門在這方面的優良傳統。
如果那位蘭迪·霍克先生在國內得罪了什么不該得罪的人,那他還真有可能享受到米粒煎專業團隊的定制暗殺服務。
而如果那些歹徒其實和跟蹤者就是同一個情報部門的同事,兩撥人馬匯合一起行動的謎團,也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
他們可能是在執行各自任務的時候,恰巧在馬戲團碰面。
然后又同時察覺到馬戲團里多了許多便衣警察,便決定一起中止任務,結伴從現場撤離。
這個解釋雖然復雜了一些,但面對這匪夷所思的現實,林新一也實在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這...”貝爾摩德一陣沉思:“不,應該不是。”
“以我對FBI和CIA的了解,如果他們要對蘭迪·霍克下手,那這位大富豪應該早就因為‘心臟病發作’,死在了自己在米國的住所。”
米國情報部門要解決一個米國人,肯定會優先選擇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
何必等到蘭迪·霍克來日本后再跨國執法呢?這不是自找麻煩。
“而且這也不像其他情報部門做的。”
“專業的情報部門有一百種方法接近到蘭迪·霍克身邊,讓他悄無聲息地變成一具尸體。”
“安排在這種公眾場合動手...太冒險,也太高調了。”
“這可不是專業人士的作風。”
“額...”林新一一時語塞。
他正想舉一舉琴酒開直升機的例子,但想想還是算了。
畢竟拋開這種極少數柯學案例不談,按常理來判斷...專業人士肯定還是更傾向于那些低調、安全的暗殺方式。
他們也完全有能力采用更隱蔽有效的方式殺人,沒必要冒險在公眾場合動手。
“所以那些歹徒應該就只是些普通歹徒。”
“他們選擇在這里動手,應該是因為他們這種不入流的犯罪團伙缺少收集情報的能力,掌握不了蘭迪·霍克的行蹤。”
民間團伙和情報部門的最大差距就在于情報搜集能力。
情報部門可以清楚掌握目標的行蹤去向,從容地挑選時機下手。
而民間團伙可能連蘭迪·霍克住哪都摸不清楚,他們就只能看著報紙上“蘭迪·霍克將在馬戲團表演公開露面”的新聞報道,冒險來這里守株待兔。
所以貝爾摩德才敢憑借自身經驗大膽判斷,這些歹徒不是什么職業特工。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
“一伙普通歹徒,和跟蹤我們的那家伙,又是怎么能湊到一塊去的?”
林新一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貝爾摩德那翠綠的眼眸中也罕見地生出一抹疑惑。
事態發展實在太過魔幻,把她這種老特務都給整得不會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糾結許久...
答案才終于浮出水面。
還是目暮警部送來的。
他突然打來一個電話。
而且說話的語氣還非常心虛,心虛中帶著濃濃的羞恥,就像是坐在審訊椅上的地鐵癡漢。
“林...林先生...”
“我...我這邊...可能是出了些問題。”
“你不是讓我保護好那位詹姆斯先生么,我就聽了兩個部下的建議...讓他們把詹姆斯先生送上警車,送到附近的米花警署去了。”
“哦?”林新一能從這語氣里聽出不妙的味道。
可他卻也沒意識到目暮警部的這個決定能出什么問題。
把詹姆斯轉移到附近警署加以隱匿、保護,這不是很周到的決定么?
還能出什么問題?
“額...”目暮警部沉默許久。
最終還是抱著鞠躬謝罪的決心,把話給憋了出來:
“詹姆斯先生上的那輛警車...”
“可能是假的。”
米花警署就在附近不遠,開車送過去也就幾分鐘的事。
所以在派人將詹姆斯送上車之后不久,目暮警部估摸著對方應該到了,便試著給米花警署打去電話,詢問對方詹姆斯先生是否到了。
在得到否定的答復,他隱隱察覺不對,就又試著用警方內部無線電通訊,向那些負責在馬戲團外圍駕車巡邏的警員詢問了一下情況。
結果得到的回復是...
這些巡邏警車都還在忙著巡邏,詹姆斯先生不在其中任何一輛警車上面。
那詹姆斯到底是被誰接走了?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他應該...”目暮警部尷尬得聲音都在發顫:“應該是落在歹徒手里了。”
“難怪我們部署的便衣一直沒發現歹徒的蹤跡。”
“原來...原來他們是偽裝成自己人,混進巡邏車隊里了。”
林新一:“......”
空氣安靜得可怕。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超出掌控的案件,腦子里只剩下了一連串的問號:
詹姆斯被歹徒劫走了?
那個正和歹徒一起高速移動的手機信號主人,原來就是他詹姆斯?
也就是說,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外國老頭,其實就是那位一路跟蹤他們到馬戲團的神秘人?
而他這么一個疑似是職業特工的狠角色...
就被幾個小蟊賊給劫了?
還是曰本警察幫忙劫的?
“這...”林新一被震撼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聽目暮警部那心虛內疚的聲音再度顫顫巍巍地響起:
“還有一件事,林先生...”
“之前為了能保證將歹徒順利引出,我們還特意安排了蘭迪·霍克接受現場記者采訪,讓他在采訪中‘無意間’透露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現在這采訪已經開始,而且還在電視、電臺里同步直播。”
目暮警部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林先生,你說...”
“綁匪要是聽到電臺直播里的蘭迪·霍克,知道自己是綁錯了人。”
“他們會不會一怒之下撕票啊?”
詹姆斯是萬萬不肯相信什么先知的。
他更不相信自己會有血光之災。
作為一個FBI王牌搜查官,他只會是別人的血光之災。
直到他坐上了那輛警車。
警車里除了他,還有三個面相兇惡的“警察”。
當詹姆斯被那兩位便衣警員推著坐進警車之后,他就注意到,這三個“警察”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復雜表情。
這表情像是茫然,又像是驚喜,迷茫中帶著幾分興奮,貪婪中帶著幾分警惕。
就像是突然被餡餅砸暈的老鼠。
這時詹姆斯心里就清楚,情況有些不對勁了。
但不幸的是,那3名歹徒也迅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小弟果斷發動了汽車引擎,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而車廂后排,一左一右將詹姆斯夾在中間的兩名歹徒,則是不露聲色地悄悄將手槍從腰間拔出,借著制服風衣的遮掩,暗暗地對準了他的身體。
“這...”詹姆斯很快就注意到:
他們從風衣衣擺后隱約露出的手槍槍柄,上面似乎烙印著一顆大大的黑五星。
“托卡列夫手槍...”
曰本警察怎么可能配備酥蓮的托卡列夫手槍?
他們的配槍應該只有新南部M60和史密斯韋森才對。
這款從前酥蓮國家大量流落民間的手槍,從來都是犯罪分子的最愛。
看來這幫人根本就不是警察。
“他們是綁匪!”
詹姆斯胸口一陣發悶:
自己一個堂堂的FBI中層,赤井秀一的上司,竟然在曰本被幾個小蟊賊給綁票了?
而且還是被曰本警察親手送到綁匪手上的...
“咳咳咳咳...”
他郁悶得一陣咳嗽。
然后又無奈地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嘗試著對那3名綁匪說道:
“等等...我好像有東西忘在會場了。”
“幾位警官,能讓我先下車回去拿嗎?”
“...”身旁的兩名歹徒互相對視一眼。
答案當然是:“不行!”
歹徒們直接撕下了假面,露出了一副猙獰笑容:
“蘭迪·霍克先生,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自己跑上車來的。”
“但來都來了...”
“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們連演都不演,直接將藏在風衣內襯里的手槍全都亮了出來。
這黑洞洞的槍口就緊緊抵在詹姆斯身上,讓他避無可避。
詹姆斯先生的假笑瞬間凝固。
他是高手不假。
但高手也怕這么被人近距離拿槍抵著,何況還是兩個人、兩把槍。
如果地形合適、武器趁手、彈藥充裕,這種小蟊賊來20個他都不算怕的。
可現在車廂里空間狹窄不方便施展,對方又已經占了先機,光是這2個坐在身邊的持槍綁匪,就足夠讓他感到頭疼。
一番斟酌之后,詹姆斯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冒險。
先乖乖認慫配合,等讓對方放松警惕了,再找機會反殺也不遲。
于是他擺出了一副羸弱可欺的模樣,張皇失措地為自己辯解起來:
“你們、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不是什么蘭迪·霍克,我叫詹姆斯,詹姆斯·布萊克。”
“我和那位霍克先生,只是、只是長得相像而已。”
“呵呵。”歹徒們對這樣的辯解毫不上心,只是無情嘲弄:
“還裝?詹姆斯?你怎么不說自己是詹姆斯·邦德?!”
“你要不是蘭迪·霍克的話,剛剛那兩個便衣警察為什么要保護你?”
那帶頭大哥已經反應過來,先前那兩位“保鏢”的真實身份。
想到自己竟然差點掉進警方設下的陷阱,他更是忍不住朝詹姆斯的老臉上一陣狂噴:
“真是可惡...”
“出門不帶保鏢卻偷偷叫來了一幫條子便衣,你這糟老頭子真是壞得很!”
“幸虧老子聰明,這次特意披了身條子的假皮,沒傻傻地直接跳出來。”
說著,他還怒不可遏地質問起詹姆斯來:
“說——霍克,你為什么要叫警察來保護你?”
“難道你早就知道我們要來綁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詹姆斯一時語塞。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沒辦法靠著解釋身份,就輕松地從綁匪手中脫身了。
算了,先躺平吧。
等著曰本警察來救。
或者等待機會反殺。
反正這幫綁匪鐵了心把他當成蘭迪·霍克。
在從他這只“大肥羊”身上刮到足夠的油水之前,他們肯定是不會輕易撕票的。
他還有大把的時間等待。
詹姆斯心里正這么想著。
片刻之后...
在這輛行駛的警車車廂里,突然響徹起廣播電臺的悠揚音樂。
原來是那開車的小弟隨開了車載電臺。
而在這短暫的音樂聲后,響起的便是蘭迪·霍克接受記者采訪的直播發言。
“這...”歹徒們瞪大了眼睛:“蘭迪·霍克怎么會在電臺里?”
“還是直播?!”
他們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混蛋,你不是蘭迪·霍克?”
“對啊,我不是說過嗎...”詹姆斯臉上寫滿無奈:“我是詹姆斯。”
“你們這是綁錯了人,要不...就把我放了吧?”
“放個屁!”
那帶頭大哥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跟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估計早就把我們的臉給記住了。”
“我怎么可能放你!”
他氣得青筋直暴,最后也只能憋屈地罵道:
“可惡...這次就當老子倒霉了!”
“老二、老三,開車去群馬縣,找座山把人埋了!”
詹姆斯:“......”
他現在腦子里只有兩件事。
一是給曰本警方寄律師函。
二是找林新一大師算算命。
這血光之災...
好像還真挺靈的。
另一邊,已經和搜查一課成功會合的林新一也正在糾結。
他已經知道詹姆斯就是跟蹤自己的神秘特工,也知道這家伙陰溝里翻船,被搜查一課莫名其妙地坑成了人質。
雖說他倒不怎么為自己一個跟蹤自己的家伙擔心。
尤其是在知道對方可能是職業特工,大概率擁有自保之力的情況下。
但他作為警察,綁匪該抓的還是要抓的。
不能因為被綁架的是一個外國特務,就對這幫匪徒坐視不管。
而林新一有諾亞方舟幫忙實時定位歹徒的手機信號位置,想要追上去抓到他們也不算難。
可現在他糾結的問題是...
該怎么向目暮警部等同事解釋這點?
總不能直接說自己一直在對東京市民進行大規模非法監控吧?
“那個,目暮警部...”
“我想到歹徒可能去往的方向了。”
林新一一番斟酌,最終還是在目暮警部面前,亮出了一股算無遺策、運籌帷幄的名偵探氣勢:
“歹徒綁票之后肯定需要一個足夠隱蔽的藏身之處。”
“而他們如果要撕票,也需要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處理尸體。”
“縱觀東京周邊,離這里距離最近、環境最為隱蔽、最適合處理尸體的地方,莫過于群馬縣的連綿深山。”
“所以我可以確定,現在歹徒一定在驅車向群馬縣方向逃竄!”
林新一說著正確率絕對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推理。
他嘴角帶著自信的笑。
笑容中滿是名偵探的智慧風采。
但音樂卻沒有配合響起。
目暮警部也沒有像曾經那個最佳捧哏一樣,適時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贊同表情。
他只是一臉糾結地質疑道:
“不對吧...林先生。”
“你的推理好像有不少問題。”
“東京雖然人多,但地方也大,要在城區中找一個僻靜之處也不算太難。”
“而且說到方便處理尸體的地方...就在米花附近的東京灣,難道不比群馬縣的深山更合適嗎?”
東京灣作為曰本儲備煤炭、木材、高達、奧特曼的空間法器,難道還不夠藏一具尸體?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目暮警部心里很清楚,那些犯罪分子最喜歡把尸體澆上水泥,往東京灣里隨手一扔了事。
可林新一為什么非要說,綁匪現在是在往群馬縣方向逃竄呢?
“我...”林新一一時語塞。
他沉默許久,終于不管不顧地豁了出去:
“算了,不裝了,我攤牌了。”
“其實這根本不是我推理出來的,而是...”
“我算出來的。”
林新一本著舍身取義的崇高信念,索性咬牙承認了自己神棍的身份。
卻沒想這也沒能說服目暮警部:
“林、林先生...”
“你還能算出犯罪分子的大致方位?”
“以前沒見過這招啊...怎么做到的?!”
眼見林大師的法術突然有了從未有過的進化升級,他這迷信頭子竟是有些半信半疑。
這讓林新一很是無奈。
抱歉了...
還是得請你出場啊...
他在心里暗暗一嘆,解釋道:
“是因為毛利小姐。”
“她正打算去群馬縣旅游來著。”
“...”空氣靜得落針可聞。
下一秒,那個嚴肅、高效、認真負責的搜查一課又出現了:
“佐藤、高木,聯系交通機動隊!”
“快讓他們在通往群馬縣的道口設卡,千萬不要讓綁匪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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