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街頭。
琴酒正面無表情地靠在一輛顯眼的黑色老爺車旁邊抽煙。
這輛保時捷356A每次都會伴隨著琴酒出現。
因為他平時不是在處理叛徒,就是在處理叛徒的路上。
除此之外還要接很多暗殺、綁架、非法交易的商單。
看上去好像是開著豪車當街炫富,其實是開著公務車四處趕場加班。
但班也是永遠加不完的。
他就像是鑒識課里那些不甘于躺平當老油條的年輕警員一樣,這活干著干著,就發現全單位的活,最后都不知不覺地壓到他一個人身上了。
這樣拼身體很累。
心更累。
“呼...”琴酒長長地吐出最后一口煙圈。
然后才終于恨恨地丟掉煙頭,重新打起精神,一臉冷漠地坐回到了汽車后座。
休息結束。
我們繼續去砍人吧。
琴酒用眼神這樣向駕駛座上等待已久的伏特加示意。
“大哥。”伏特加默契地發動汽車:“接下來去哪?”
“又有叛徒需要清理了么?”
“又...”琴酒聽得臉上一冷。
但沒辦法,組織的現狀就是連鑒識課都不如。
干活的人少就算了,里面還有扎了堆的叛徒。
前途簡直一片晦暗。
幸虧...
還有林新一在。
每每心情因為組織叛徒而變得糟糕的時候,琴酒總能想到自己無意中落的這絕妙一子。
這大概就是他以后能少加班的希望所在了。
想到這里,琴酒便沒顧得上回答伏特加的問題。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向伏特加問道:
“伏特加,我之前讓你給查爾特勒....”
查爾特勒是林新一的代號。
但知道這個代號的人本就不多。
他平時根本用不上,貝爾摩德私下里也更喜歡親昵地叫他名字,不喜歡叫他查爾特勒——
盡管這代號還是她非要給林新一取的。
林新一自己更鐘意的代號,還是T乳mp來著。
總之...查爾特勒,這個代號目前只有琴酒和伏特加,會在聊到林新一的時候使用。
他這時便向伏特加問道:
“我讓你給查爾特勒安排的第二輪造勢工作,目前進行得怎么樣了”
“都安排好了。”
伏特加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組織這次給我們撥了足足3億的宣傳經費。”
“那些作家和記者收了我們的黑錢,肯定會使盡渾身解數幫查爾特勒造勢的。”
“至于電視臺那邊...因為查爾特勒的身份目前還是組織絕密,為了不讓基爾知道查爾特勒的真實身份,所以我并沒有請她出手幫忙。”
“但查爾特勒現在的名氣已經足夠大了,即使不加以暗箱操作,電視臺也會自己找上門替她宣傳的。”
“聽說基爾她所在的新聞節目組,最近就在自發地策劃一出主題為‘新·鑒識課'的專訪節目。”
“很好。”琴酒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那位基爾小姐是交過血投名狀、非常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但林新一作為組織未來逆轉形勢的關鍵人物,知道他身份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他對伏特加在林新一身份保密工作上的謹慎表示贊賞。
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你給那些作家記者送錢的時候,是以什么名義去的?”
有神秘勢力花錢給林管理官買熱搜,這事要是曝光了,結果同樣會非常麻煩。
“放心,大哥!”
伏特加用他那沉穩可靠的聲音回答道:
“我們是以‘林新一粉絲團’的名義去的。”
“表面上只是非盈利的民間組織,不會引人注意的。”
跟CIA打交道這么多年,他也把CIA的一些陰損招數全都給學會了。
“我們甚至還真的在這個‘林新一粉絲團’里,招募了很多林新一的女粉絲。”
“她們主動出錢幫忙買軟文,倒是幫我們組織省了不少經費。”
伏特加私下里喜歡看少女偶像節目,連帶著把飯圈那一套也給學會了。
“不錯。”琴酒再度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表情不多。
但伏特加還是能看出來,這個男人眼中流露出的,那極為罕見的欣慰之色。
可這欣慰并不是給他的。
這讓他不僅有些吃醋...有些義憤填膺。
“琴酒大哥。”
伏特加終于按捺不住地發起牢騷:
“你...組織,是不是對查爾特勒那小子太過重視了?”
“他真的有這么重要么?”
“當然重要。”琴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道:“這是我們唯一一個打入警方高層的臥底。”
“臥底?他那像是臥底么!”
伏特加忿忿不平地抖起了林新一的黑料:
“這家伙混進警視廳幾個月,沒幫組織干成一件事不說,還莫名其妙地把皮斯科給抓了。”
“上次我們差點被駐曰米軍的防空導彈打下來,還不都是這個混蛋害的?”
“我看他根本就不是組織的臥底——”
“而是已經叛變到對面去了!”
伏特加痛心疾首地對這個光拿工資不干活、還動不動就坑一把隊友的混蛋加以指責。
但琴酒卻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蠢貨。”
“你自己也說了,林新一當臥底才幾個月。”
“幾個月能干什么?”
在伏特加看來,林新一這幾個月是一直在吃干飯。
可琴酒卻很清楚,臥底潛伏是一項需要長期投入、長期經營才能獲得回報的任務。
指望把間諜一派到對面就能馬上撈回好處?這又不是在玩紅警!
別說林新一了。
當年赤井秀一剛潛入組織的時候,前幾個月除了花了點時間在撩妹上,還不照樣是苦心竭力地替組織干活,裝得像是一個二號琴酒。
為了獲取敵人的信任、穩固自身的地位,注定了臥底在潛伏前期是需要把自己演成一個,比真貨還真的敵人的。
而就這一點來看...
“林新一做得非常完美。”
“他是我見到過的,最為能干的臥底。”
琴酒毫不掩飾自己對林新一的夸贊:
是,林新一現在只是鑒識課管理官,手上管的都只是普通刑事案件,對組織的工作幫助有限。
可他短短幾個月就混成了曰本警察的門面人物。
他是諸星登志夫孫子的老師,也是服部平藏兒子的老師,身上背負著東京大阪兩位警視監的重視,關系硬得嚇人。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
這就相當于赤井秀一潛入組織之后,幾個月時間就成了朗姆的心腹,還被朗姆死拉硬拽著,要把組織的未來托付給他。
可赤井秀一當年直到身份暴露逃跑,都沒做到這點。
可見在臥底之道上,林新一是要比所謂的FBI王牌更厲害的。
而有了這么完美的開局,這么過硬的關系,這么強大的個人能力,不難想象,他以后的前途絕不只限于那小小的鑒識課。
等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之后,林新一升到了監視課長、刑事部長、甚至更高的位置。
那還怕他幫不到組織么?
“這是一項長期投資。”
“不要心急,伏特加。”
琴酒耐心地教育伏特加,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
“可是...”伏特加還想說些什么。
但這時,琴酒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查爾特勒。”
琴酒一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就把伏特加給忘了。
這讓伏特加很郁悶。
但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琴酒,聚精會神地去跟林新一煲電話粥。
“查特,有什么事么?”
琴酒甚至還給林新一的代號做了簡化,對他喊起了“昵稱”。
然后他緊接著就聽到了林新一無奈的訴苦聲:
“大哥,是這樣的。”
“我被愛爾蘭那家伙給襲擊了!”
是的,林新一是來打電話告狀的。
在愛爾蘭負傷逃跑之后,他安定下來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向琴酒大哥打小報告。
一方面,今天這事鬧得那么大,林新一就算不匯報情況,琴酒也遲早會知道。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愛爾蘭跑了。
鬼知道他會不會真的再回來報仇。
世上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天長日久,總有防御松懈、為人所乘的時候。
林新一這次就是全靠小哀的出色發揮,才能完好無損地從對方的沖鋒槍和八個蛋面前回來。
可下次呢?也等著女朋友來救么?
他真的不想再遭遇這種危險了。
“琴酒大哥,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他要是再來找我報仇的話,我這臥底工作還怎么干啊?”
林新一決定以毒攻毒,讓愛爾蘭知道“炸人者人恒炸之”的道理。
琴酒聽了一陣沉思。
沉思之后,露出的卻是滿滿笑意:
“愛爾蘭去找你報仇了?”
“很好。”
林新一:“......”
他有些捉摸不清琴酒老大的想法,只好繼續訴苦:
“老大,這可一點都不好。”
“我今天可差點被他給干掉了。”
“而且就算僥幸不被他干掉...當時現場有那么多警察看著,我也不可能對他放水的。”
“這不是又讓我去抓‘自己人’么?”
“你做的也很好。”
“不放水是對的——”
“面對組織成員的時候越賣力,敵人就會越信任你。”
琴酒仿佛變成了無情的表揚機器,只會說個“好”字。
而就在林新一更加無語的時候。
他終于開口說道:
“雖然愛爾蘭的擅自行動令我十分不滿,但查特,別忘了,這同樣是一個機會。”
“機會?”林新一心中暗道不妙,但還是裝傻:“什么機會?”
“讓你接近曰本公安的機會。”
“查特你不是一直在跟我說,鑒識課跟曰本公安互相之間沒有合作,你不可能幫組織滲透曰本公安么?”
“現在這機會來了——”
琴酒微微一頓,習慣性地冷笑起來:
“一個位列組織暗殺名單、被組織殺手上門報復的警視廳管理官,無論如何都會是得到曰本公安的保護的。”
“更何況,你如今還是曰本警察的門面。”
琴酒的意思很明顯:
愛爾蘭這么上門一鬧,曰本公安肯定會被吸引過來。
而只要林新一能跟曰本公安的人建立長期聯系,他或許就能憑借自身的個人能力,一步一步地從保護對象變成合作者,最終滲透到曰本公安的內部中來。
雖然讓林新一按部就班地走警察路線,一路升到刑事部長、甚至更高也不錯。
但如果可以的話,琴酒也很愿意看到自己的王牌臥底,能在曰本公安那邊也切下一塊蛋糕來。
“額...”林新一一時語塞。
其實他早就跟曰本公安有合作了。
只是一直在瞞著琴酒而已。
現在鬧出這種涉及組織的恐怖襲擊事件,曰本公安是肯定會找他這個當事人來了解情況的。
林新一之后再想說自己和曰本公安毫無聯系,那就有些困難了。
“我會盡力的。”
“不過...曰本公安和曰本警察終究是兩個體系。”
“他們或許會給我提供保護,但恐怕不會給我這個外人機會,參與到他們主持的案件調查中來...所以,琴酒老大你說得滲透工作,我恐怕很難做到。”
林新一又在話里打起了預防針。
而他說得也很有道理,曰本公安的確不會輕易地跟一個外人合作。
能跟他們達成合作的,必然是經過他們考驗、獲取他們信任的存在。
“你說得沒錯。”
“所以你必須想辦法借著這個機會表現自己,盡可能地獲取曰本公安的信任。”
琴酒不知道林新一其實早就做到這一點了。
他只是興致勃勃地,自顧自地替林新一安排著下一步臥底任務:
“查特,你要在曰本公安面前好好展現自己的能力。”
“也展現你對曰本警方的忠誠,展現你對組織的敵意。”
“如果做得足夠完美的話,或許就能讓對方動心。”
“這...”林新一聽懂了。
他上次在米花酒店活捉枡山憲三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把琴酒老大說的這些全都做到了。
這真相肯定不能透露。
他現在只能繼續推脫:
“琴酒老大,你說得我都明白。”
“可曰本公安不會讓外人參與涉密案件的。”
“就算曰本公安會因為愛爾蘭的原因而重新注意到我,我恐怕也沒機會在曰本公安面前表現自己啊!”
“有,當然有。”琴酒嘴角咧開一個危險的弧度:“你上次在米花酒店,這次在伊豆。”
“不都已經成功地表現出,你對付組織干部的堅定決心和強大能力了么?”
“我想曰本公安此時此刻,應該就已經暗中對你動心了吧?”
“咳咳...”林新一有些尷尬。
他打自己人的戰績,的確有些過于出色了。
這時只聽琴酒繼續說道:
“曰本公安的確不會隨隨便便與外人合作。”
“可如果...你并不是‘外人’,而是案件的當事人呢?”
“就像今天愛爾蘭做的一樣。”
林新一聽得微微一愣,心中愈發不妙。
而就在他準備再問問情況的時候。
卻只聽琴酒神神秘秘地說道:
“你專心做好臥底就行。”
“之后的一切,我都會替你安排好的。”
“就這樣...到時候再聊。”
說著,琴酒便自顧自地掛掉了電話。
林新一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他,他到底準備怎么處理愛爾蘭。
而在電話掛斷之后,伏特加倒是幫忙問出了這個問題:
“琴酒大哥。”
“你準備怎么處理愛爾蘭?”
“要不要...直接干掉?!”
愛爾蘭本來就是枡山憲三的殘黨,屬于已然不受信任的內部不穩定因素。
現在他又公然違背琴酒的事先警告,私自去找林新一報仇。
按琴酒以往的作風,幾發火箭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這次琴酒卻搖了搖頭:
“殺了?不不不...”
“這太浪費了。”
琴酒冷冷地笑了起來:
“他不是想找查爾特勒報仇嗎?”
“那我們就幫幫他,讓他再去一次好了。”
“正好...”
“查爾特勒那邊,也缺一份投名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