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新一三人忙著做現場勘察的時候,現場之外已經變得熱鬧非凡。
槍擊案本來就是大新聞,更何況,這里是電視臺。
聽說制作人諏訪道彥,這位分量不輕的高級員工竟然死在自家公司大樓。
日賣電視臺的領導喜出望外...痛心疾首的同時,也不忘發揮媒體人的敬業精神。
他們派來了記者、主持、燈光、攝影,扛著攝像機堵在那發生命案的雜物間門口,想要對林新一等人的調查過程做現場直播。
這直播要是做成了,收視率還能再翻個番。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這些家伙還沒靠近,就都被凱撒給嚇回去了。
現場畫面沒拍著,倒是拍到了一條黑背大狗,那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的好牙口。
凱撒把現場保護得很好。
記者們沒辦法到這里搗亂,卻是也沒有就這樣回去歇著。
采訪不到林新一,他們就先在現場外采訪一些和此案有關的人員,把直播氣氛給炒熱了。
而在這些接受采訪的人里,最上鏡的,還要屬松尾貴史:
“唉...說起死去的諏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跟他是過命的交情。”
松尾貴史眼里滲著淚水,在直播鏡頭前沉痛地悼念著自己的友人:
“可以說,諏訪把他的生命都托付給了我。”
“我一定會繼承諏訪的意志,把我們這個打擊犯罪的刑偵節目好好地辦下去!”
他在直播鏡頭前一番長篇大論,越說越動情,聲音幾乎哽咽。
而就在這時...
“汪汪汪汪!”一陣犬吠驟然在腳邊響起。
松尾貴史低頭一看:
只見那只一直守在現場門口的黑背大狗,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它呲著森白的獠牙,吐著鮮紅的舌頭,圍著松尾貴史慢慢地繞著圈圈,目光銳利而警惕,就像是盯緊了獵物的狼。
“這...這狗怎么跑這里來了?”
看著那距離自己的腿只有一口之遙、如同小刀一般鋒銳的交錯犬牙,松尾貴史不禁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對啊,凱撒怎么跑到你這里來了?”
林新一的聲音悠悠響起。
質問聲中,他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帶著毛利蘭和淺井成實,出現在了走道盡頭。
擁擠的人群自動為他們分開一條道路,三人穿著款式相近的黑色正裝,保持著冷峻嚴肅的專業姿態,昂首闊步地向這邊走來。
“我們只是讓凱撒嗅了一下手槍上兇手殘留的體味,它就把你給鎖定了。”
“松尾先生,關于這一點,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什、什么?!”
周圍圍觀的電視臺工作人員齊齊一愣。
而攝影師也及時的把直播鏡頭對準了林新一的臉龐:
“林管理官,你的意思是...”
“松尾先生就是殺人兇手?”
“哦...對了!”
有熟悉松尾貴史的工作人員馬上想到了疑點:
“松尾先生好像是非常厲害的槍械愛好者,據說槍法不輸職業的運動員呢!”
“難道...真是他殺的諏訪?”
“不一定。”
“警犬鑒識也可能有失誤,現在還不能說松尾先生就是兇手。”
林新一保持著小心謹慎的態度,但語氣卻沒有絲毫軟化:
“不過,既然凱撒從那么多人里嗅出了松尾先生。”
“我想,松尾先生你總該為此解釋一下。”
“這...是不是弄錯了?”
松尾貴史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模樣,慌慌張張地說道:
“我怎么可能有嫌疑呢?”
“林管理官,你也是看到的,我當時一直在你旁邊主持直播節目啊!”
“不。”林新一搖了搖頭:“你中間有離開過。”
“就是在10點整,直播節目進入休息的那3分鐘。”
“那也才3分鐘啊!”
松尾貴史滿臉委屈地說道:
“我們直播的演播室是在9樓,諏訪是死在4樓。”
“從9樓跑到4樓殺人,殺完人還得跑回9樓繼續直播。”
“短短3分鐘,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吧?”
林新一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這位松尾先生一眼。
沉吟片刻,他才緩緩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怪不得要用這么奇特的殺人手法,原來,你是在打這個算盤。”
這話一說出口,松尾貴史的心咯噔一沉,臉色頓時僵住。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精心設計的殺人手法,似乎已經被人看穿了。
怎么會這樣...這么快?
松尾貴史不禁緊張起來:
雖然他也順手做了一些處理痕跡的準備,但在他看來,這個精妙的殺人詭計,才是能助其脫罪的最大依仗。
可沒想到,他寄以厚望的詭計竟然就像法國的馬奇諾防線一樣,花了那么大的力氣準備,結果卻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從9樓跑到4樓殺人,3分鐘時間當然不夠。”
“但是,如果你根本不是在4樓殺人,而是在9樓開的槍呢?”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提出質問。
然后,不待松尾貴史回應,他便又轉過頭對毛利蘭說道:
“毛利小姐,給松尾先生看看你找到的證據吧!”
說著,林新一很自然地讓開身位,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自己的學生。
而這次能這么快識破兇手的奇特手法,毛利蘭的想象力和洞察力也的確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是你的發現,就由你來闡述。”
“嗯。”毛利蘭微微點頭。
她上前一步,亮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證物袋。
證物袋里裝的是一枚彈頭,一枚撞擊變形的、染著鮮血的彈頭。
“這枚彈頭,是我從現場窗戶正下方的人行道上,發現的一個彈孔里找到的。”
在意識到死者可能是腦袋伸出窗外、被人從樓上開槍射殺之后,毛利蘭很快就下樓尋找痕跡,驗證自己的猜測。
憑借著那雙敏銳細心的眼睛,她沒花多少功夫,就從樓外的地面上找到了證據:
“沒錯,樓外面的人行道上有一個彈孔,自上而下射擊形成的彈孔。”
“而彈孔里找到的這枚彈頭上有血——”
“不出意料的話,這就是諏訪先生的血!”
毛利蘭舉著證物袋講述自己的發現,目光里透著別樣的神采。
面對她的自信目光,松尾貴史只能臉色難看地裝傻:
“什、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很簡單。”
毛利蘭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這枚從人行道地面上發現的染血彈頭能證明,死者是把頭伸出窗外后,被人用槍從樓上向下開槍擊斃的。”
“死者當時把頭伸出窗外,向上觀察。”
“而彈頭就這樣自上而下地鑿穿了他的額頭,從其腦后射出,然后進一步向下擊穿窗戶玻璃,最終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彈孔。”
“也就是說,兇手根本就不是在4樓的雜物間里開槍殺人的。”
“他是從樓上的窗戶探出頭,對樓下同樣探出頭的諏訪先生開槍射擊的。”
“這樣一來,根本就不用花時間下樓——”
“只要槍法夠好,即使兇手是在9樓,也能殺死4樓的諏訪先生。”
“這...”松尾貴史的語氣愈發忐忑:“這還是有問題吧?”
“諏訪他好好的,為什么要從窗戶里探出頭,讓樓上的兇手射擊呢?”
“因為那個電話!”
仿佛成了如同工藤新一的名偵探,在那燈光和鏡頭之下,毛利蘭自信地說出了答案:
“諏訪先生在生前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后就匆匆離開辦公室,去了雜物間。”
“這個電話顯然是兇手給他打來的。”
“而兇手只要在電話里找理由欺騙諏訪先生...比如說,假稱自己要從樓上跳樓。”
“諏訪先生情急之下就會從雜物間的窗戶探出頭來,向上觀望。”
“這樣一來,兇手就能守株待兔,從樓上一槍將諏訪先生擊殺。”
說著,毛利蘭又拿出另一個透明證物袋。
這個證物袋里,裝著一臺染著鮮血的手機:
“這是現場尸體旁邊發現的,諏訪先生的手機。”
“他生前的最后一個電話,也就是兇手給他打的這個電話,是在10點00分23秒開始,持續了1分半鐘才結束的。”
“結合案情,加上根據尸檢結果和現場血跡凝固情況推測出的死亡時間。”
“我們基本可以確認,諏訪先生的死亡時間就在通話結束的,10點02分左右!”
“而這個時間,松尾先生...”
“正好在你借著直播休息的機會,消失的那3分鐘之中!”
這一刻,毛利蘭又仿佛化身成了她那個在法庭上戰無不勝的母親。
她在“被告人”面前擺出了所有的證據,然后才成竹在胸地總結道:
“松尾先生,你的不在場證明,已經徹底失效了!”
松尾貴史一陣沉默。
可在這沉默之中,他的神情從驚慌到僵硬再到絕望。
絕望到最后,卻反而生出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
“哈哈哈...毛利小姐,你說的一點沒錯!”
“既然你都證明了諏訪是死于這個殺人手法,那我的不在場證明就沒有用了。”
“但是,這也只能證明我有嫌疑,不能證明就是我殺的人吧?”
“想證明我殺人,你得拿證據出來啊!”
“光是警犬辨識可不行哦...我知道的,警犬的鑒識結果只能當法庭上的參考,可不能成為定罪的決定性證據。”
松尾貴史緊咬不放,大肆叫囂。
而毛利小姐到底還是個新手。
面對氣焰突然囂張起來的嫌疑人,她不禁被懟得有些亂了陣腳:
“證據當然有。”
“我、我一定能找到的!”
“那你找吧...”松尾貴史冷冷笑著:
“是想查我的通話記錄?”
“還是要測我身上的硝煙反應?”
“或者說,想從槍上找到我的指紋?”
他壓抑著忐忑的心情,語氣凌厲地吐出一連串問號,把毛利蘭嘴里想說的臺詞全給搶了:
“還有別的招數嗎?”
“想用的話,就盡管用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