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莫平,你也配說這句話!”莫鬼鬼聽到他這話,冷笑一聲,“該是我送給你才對!”
“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話!”莫平指著莫鬼鬼的鼻子道。
“我莫平戎馬一生,征戰沙場十余年,為你們莫家的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到頭來史書上,卻只有那寥寥幾筆的鹿城之戰逃兵,莫寧玉下旨的時候,就不覺得羞愧嗎?”
莫平似是壓抑許久,在殿內高聲喊道,回音蕩在整個大殿內。
“生當人杰,死亦鬼雄,我莫平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可以戰死沙場,卻不允許莫須有的污名潑在我身上!這樣的莫家不值得我效忠,我反了他又怎么不對?”
“快二十年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莫泊桑為什么要陷害我!”
場內的武將皆是當年追隨莫平之人,從不相信他會是逃兵,可外人卻深信不疑,拿著這個嘲諷于他,即使已經過去多年,再聽得他這番慷慨激昂的剖白,依舊頗有感慨,義憤填膺地看著下首的莫鬼鬼。
“莫平,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想了二十年都沒有想明白,皇爺爺怎么敢告訴你!”莫鬼鬼的眼內只有譏笑。
“你這話什么意思?”莫平雙手撐在桌子上,脖子上青筋分明。
“二十年前,前朝的獻王昏庸無度,自私狹隘,皇爺爺作為鎮北王,戰功赫赫,擁兵一方,早就受到了猜忌,小人挑撥下,還是打算出手,收回兵權。”
獻王統治下的北燕民不聊生,忍受不住的百姓聚集在位于天塹內的鹿城,其地勢易守難攻,派人多次圍剿無果。
“獻王命皇爺爺率領一千兵馬前去鹿城剿匪,本就沒安好心,這么點人,去了也是送死,若是不去,那就更好了,忤逆皇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收回兵權。”
莫家鎮守北方,防著北部的齊國,手底下的士兵來自各地,并非全部歸順莫家,他們需要一個契機,將所有的人手收編,上下一心。
“皇爺爺選擇了聽命,臨行前我父親在城門哭訴,此一去兇多吉少,可皇命難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有邊境的將士都看在眼里,對皇上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不難想象,若莫泊桑戰死的消息傳回來,在邊境會造成多大的轟動,兔死狐悲,守著這樣的皇上,下一個這樣下場的,恐怕就是自己。
屆時莫寧玉再站出來,有極大的概率能夠煽動眾人的情緒,使上下一心,在邊境自立為王,這原本是莫家的計劃,可是沒想到出了意外,只要莫家反了獻王,鹿城城主愿意歸順,將整座城拱手相讓。
“皇爺爺帶著這一千人,本就是去送死的,現在你告訴我,為什么所有人中,只有你拿著無字書,在開戰前離開!”
莫平如遭雷擊,莫寧玉謙謙君子一樣的人,卻不顧形象哭的涕泗橫流,莫泊桑臨行前幾次欲言又止,挑選的這一千人,皆是些老兵,他焦急地過去指出,卻被擋回來,當初疑惑的事情,似乎有了答案。
“點兵之時,皇爺爺攔過你,是你自己不怕死的非要跟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皇爺爺沒辦法再攔著,”莫鬼鬼含恨說道。
“不可能,你在騙我,你在騙我!”莫平使勁搖搖頭。
“有沒有騙你,你這個當事人不清楚嗎?你想不明白皇爺爺為什么害你,是因為他從未想過害你!”莫鬼鬼慢慢紅了眼眶,滔天的恨意襲來,眼前又浮現出那一地的鮮血。
“除了一身武藝,你還有什么,若非父親和爺爺對你毫無保留的信任,十年前你怎么可能成功?白眼狼,到底誰才是這個白眼狼!”
“我不信,你騙我,你騙我!”
莫平大喊,后退幾步絆在椅子上,像是武功盡失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跌倒在地,額頭撞在桌角,他撐著墻壁,顫抖著跪起來,狀似瘋魔。
“不是這樣,怎么會這樣呢!”
“公主,”語默扶起因為太過激動,大口喘著粗氣的莫鬼鬼。
莫鬼鬼捏住自己的脖子,壓下咳意,死死盯著上方的莫平,刺進莫泊桑胸膛的匕首,斷頭臺上散發冷意的鍘刀,還有那一桿插進小寶體內的銀槍,出現在十年來每一個噩夢中。
“別管我,殺!”
無嗔獨自一人跑到國師殿時,秦一凡正使勁兒敲著鎖死的門,喊聲在殿外都聽得到,可看著沒人搭理他的樣子,這里應當是沒有人,他正大光明地走進來。
“秦一凡!”
“無嗔?你回來啦!”秦一凡驚喜道,他廢了好大勁兒才解開繩索,可這門和窗鎖的實在太嚴實,怎么敲都敲不動,“你快幫我看看,這鎖解不解得開!”
“我去找一把斧頭,”無嗔拎起手臂粗的鎖鏈,還是放棄徒手來拆,窗戶上的木板看上去更靠譜一些,“你在這里等我!”
國師殿他也來了幾次,熟練地去到后殿,里面原本住的是侍奉花草的花匠,斧頭沒有找到,卻有一把鋤頭,無嗔拿起來掂量掂量,想來應當也能敲碎窗戶吧?
“不管了,先試試再說!”無嗔拿著鋤頭,轉過彎又繞回正殿,卻見到了大開的殿門,“嗯?”
無嗔心下疑惑,悄悄走過去,透過敞開的殿門,只見一個穿著太監服飾的人,正將秦一凡抵在柱子上,手掐著他的脖子,原本白凈的臉通紅一片。
“住手!”
那小太監乍然聽到有人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就見無嗔舉著鋤頭砸過來,趕忙松開手躲開這一擊。
“咳咳!”秦一凡大口呼吸著,“你是誰,為什么要殺我?”
無嗔將他護在身后,正對上小太監的正臉,額頭上裸露的傷口讓他感到一絲熟悉,很快反應過來,“你——你是那個傳話的小太監!”
梁國細作沒想到無嗔會忽然出現在這里,嚇的變了臉色,他臉上的狠意一閃而過,從靴子內取出一柄匕首,刀尖上覆了一層淡藍色的粉末,在夜色下卻顯得毫不起眼。
“不,你不是語默公公的人,”無嗔意識到不對勁,這其中恐怕有詐,“說,你到底是誰!”
細作沒有說一句話,抬起匕首刺過去。
“他不會說了,我們快點解決他,再去霍子君那里,希望他們還沒有動手,”無嗔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將鋤頭比作一桿槍,比劃著刺向細作。
秦一凡見狀,一把拿下墻壁上的劍,扯下劍鞘,與無嗔一起。
梁國細作的武功,自然要比二人的三腳貓功夫強的多,可他沒有趁手的武器,只一把匕首,難以接近他們,一時僵持在這里。
無嗔越打越察覺出差距,明白不能再這樣下去,他沖著秦一凡使了個顏色,晃了晃手腕,逍遙山莊內產的暗器袖箭,他記得給了秦一凡一套,不知道有沒有戴在身上。
秦一凡立時明白過來,沖著他點了點頭,露出手腕上的腕帶。
見此情景,無嗔與秦一凡一前一后將小太監圍住,故意賣了個破綻,讓他近前來,秦一凡找準時機,將袖箭打在他的肩膀,那小太監的半邊身子立刻沒了知覺,半跪在地上。
無嗔一腳將他踹倒,鐵鍬抵在他的脖子上,“你到底說不說?”
秦一凡走過去蹲下來,雙手在他身上摸索著,東西沒有找到什么,可他衣領卻被扯開,露出了一半烙鐵留下的紋路,見此,他干脆將衣服扯開,露出了完整的圖案。
“梁國死士?”
‘梁國罪大惡極的犯人,心口處會烙上一個死字,愿意歸順的,可以留下一命,此后成為死士,為皇家賣命。’
師父的話響在耳畔,秦一凡神色恍惚,“你是梁國人?”
“糟了,那豈不是說明,今日之事有梁國人插手?北燕皇宮混進了梁國細作!”這小太監有鑰匙,能打開秦一凡門上的鎖,可那把鎖,分明是玄牧所留,難道——想到這兒,無嗔睜大了眼睛,看向秦一凡。
顯然秦一凡也意識到了什么,癱坐在地上,倒下的小太監見此,手握著匕首刺過去。
無嗔正好見到這一幕,想也沒想的蹲下來,拿著鋤頭壓住他的手臂,匕首從小太監的手中脫落,用盡最后的力量丟向無嗔的方向,劃過無嗔的腳腕,滲出一絲鮮血。
“無嗔!”秦一凡回過神,緊張地過去扶起他,“你沒事吧?”
無嗔鋤頭拍在他的腦袋上,小太監徹底的昏迷過去,隨手摸了摸腳腕上的傷口,不過小指長,連血都沒出多少,“沒事兒,秦一凡,玄牧他好像不是好人!”
“我想到了,”秦一凡臉色蒼白。
“永安公主恐怕有危險,我們得快點過去,”無嗔將鋤頭丟到一旁,拉起秦一凡。
“對不起,”秦一凡眼眶漸紅,預感到此事不小,他們師徒十余載,他從未發現過師父身上的異常,若他真是梁國人,那在北燕潛伏了二十多年,“他是故意讓我傳信給你的!”
“這怎么能全怪你,我也與他相交多次,什么也沒看出來,”無嗔拉著秦一凡站起來,“當務之急,是趕緊告訴霍子君他們!”
“把這個也拿著,”秦一凡借著他的力起身,路過桌子時,拿起上面的盒子,打開來看竟是玉璽,這是方才那梁國細作帶回來的,“看來,我師父——玄牧,真的是梁國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