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京里有云太子得位不正,在周王眼里這純屬胡扯,太子還有親兄弟們在,隨便拉攏一位就能謠言無數。
這是魯王府野心不死的證據,僅僅這樣,與太子梁潮得位正與不正毫無關連。
可是周王被打動,他不記得從哪一代開始遭到京里猜忌,可他想在自己手中終結。
“當今西歸時當在榻旁主持,”這句周王喜歡。
如果太子梁潮的皇位是由諸王來主持登基,周王府至少有幾代得到安寧,不用提心吊膽的載歌載舞,周王都想罵了,去他的載歌載舞,他更愿意像寧王一樣浴血奮戰,他是位兵權在手的守邊殿下,成天的載歌載舞成何體統。
魯王連理由都找好,“免得竊國者得位,國運有損,一損皆損,損到你我”,接下來又說太子梁潮一定不會同意,那么晉王殿下拜親爹,這總沒有問題。
太子敢不讓兒子在親爹彌留之際出現,他就成得位不正的那個。
晉王梁仁有堂堂正正的理由進京探病,而諸王們可以陪著他,如果太子梁潮阻攔,那就更好不過,諸王們隨時可以提出當今被下毒了、被囚禁了等等讓太子不敢拒絕的理由。
魯王府想的實在太好,他自己為什么不做?
有奚重固在,這事情還是交給兵最多將最廣的周王殿下吧。
周王對信無奈,他兵多將廣又怎么樣,奚重固還是那詭異的運道,晉王在他護翼之下不買賬。
讓魯王府再想個法子吧,周王打定主意要拋開腦袋上的猜忌,不讓它傳到自己的后代,幸好有個魯王府愛折騰,讓他折騰去吧,魯王府的野心再強,周王兵最多將最廣,沒有周王的支持或者周王不倒,魯王府再多的野心也是無用。
周王放心的執筆,在隱晦言語里暗示魯王進一步行動,魯王的進一步行動是什么,周王不知道,他只知道就目前來說,對他有利,這就足夠。
捷報一個個傳來,太子梁潮抱著腦袋不知所措,居然他的太子幕僚里還有人賀喜,一群廢物,真是廢物!
借口不舒服,強打笑容的梁潮獨自時像經霜打,精氣神飛速流逝。
這哪里是捷報,分明是催命的尖刀。
最早打著肅清周邊旗號的是定王,川王沒有上這種奏章是他和定王同在北方,定王肅清的同時對他也有利。
今年是周王舉接近全國之力攻打關外小國,一打就是六個。
據梁潮知道的魯王府也有舉動,將對封地上私鹽販子有所管轄。
西咸的私鹽販子大多與魯王府有瓜葛,魯王府放出這種風聲也是挾制關外部族。
梁潮心如亂麻,都知道父皇身體不支,新皇就要繼位,定王、周王這樣的做法分明是掃清外亂,在幾年之內邊城沒有大的戰事,他們就好全心全力的應對內地之變,或者挑起內地之變。
這矛頭向著自己一寸寸舉起,隨時將自己掀倒在地。
除諸王封地以外,全國還有好幾個省分,除去和周王之間的幾個省,和晉王之間的撫省以外,京城以東一條直線上,直到東臨楚王處還有幾個省,可是東臨楚王今年也大舉興兵圍剿海盜,讓梁潮愈發惴惴不安。
收到周王奏章時,梁潮差點給奚重固去信,讓他不要應援,理智又很快撫平這不快。
周王、定王發動這場戰爭前準備充足,大量的商隊被殺被掠奪、大量的邊城受襲,這些證據早就堆滿梁潮案頭,讓他也好,心腹的官員也好,沒法反駁周王、定王的做法。、
東臨楚王也是,說一聲海盜猖獗就是他發動戰爭的合理化理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守邊城的諸王向來是自己說了算,總不能遇到攻城,先往京里來個奏章,再還擊。
哪怕梁潮拒絕戰爭也同樣開始,可大可小由當事人決定,之所以還向京里說一聲,僅僅是說一聲,讓這場戰爭增加合理化。
奚重固所在的位置,歷來是應援周邊諸王,包括老洪王的位置也是,因這兩家并不直接面對邊境。
梁潮猶豫再三,最后沒有阻攔奚重固,反而去信夸獎,循循叮囑奚家兒郎再立戰功,他需要奚家的戰功無敵,才能壓得住諸王。
他還需要晉王這個手足兄弟的支持,倘若真的諸王造反那天,退往撫南,到達南興,在晉王、寧王和中成省的拱衛之下重立江山。
奚重固進京笑談為承平伯府的寶貝出嫁妝后,梁潮已往承平伯府賞賜若干,可這遠遠不夠,梁潮知道他的另外幾位皇弟也和晉王忽然親密,一個月里要寫兩到三封信件,像是要好的親兄弟。
梁潮知道后只能冷笑,仰慕皇權之心誰沒有呢?膽大敢行動的也不止一個。
幸好他手里還有特權,以太子之尊可以為承平伯府和奚家賜婚。
那個叫寶貝的小姑娘是不是晉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晉王看視承平伯生前功績,這就夠了,寶貝不是晉王的也要當她是晉王的骨血對待,從而厚待她,把她的親事捆在奚家門里,對晉王有所制約。
太子梁潮知道其它皇弟們也這樣想,所以在這樣情況下,誰會派人到南興查找寶貝姑娘的親爹呢?
以承平伯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常,以晉王這幾年一直在外應援的日常,萬一寶貝不是晉王的骨血,從太子開始向晉王失去這份制約。
這孩子是誰的并不重要,重要是承平伯生前功績不容忽視,重要的是晉王肯一再照顧林家。
當然,如果是晉王的最好不過。
梁潮現在不稀罕珠寶,他在意的是登基之時誰人一路保駕,越多越好。
瞪著報捷公文,梁潮手按在書案下小小抽屜上,這里放著他早就寫好的賜婚圣旨,問過當今加蓋過御印,只等奚重固信到就發往南興。
日期什么的,奚重固當家。
梁仁當面拒絕周王,周王也不會就此氣餒,他挽留梁仁指望多談幾回,梁仁頭回見識漫長邊城,及周王大帳里的威風八面,這位的人馬實在多。
這是學練兵的好機會不說,周王也肯指點在公事上糊弄京里,梁仁也不早回。
他只有兵強馬壯,才能保護母女,而一年沒有見到梁寶貝,當由郭喻人彌補。
六個國家也不是好打的,梁仁帶著大批戰利品返回時,馬蹄下是第二年的春綠,細草茸茸嫩黃可愛。
在馬上盤算著哪些東西給寶貝,又購買沿路特產準備給寶貝。
他一路回來都是西昌地面,周王也許囑咐過,也許沒囑咐過,過府經縣的收到禮物,小姑娘玩具、女人首飾及衣料夾在其中。
梁仁內心歡喜,周王皇兄倒也知趣,知道寶貝是我家的。
過去一年里,四十一位林家舅爺輪流守南興,又出征,此時尚有三十來位陪同,任天志和修覺云就在其中,他們不時提到女孩子怎么備辦嫁妝,梁仁聽得很是迷醉,和他們商討起來,從女婿要找什么樣的,說到出嫁時十里紅妝擺的是啥。
王朗哈哈笑完了,私下里拉著郭喻人打聽:“這么說,是真的了?”
問話的人以為郭舅爺明白,就忘記郭舅爺出生名門,裝相也是一把好手,反問:“何事?”
“就是,就是”王朗抓耳撓腮倒不能明說,他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給承平伯一頂綠帽。
心知肚明的郭喻人縱馬重回殿下身邊,笑道:“談論的倒好,只是這些能用在我家寶貝身上嗎?我家寶貝要尋的女婿能文能武,嫁妝要十里紅妝還要多”
王朗張口結舌,哎哎,這怎么公開說著姓名談論?這他看看天,還是一輪春日掛當空,照的四下里暖意融融,郭喻人披一身光照,他倒成個內心有鬼。
好吧,是他自己不對,他想歪了,那個寶貝縱然姓林,也是殿下理當關心之人。
回南興的這一天,賜婚圣旨到了。
承平伯府大開香案,伯夫人冠服拜倒,官員頒完圣旨,含笑遞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皇上和太子殿下給您實在優遇,奚家四房里不止一個小爺,允您從中挑選一個呢,哈哈,自古賜婚賜一個房頭的,我這是頭回見到。”
奚重固覺得不能把人逼的太狠,讓伯夫人二選一也罷。
承平伯夫人恭敬的道:“大人說的是,圣恩隆重我心感激,只是有一件事請教大人,否則這賜婚無法完成。”
“夫人請說。”
“這圣旨說賜婚我女,我現有三十六個女兒,不知道是賜婚哪個?”
官員愣住:“名叫寶貝的那個?”
“我三十六個女兒都叫寶貝,大人,圣旨今年來,女兒我去年收,是南興及難民中困難家庭的女兒,我收了來養活,請大人賜教,奚家四房只有兩個年紀相當的小爺,難道要娶我三十六個女兒?”
承平伯夫人無辜眼神看他。
官員一急迸道:“有一個分外不同,是你親生的那個,”
伯夫人笑道:“請大人往城里問問,哪一個是我親生?”
官員呆若木雞,三十六個女兒?配兩個小子,這貌似是不可以。
灰溜溜走出伯府,聽到晉王回府,官員前來說話,梁二一聽就樂了,撲哧一聲過后,也笑:“隨便挑兩個給奚家吧,否則,請大人回京去問個明白,這賜婚圣旨到底給哪個寶貝。”
官員傻眼,他也認不得哪一個是伯夫人最早抱進府的寶貝姑娘,讓他指,他肯定指錯。
沒有辦法,官員留下幾個人,打算弄明白哪個是真的寶貝,他打馬回京請太子定奪。
馬到途中,見到發喪,白幔四起國喪開始,纏綿病榻的當今離世,太子梁潮登基,官員放慢馬速,就算他插翅回到京里,國喪期間不會賜婚。
他留在南興的小官吏們受到伯夫人的熱情招待,可是進入伯府一看,偌大的園子里上千個孩子,從牙牙學語的嬰兒到沒開蒙的童子,他們或玩或跳,自己尋知己,大家做游戲。
這哪一個是寶貝姑娘?
小官吏們第二天知趣不再來,伯夫人若是不愿接受賜婚,她有辦法。
國喪傳到南興時,奚家的孩子們在路上,帶隊的正是奚置驍,去年夸口保護十五姑的奚置驍今天爭取到來南興的機會,他的爹認為他九歲算半個大人,可以出門走走。
有賜婚在前,又有親兒子到來在后,郭喻人不是要親兒子出馬嗎,喏嘶,來了的。
帶隊的大人是三老爺奚重辰,想上一想賜婚圣旨算著日子已下,就算國喪這圣旨也有效,奚家不去豈不是讓承平伯夫人有借口,第二天繼續上路。
馬車進到南興,奚置山、奚置石歡歡喜喜:“再快點,趕緊見姑姑,見過我們就去見寶貝,有好吃的,”口水似乎滴下來。
奚置驍撇嘴裝大人:“出外聽我的,咱們難道沒有說好嗎?”
奚置山、奚置石爭著告訴他:“可是見到寶貝你要聽我們的,我們才知道寶貝有多少好吃好玩的,你又沒來過。”
吵吵說說的進入王府,先見晉王梁仁,梁仁掃一眼幾個孩子,除去奚置驍、奚置山、奚置石,還有其它房頭的十幾個,這是供伯夫人看花眼的意思,反正得挑上一個奚家的。
當爹的眼光看女婿一般挑剔,梁仁暗暗搖頭,不要不要,這個也不成,個個都不要。
打發他們去見王妃,奚端秀見到娘家人哭上一場,和奚重辰說不上話,奚重辰應援周王,和晉王有時同住一個帳篷談話,奚三老爺步二老爺奚重錦后塵,也認為晉王有勇有謀為人穩重,他不是個風流的人,縱然給伯夫人一個孩子,他在這樣朝代的觀點里,還是個大好男兒,是岳家眼里的好女婿。
倒是奚置驍十五姑長十五姑短的,讓奚端秀心生喜歡,她知道奚重辰和其它孩子為賜婚而來,奚端秀看不下去,就只留下奚置驍說話,客氣的打發奚重辰離開。
奚置驍問她:“十五姑,為什么你這么瘦,是姑丈對你不好嗎?”
在父親面前夸口保護姑姑的奚置驍隨口一問,今年九歲的他并沒有聽到家里人向奚端秀的指責,僅是小孩子雄心里的一個問話。
奚端秀聽到這句,不由得淚落斷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