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行禮
就要三周歲的梁寶貝能夠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時常會見到的殿下任她為所欲為。
她可以坐在他的懷里撒嬌，可以在故事時讓殿下扮狼，殿下和章先生一樣都會演的很好。
瑟瑟發抖、求饒說自己以后是個好狼什么的。
和他在一起的鐘點總是快樂而又短暫。
郭舅舅走進來，梁寶貝要回家見娘，她往往能看懂殿下面上的悵然，她會抱住他的面頰，狠狠的親上一記，看到殿下露出笑容，掙出他的懷抱，下地后端正的彎彎小腰身，說聲：“下回再來哦。”
章樂瑜這個先生不是白去的，兩歲的孩子沒有功課可以追討，但是可以教他們行走坐臥，言談舉止。
出入要行禮，不過孩子們太小，走路最硬朗的小姑娘，蹲身禮也會坐在地上，然后格格大笑。
而看著結實的小小子，作揖時會拿腦袋直接拱地，雙手就沒法抱拳，而是按在地面上，看著周圍倒著的人兒，再哈哈大笑。
章樂瑜灌輸的就是出入行禮即可，象征性的彎彎腰，也就這樣。
梁寶貝每回行禮都會得到母親和姨娘的夸獎，這個時候也不例外，彎彎腰后就笑嘻嘻看著殿下，等著他說各種寶貝的好聽話。
梁仁為女兒這幾乎不算懂事行為的一丁點兒懂事而心酸，他近前摟緊她，約定般的道：“下回再來。”
“再來。”
梁寶貝看到他隨時泫然的眼眸，那一汪水氣沒有出來時，小心靈已感受到。
面前這個人總是舍不得她，梁寶貝不要好聽話了，再次抱緊他的面頰，把胖臉兒貼上去，蹭了蹭，又香了香，告訴他：“下回再來哦。”
梁寶貝還不會想心事，否則她也許有推敲見到殿下就會忘記母親是為什么？
父女難分難舍，相對著又說起話來，郭喻人咳嗽一聲。
梁仁惱怒的瞪他，可是沒有辦法，把梁寶貝抱起送過去，叮囑再叮囑：“雪衣蓋嚴緊，我讓馬車停在書房院門，出去就上車，路上千萬再拉開車簾閃到風，”
又叮囑寶貝：“乖乖坐車里。”
“是是。”郭喻人道。
“好”梁寶貝在殿下親手蓋著的雪衣拖長嗓音答應，隨著說話聲，她的小手又掀起雪衣。
郭喻人一看這對父女視線再對上的話，又要耽誤一會兒，抱著寶貝就走，常佳旗跟在后面，提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
梁仁把能省下的錢送往承平伯府，由伯夫人送往西咸，殿下現在拿不出大手筆的一百萬、幾百萬的，而任天志和修覺云已旁敲側擊的和殿下說過嫁妝的重要性，他從今年的貢品里抽出珠寶，開始為梁寶貝備嫁妝。
他像在彌補自己，幼年里失去的，全彌補在女兒身上，他做的很認真。
一份兒見寶貝時給她帶走，一份兒留在手邊預備寶貝成親時給她。
門簾子落下來時，他真的見不到梁寶貝，心情由低落轉為興奮，他回憶著寶貝今天說的故事，今天說的話，今天又香了他，她行禮越來越嫻熟，好生的了不起，想來會讓她的娘高高興興、天天開心。
梁仁開始笑容滿面辦公，往往這個時候他效力最高，也最好說話，有什么會惹殿下不快的公事，在這個時候回最好。
低旋的風雪凄迷在王府里，讓人的視線受到一定的阻礙，但是當差辦事不會影響，初開的臘梅后面，周媽媽凝重的盯著緩緩離去的馬車。
從她來到晉王府，頭回見到馬車大模大樣的直入角門來到書房，在前幾次見到以后，周媽媽在王府里悄悄問了問，以前也沒有過。
周媽媽知道這是誰？
這是承平伯府的寶貝姑娘。
春天的時候溫暖，郭喻人給她蓋塊小面紗，抱著她走入殿下書房，呆足至少一個時辰以上離開。
夏天到來，就沒有見到寶貝姑娘，而是不管林家哪一個舅爺跟著馬車，馬車掛著前后通風的竹簾子來到殿下書房院門。
這顯然是防曬。
秋天也是馬車，不知道是想到遮人耳目還是想到時疫隨時起來，冬天風雪寒，只能用馬車。
就算這孩子是承平伯的親骨血，這種優待也帶著逾越，事實一個又一個的出現，表明林家的寶貝是殿下親生。
周媽媽還查到什么呢？
包括周王、北方的定王都知道梁仁今年削減軍備銀子，魯王府怎么想不知道，周媽媽第一時間想到這大筆的銀子去了哪里，數目太大了，去向雖不好查，卻能提醒媽媽們殿下的不合理花費。
周媽媽不是唐氏，也同時想到晉王不受魯王逼迫與奚家有關，那么殿下你好歹應該回正房吧？
雖然奚端秀的情緒極不穩定，但是殿下隔三差五回房的話，夫妻也會慢慢的和好，殿下他享受著奚家的好處，卻拒絕關愛妻子，這讓周媽媽也涌出無力的憤怒。
對于男主人有外室有私生子女，周媽媽知道家人無力反對，不如接受，可是前提在于殿下不要過分，不要因此影響到和妻子的感情。
做錯事的男子應該向妻子生出內疚吧？何況他還享受著奚家的聲譽。
周媽媽轉身離開，如果林家寶貝確實是殿下的，她將不惜一切為奚端秀爭取王妃的權利。
現在就是怎么證明這孩子是殿下的？
滴血認親？
殿下不會答應。
有什么好法子呢？
“媽媽，”貴哥跑來：“那些賤人又來了，送來這個。”他拿著兩個紅彤彤的桔子，雖然顏色好光澤高，在冬天的南興并不值錢。
向主母磕過頭的南宮夫人不會就此罷手，她一直騷擾奚端秀，一會兒送個時新的花朵，她有宋婆子不愁這些東西，一會兒又送來幾塊時新點心。
花費不多，勝在能膈應人。
在端午、中秋、新年、晉王生日及奚端秀生日這樣的日子里，就帶著蔣夫人等跑到王府大門上磕頭，每每惹得奚端秀大怒不已，口口聲聲的罵：“這些賤人們也配！”
周媽媽吩咐下去，她們送就收，不要再回給王妃，免得她每天活在怒火里。
好人常在怒火里也會生病，外室們這是逼死人的節奏，而奚端秀把這樣的行徑寫在信里，想從她手里撈好處的奚婉都不再偏向，反而回信說你家外室好生懂事，你若高興賞她們一句話，你若不高興可以不見，橫豎她們沒能耐闖進王府。
話是這樣說不假，可是放在奚端秀這里，她離看醫生不遠。
只有馮慧妃娘娘“一如既往的親切關心”，熱心的幫奚端秀出主意，指出這是外室的挑釁行為。
周媽媽明知道慧妃還是不懷好意，可是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聽之任之，由著奚端秀又往京里送兩回東西。
而王府給奚王妃的供奉開始減少，奚端秀又開始拿她的嫁妝當禮物。
周媽媽有時候真想和殿下揭開窗戶紙說話，可她沒有證據，也所以林家寶貝的身世在她們這一伙兒人眼里，好生的重要。
讓貴哥把桔子吃了，周媽媽回到正房只字不提。
風雪吹的街上迷離，南興商會的熙熙攘攘在這迷離里愈發凸顯，梁寶貝的馬車進家門到二門，二門以內也是一片熙熙攘攘，絲毫不比街上遜色。
天氣降溫時疫將起時，伯夫人就在二門以內又設二門，也即把貼二門院墻的一排房子，梁寶貝的內書房開放，擺一長列的半人高花盆重新設定分界線。
這樣做是梁寶貝的內書房現有玩伴達到五百人以上，再隔一個安全區域出來。
怎么會有這么些人？
自從春天的二月里梁寶貝上學，馬家的玫瑰、杜家的牡丹和曾家的薔薇也跟著上學，馬玫瑰和杜牡丹回家后都會講故事，又會上學前向父母親行禮，回來后向父母親問安，還不時帶回心愛的點心給父母親吃。
梁寶貝是個大方的，她的娘也是。
點心的香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們想到父母親，及她們兩歲多就會乖乖的行禮，這一點上比很多五、六歲沒有開蒙的童子都強，馬家和杜家瘋狂傳播，帶著炫耀的心理，無形中把伯夫人的名聲又推上一重。
最早抱著孩子來和梁寶貝玩的，羨慕的想讓自己孩子也學學、嫉妒的故意上門來蹭吃喝出發點各不相同。
清一色打著“和梁寶貝玩所以來”的旗號，把妻妾樂壞。
梁仁的溺愛讓伯府不缺東西，吃的喝的都由殿下提供，伯夫人也樂得提供給這些孩子們，顯然他們認為自己帶的寶貝出色，才把孩子送來。
她掛念著磨盤街的老鄰居，熱心的讓他們不時抱著家中幼兒過來玩耍，反而殿下送的用不完，小樹子他們那份都充足。
秋天到來風寒擴散，伯夫人按去年的法子，隔出二門中的二門，并告誡各家，最好把孩子和奶娘、丫頭留在這里，等天氣驟寒引起的不適應過去，只要不是瘟病，適應冬天后體質會有所好轉。
當官的人家留下來的少，他們把孩子留在自家二門，窮人家的孩子在這里有吃有喝，還有“舅爺們請來的”王府醫生不時看視，當然樂得留下。
伯夫人來者不拒，全都收下，王府醫生看視不過來時，就請街上的醫館醫生。
直到今天造成五百以上的孩子留宿伯府。
而封地的安寧是殿下的大事情，梁仁知道后大加贊賞，郭喻人等世家公子學的就是仕途經濟學問，也大力贊成，晉王府公然的委派伯夫人“經管”的差事，各色物品源源不斷的公開送來。
主管學里的先生也開竅，不用人提點讓手下先生們輪流前來講課，用他們的話說，不能便宜楊老先生一個人。
怎么叫便宜呢？
梁寶貝走進二門，隔離的房間洗手漱口，脫去外面一層罩衣，先走向楊先生彎腰：“先生，我回來了。”
拿著一卷書的楊老先生把眼睛挪向她，樂呵呵：“寶貝逛回來了，快去見伯夫人，她們應該想你了。”
梁寶貝穿過房間，早就打通的房間可以讓她一直走到母親身邊，避免從長廊經過吹風雪。
楊老先生的目光沒有回到書上，看看角落的兩個孩子，露出舒暢笑容。
十歲出去的是林虎子，七歲的名叫楊聽，是楊老先生的孫子，去年開蒙跟著祖父本在學里念書。
楊老先生往伯夫人這里就館，見到章樂瑜的教導方式，和伯府的吃喝，人都有私心，就把孫子挪到面前念書，林虎子就是這樣跟來，總不能只偏心自己家里的人，與伯府有走動的孩子也要帶上一個。
章樂瑜一心一意的只教寶貝，讓她長大是個名門淑女。
楊老先生一心一意的只教寶貝、孫子和林虎子，其余的孩子們要學就學，不學能拿兩、三歲的孩子怎么樣，多少學到一星半點的，已足夠各家長輩感激，從端午到中秋的，已經有人往楊先生和章樂瑜面前送禮。
這二位呢，心里還是梁寶貝第一。
這里的飲食很好，梁寶貝每天要有四到六樣的粥、六種湯水、十二個菜、兩種米飯四種面食供挑選，大家都跟著沾光，所以學里的先生來視察過一回后，背后要說不要單獨便宜楊先生，你們大家都去逛逛，教一教伯府里的孩子們。
承平伯府儼然是個大型幼兒醫館，而大型的幼兒所。
梁寶貝徑直回房，小腳步走的神神氣氣的，茶香聽到就出來打門簾子，寶貝見母親，彎腰行禮：“寶貝回來了。”
伯夫人是無奈的，可她阻止不了舅爺們抱著女兒出門，秦氏也不時的勸她，寶貝長大還要倚仗殿下許多，伯夫人面上只有見到女兒的歡喜。
寶貝會行禮了，別提她有多開心，向章樂瑜的景仰頗能沖淡向殿下的避嫌。
相思嘛，寶貝不出門，它也會出現。
秦氏不在這里，她被常佳旗請出去，舅爺交付一尺見方的錦盒，里面是一套珍珠頭面、一套寶石頭面、一套名貴的茶碗，南興自己的官窯燒出來。
殿下給寶貝的東西，還是由秦氏先收下，由她慢慢的向伯夫人說，維持著這層你知我知卻不捅破的窗戶紙。
秦氏歡天喜地收下，晉王如果不時時疼愛寶貝，她也會擔心，這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