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是怎么知道郭喻人的生日?
肯定不是郭喻人告訴她,讓這新認的妹妹為自己花費錢財。
昔年的郭大公子過生日,到處寺廟送香油錢,老洪王府賞賜,世家們紛紛前往,承平伯夫人想不知道挺難。
羅氏本想留下和新婚夫妻呆上幾天,尤木根再不得主母喜歡也是舅爺,羅姨娘怕小羅氏無端的沖撞到他,有好些話要教。
這就不成了,伯夫人讓她一起回王城,為郭舅爺的生日宴席準備點心。
而算著日子,有人去請郭喻人。
秋雨不流連的日子,秋高里帶著爽,校場操練的殺聲里,郭喻人帶著半舊的盔甲露出滿意。
鎖子連環甲擦得雪亮,映出他嘴角一絲噙笑,還有他是個英俊的青年。
單身,不曾娶親,世家與世家結親,他的未婚妻子緊隨郭家女眷的壯烈自盡,隨后和家人自盡。
常五姑娘生得容貌無雙,是常佳旗的胞妹。
此后,郭喻人不過年不過節,除非晉王殿下陪同他們度過,他也不過生日,他心里只有一個日子,那就是家人離世的那天,他也暫時不打算娶親,哪怕梁仁認為他們中間從孝道上說,應該有人生子。
“將軍,王城伯府有人求見。”他的親兵跑步回話。
郭喻人答應一聲,晃動著他的盔甲走出校場,這是他繼承父親的盔甲,在他逃亡的時候還穿不上,現在契合身材,有一天他要讓魯王血染這副盔甲,了他內心的仇恨。
片刻后他又回來,喊一聲常佳旗:“我妹妹讓我回城說話,也就要到中秋,要回去上墳的跟我一起。”
這就用向晉王請假,年年如此,他們會在中秋的前幾天回到王城,上香祭拜后離開。
郭喻人重新認個妹妹,王城里沒有傳開,常佳旗等卻第一時間聽說,他們有些羨慕。
常佳旗笑道:“我也去聽聽,我也很會當哥哥。”
說到這里,原本應該是舅哥和妹婿的這一對人心頭同時一痛,常佳旗喃喃說著離開:“小五喜歡菊花,是應該回去給她送幾盆。”
為伯夫人寫血書上銀安殿,是四十一個人,除去當差去其它軍營的,在這里的有三十九個,一行人馬潑風般的離開,把承平伯夫人送信的家人甩在身后。
按承平伯夫人口信上說的日子,青年們可以提前到達,既然說那一天有事商議,郭喻人等也不著急,他們先到王城外面祭拜家人,遠遠見到青山隱隱里,墳前鮮花茂盛,祭品新鮮。
還能看到兩盆顏色上好的綠菊栽種在常五姑娘的墳前,黃土還是新的,看得出來剛移來不久,花枝像個小型灌木般大。
菊花笑臉兒盈人,圓盤面容有些常五姑娘的韻味,雖然五姑娘是個鵝蛋美人臉兒。
郭喻人等也沒有說什么,世家這兩個字不是白稱呼的,承平伯夫人現在被稱為王妃之下的南興第一貴夫人,可是當年為郭家收尸停靈的人里,還數不到林家的老爺。
雖然林老爺也盡力的奔走,捐出一些錢,又呼吁出來一些用于安葬的錢。
時常有人走來為這些墳墓添土送香,有些受過郭家恩惠,有些僅敬佩女眷們的貞烈。
旁邊有一些草廬,是少年時期他們在這里時住的地方,三十九個人往那里下馬,往又長高的樹上拴繩子,草廬不關門,從這里能看到里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祭品,字條上留有下款。
承平伯府敬祭。
郭喻人大跑小跑到幾家合葬的這大堆墳墓前,祭品上也寫著承平伯府的字樣。
滿滿的感動堆滿郭喻人的心頭,他高興的向大家宣布:“這是妹妹送來的。”
常佳旗等紛紛道:“你的妹妹,難道不是我們的妹妹?”
“是,是大家的妹妹,你們和我一直去伯府,妹妹沒有丈夫,得力的哥哥越多越好。”
尤家舅爺的不靠譜,像是也不難知道。
青年們興高采烈的出現在承平伯府,發現不是伯夫人有難事求助,守門的人見到他們就請打馬進去,二門外面再下馬不遲,他們一路行來,見到伯府雖沒有做大的張燈結彩,也是個歡慶的模樣。
這是約好的日子,所以伯夫人早就等在二門,她穿一件衣裳是略顯歡快的顏色,淺藍色的羅衣上點綴幾朵黃花,盈盈的拜倒:“哥哥千秋,愿哥哥年年康健。”
這是我的生日?
郭喻人原地愣住后,兩行熱淚自面頰流下。
他仰面看天上白云,忽然出現張張笑容,他夢里也出現過的笑容,他們仿佛也是說年年康健。
承平伯夫人還為他換來寄名符,這種求保佑的憑證很多人家都有,而城里的寺廟沒換住持,輕易就能找得出來。
常佳旗摸腦袋:“嗨,那綠菊花是你送的嗎?”按與郭喻人的約定,應該稱伯夫人為妹妹,可伯夫人只怕還不知道,常佳旗又不愿意稱“伯夫人”,就這么“嗨”上一聲。
承平伯夫人嫣然的笑:“是,常五姑娘愛菊花,我也知道。”
常佳旗趕緊的就道:“那我也是哥哥,”他瞬間就多個理由出來:“你心里有我妹妹,我就當你哥哥。”
“我也是哥哥。”青年們圍上來。
承平伯夫人開心之極,她一一的說出還記得的一些人生日,不記得的就請他們這就說出來,丫頭們聽一個就跑去讓管事的記一下,而這個時候老妾來請入席,酒席已經齊備,只等壽星就座。
郭喻人等一面樂,一面讓人給晉王書房送信,說他們有妹妹家里可以住,今晚不再住到王府,也不再住王府名下的客棧,這是以前他們回王城時住的地方。
承平伯主持修繕王城,按理來說,梁仁會保留郭家等的舊宅院,可是王城的設計圖有郭喻人等的參與,他們發現如果想得到一個全城工事,好些宅院都推倒重建,他們的宅院更顯礙事。
梁仁有錢后,至今沒修過王府,先修的是城池,這是防備魯王有一天破城,梁仁隨時隨地可以從各種不是城門的地方打回來。
郭喻人謝絕梁仁的好意,允許推平家里的宅院,梁仁答應他們以后會有更好的宅院賞賜,可郭喻人等沒有家,要宅院也沒有用,梁仁又答應用銀錢彌補,郭喻人等捐贈到軍備。
有時候回王城,晉王府自然安排他們的住處,要方便呢,就是王府名下的客棧,要和殿下說話方便呢,就住在王府。
現在不住再住王府,舅爺們自然住在妹妹家里。
梁仁受到回話后也挺羨慕:“他們在樂,”凡是讓郭喻人等高興的正當事情,梁仁也應該趕到,可是他看看半上午的天,讓長安送些東西過去,悄悄的帶給郭喻人一句話。
“我若是去了,只怕伯夫人避嫌,她就不肯再和你們吃酒聽戲,等她玩會兒,我下午再去。”
郭喻人聽完,差點沒把酒噴出來,看看隔一會兒才出來把盞,其實還是守著寡婦規矩的承平伯夫人,覺得殿下一猜就中,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來。
午后梁仁過來,果然,伯夫人再也不出來了,而這個時候周媽媽得到消息,江氏精心挑選負責禮儀的這位媽媽滿心里只想奚端秀當個好王妃,比如說合格。
她回房告訴奚端秀:“殿下讓送好些生日上用的東西給承平伯府,雖不知道哪位過生日,王妃也送些去吧。”
有時候,奚端秀不得不承認周媽媽對她的周到體貼,所以她隨口答應后,下意識的問道:“唐媽媽的湯藥送去了嗎?”
“送去了。”
周媽媽笑容可掬。
送湯藥還不簡單,不想讓唐氏起床,讓醫生少開幾味藥就成。
唐氏指望湯藥起身,下輩子吧。
周媽媽出來讓人打點東西,親自看過,讓貴哥送去承平伯府,貴哥回來后又說那個宋婆子在門外伸頭探腦,周媽媽撇嘴,這位可真勤快,只是她也休想如意,這個中秋節和以前一樣,外室在自己家里呆著最好。
周媽媽忙著呢,她得趕緊回房,如果王妃這會兒反應過來的話,需要周媽媽的地方可多著呢。
她前腳進房,就見到奚端秀目光迷茫里夾著氣憤,果然,她還真反應過來了。
“承平伯府的誰過生日,要殿下親自過去?”
“貴哥剛送東西回來,他沒見到殿下,可聽伯府的家人說郭將軍他們在,可能是郭將軍他們過生日?”周媽媽扯出來的這個理由,她自己其實不相信。
奚端秀就更不相信,憤怒引發出她的冷笑不屑:“寡婦人家為外面男人過生日,我看不懂。”
“會不會,承平伯府林家以前和郭家是遠親,以前和將軍們是遠親?”
周媽媽慶幸自己想到這句。
奚端秀無話可說,這還真說不好,世家里今天結親明天結親的,這樣結著結著,忽然有一天發現大家全是親戚。
她只能還是從不妥當上挑剔:“那也不應該留在家里過生日,要是個守婦道的人,把各樣的東西送過去,給當事人自己過生日也就是了。”
她有一句話沒敢在周媽媽面前說出來,伯夫人這是勾引殿下過去的用意。
周媽媽聽見一定會說出大堆冠冕堂皇的話,她永遠是那么有理,最后壓得奚端秀啞口無言,承認她嫉妒不好,承認她不應該把臟水潑向南興僅次與她的貴夫人,她要洗心革面,和承平伯夫人做個好朋友。
周媽媽就連中秋節官眷道賀那天,定什么樣的戲承平伯夫人會喜歡都準備好。
奚端秀聽完以后,在唐氏的病床呆了會兒,發泄一下內心認為的,寡婦就算出孝期,也不應該聽戲,更不應該出來吃酒。
可是周媽媽牢牢的堵住她這句話出不來,周媽媽歡天喜地的說:“伯夫人平時一定不聽戲,也只有王妃賞她聽,她才能聽一聽,所以王妃賞戲給她,她一定會感激你。”
奚端秀覺得她不糾纏自己丈夫就謝天謝地,哪里還敢要她的感激。
周媽媽和奚端秀猜測完承平伯府里誰過生日,周媽媽又出房門,她為讓奚端秀得到晉王府的管家大權,是一個大忙人,奚端秀不慌不忙的來到唐氏床前,嘀咕著把不滿說出來。
“唉,那個寡婦,就這么不清不白的在我眼皮子下面活的自在,我奚家的人都要被她丟光了,可是媽媽們不管,大嫂來到也向著她說話,奶娘你趕快好起來吧,好歹我也有個能說知心話的人。”
奚端秀為承平伯夫人臉紅。
她沒有功夫一直陪著唐氏,周媽媽才不會放過她,都知道晉王梁仁從一窮二白的殿下發家,他承諾給奚家的又實在太多,誰讓當時的梁仁完全倚仗奚重固。
交出晉王府的大權就不在梁仁的考慮之中,特別是妻子不靠譜的情況下。
大管家梁文、梁武都看似對奚端秀恭敬無比,每天有說不完的小事來回她,如果奚端秀愿意的話,唐氏這草包又看不懂,還以為奚端秀大權在握。
周媽媽重新執掌王妃房里,一眼看出唐氏囂張的那些日子里,她們所做的功夫全白費,梁文每天拿王妃今天吃什么喝什么搪塞奚端秀,而那遠路而來的珍稀物品讓奚端秀和唐氏滿意,她們都沒有想過,晉王妃每天會見什么樣的客人,拿出什么樣的措施在王城推動出更好的氛圍,才是王妃的滿意。
奚端秀聽完這段建議后,用奇怪的眼光看向周媽媽,她成親一年,連自己房里都沒當家,還敢當王城的家,還能借助官眷們的敬重而當南興的家?
這話空洞而無力。
奚端秀和周媽媽沒法說到一起去,一個要先從丈夫身上下手,而得到南興的王妃權利,另一個認為背靠奚家,晉王殿下作不了妖,他能讓府里沒有側妃姬妾就算他是個好丈夫,王妃要想早早稱職,離不開王城的官夫人。
這些官夫人還偏偏從表面上和承平伯夫人好,而承平伯夫人是本城的人,所以她應當是奚端秀在夫家第一個朋友。
這兩個人要是能說到一起去,那真奇怪。
奚端秀能做的,是敷衍了事。
周媽媽能做的,是從每個方面讓奚端秀插手王府的事務,由內而外。
奚端秀出現在唐氏身邊半盞床左右,周媽媽趕來,讓她修改中秋宴會的酒菜,據說新換上的菜是晉王喜歡的,他時常點這酒菜和章樂瑜一起享用。
可能章先生也喜歡,雖然章先生還在路上呢。
奚端秀很想翻個白眼,她的丈夫這會兒和伯夫人快活著呢,她呢,獨守空房為他盤算你中秋要吃什么,你的幕僚要吃什么唐媽媽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