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骨處的刺青在發燙。
泡在洶涌的海水中,嬴抱月一手拽著半昏迷的嬴珣,一手緊緊捂在自己左胸上方。
那里的刺青如同烙鐵一般灼痛了她的手,但她卻一直沒有松開。
應龍神巨大的爪子如同小山般壓下,她猛地往旁邊游去,險之又險躲過,卻被激起的海水壓入海中,不等她露頭,又是夾風帶水的一爪襲來。
“抱月!”
這是誰的聲音?
對了,是李稷。
在狂風驟雨中她聽見李稷的聲音,她知道李稷口中說的那個“她”是誰。
只聽口音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它”還是“她”。
或者更應該是“祂”。
如果是“她”的話,李稷恐怕連見過騰蛇分身的記憶都保留著,還真是深藏不露,下次得和騰蛇說下…
海水倒灌顛生倒死里,嬴抱月一點點往偏離逍遙島的位置游,腦中一邊轉著這些看似沒什么關系的小事。
“抱月,快啊!”
她能聽見李稷的聲音,夾著風與海,她看見他在海浪中掙扎著向她靠近,卻每一次都被浪頭打開,他境界被限,此時只是等階四,在這種神靈掀起的風暴中恐怕也是第一次品嘗何為無能為力吧。
也正因如此,他才說出了那句話。
人類無力和神靈對抗,除非呼喚神靈。
是呼喚,不是召喚。
獸神可不是什么召喚獸。
雖然上輩子的記憶里,騰蛇對她師父予取予求真的好似召喚獸一般了,但她從未忘記祂是神靈。
以四方之養,護四方之天。
在神話之中,神靈是殘酷,但在嬴抱月看來,神靈又是慷慨的。
就像太祖皇帝嬴帝不僅稍稍忽悠,就將八獸神拖下了水,還參與了人類的戰爭,就像她師父不過是不懼怕騰蛇的外表,騰蛇就給予了她們真心。
就像人做的孽燒到了神靈身上,祂依舊想來救她。
在又咸又苦的海水里,嬴抱月抬起頭,在模糊的視線里,她看見屬于騰蛇的翅膀在應龍的后背上招搖,看見那巨獸變得肥胖黝黑的身軀不復璀璨金黃的鱗片,耳邊響起騰蛇的話。
“應龍啊,它活得可快活了。”
“你沒怎么見過它吧?那家伙生得像條龍,但性子感覺比我們蛇都要溫吞,用你師父的話來說,就像一條咸魚哈哈哈。”
“年紀不小了,但青龍護著它,活得還像個孩子似的,也沒什么野心,天天在沙灘上曬太陽,數千年來和我們蛇都相安無事。”
數千年都相安無事,這樣一條性子像咸魚一般的龍,為什么會突然墮入邪道,還奪取了騰蛇的翅膀?
會墮入邪道的是神靈,但引得神靈墮落,讓神靈墮入邪道的,永遠是人類。
嬴抱月還記得當年白犬神墮入邪道之時,就是西戎那位國師成為神子之時。
一位神子最多只能侍奉一位神靈,她不知道應龍神如今的狀態到底拜何所賜,但騰蛇失去翅膀是在她師父去世的七年前,應龍神消失是在五年前。
東吳既然祭祀過應龍神,不會連它多了雙翅膀都不知道,掠奪本就是邪化的前兆,以東方儀的精明一定能察覺到。
東吳沒有事先察覺應龍神的不對勁,證明五年前應龍神還是正常的。
那么在這兩年的時間差里,騰蛇的翅膀在何人手上?
她在初階大典見到的,慕容恒手上那把騰蛇翅羽所造的劍,出自何方?
又是何人,將騰蛇的翅膀安到了應龍身上?
嬴抱月不知道是誰,但她知道,這里面一定有人類的手筆。
這都是人做的孽啊。
有人讓應龍神發了瘋,更讓它挑這個時間出現,襲擊年輕的修行者們,尤其還襲擊…
“嘉樹!”
不遠處響起陳子楚的驚叫聲,嬴抱月瞳孔一縮,猛地看去,只見一道巨尾破水而來猛地向正在幫助其他修行者的姬嘉樹劈去!
姬嘉樹以極快的速度閃開,卻被帶起的海浪壓入海底。
不等他露頭又是一尾,似是決心將他永遠壓在水中。
龍尾是巨龍傷害最大的地方,卻被分出來對付姬嘉樹一人,嬴抱月不知是該為他揪心還是榮幸,但在渾濁的海浪間隱隱能看到避水珠的光芒,讓她松了口氣。
她此時真的無比慶幸她有未雨綢繆。
就在避水珠閃爍的瞬間,應龍神的動作似乎也有瞬間的停止。www.81zw.ćőm
還沒有完全失去神智嗎?還是感覺到了它大哥的氣息?
“抱月!”
就在這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嬴抱月看去,卻是李稷終于穿過了風浪游到了她身邊。
他原本處于最邊緣的位置還能逆流游到她身邊,東吳人的水性都這么好的嗎?
“你在做什么?”
不等她說出她的想法,卻只見李稷面具中的雙眸難得失去了平靜,“應龍神下一個要針對的就是你,你為什么不呼喚她?”
李稷有太多的話想對她說。
為什么不呼喚騰蛇神?
為什么不求助于神靈?
“是啊,為什么,”在海浪中,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你來的正好,我有人要拜托你。”
說完,她猛地將手中的嬴珣推到了李稷懷中。
“抱月?”
“堂妹?”
就在這時原本半昏迷的嬴珣居然湊巧蘇醒了,本能地抓住了嬴抱月的衣襟。
“要么沉下去,要么跟著這個人,”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道,“我保證下一個一刻鐘,你蘇醒后會沒事的。”
“堂妹…”嬴珣說不出話來,卻只見嬴抱月收起了笑容,認真地看著他。
“珣兒,聽話!”
嬴珣猛地一怔松開了手,嬴抱月雙腳蹬水,瞬間離開了兩人,嬴珣只覺他身后的男人想要追上去,卻在看見她抬手的動作時定住了。
少女緊緊捂住鎖骨,下一刻在刺青處狠狠一抓。
“別過來!”
他不知道這是在和他說話,還是在和遙遠之地的那位神靈對話。
“抱月!”
她要做什么?
在破開的海浪中,嬴抱月拼命地往前游,她能感覺蘇醒的古神緩緩挪動,跟在她身后。
何為祭祀?
所謂的祭祀,其實就是給神靈一個坐標,讓神靈在茫茫的人海中,能找到祂要找的那個人。
而所謂的神之刻印,就是祭祀的簡化版,刻印本身能向神傳遞坐標的位置。
就在此時此刻。
她掐斷了和騰蛇的坐標。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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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